第58章 本是日暖陽,卻似冬下涼(四)
- 咽憶朝時夢
- 芙阿陽
- 1704字
- 2022-04-12 15:15:47
她來看他了…
被守衛的士兵攔下,梁婉冷聲呵斥,“我奉梁統帥的命令前來看望謝懷年,他身為廖許凱的心腹,手中必定掌握不少情報,若是被你們不慎折磨死了,那豈不是功虧一簣?!?
梁婉只有狠下心了,說出這種違心的話,才能得償所愿的見上他一面。站在牢房的門前,眼前的門大敞著,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然而自己的腳腕卻仿若是被綁上了千斤的重擔,沉重至極。想握一握他的手,身子卻像僵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眼前水霧迷蒙,不敢眨眼,怕眼皮一動,他人就不見了。
謝懷年有些透不過氣,他被綁在十字架上,身上到處是鞭打后余下的血痕,皮開肉綻,鮮血浸滿了他白色的衣襟,瞧上去驚心動魄。
地牢昏暗,他抬眸,隱約間在僅存的亮光里看清了身著軍裝的女子……
四目相對。靜的,沒半點聲響。
他垂眸一笑,卻是極為勉強,費力地換了口氣,苦笑著說:“你來了...”
他見不得她臉上的淚....
眼角的淚水,順著臉頰兩側滑落至下巴,隨之流進了衣領里。
人是怎么跌跌蹌蹌地跑到他面前,想撫慰他身上的傷痕,卻又怕弄疼了他。
“懷年哥,”她哭得透不過氣,來來回回都是一句,“懷年……”
她不敢大哭,只是小孩似的抽泣。后來,嗓子啞了,哭得眼淚也止住了。
靜寂地站在他面前,此時的牢獄間只有他們二人,她的眼淚又了流出來。
謝懷年無法摟著她,瞧著她哭得眼睛通紅,心底倍感凄然。
他不得已,只好溫聲勸著女子。
心底陡然間像有一把火,烤著她。梁婉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手腕,被這體溫驚醒,他在發燒。
她急忙將掌心壓到他額頭上:“你在發燒?”
“沒什么事?!彼?。
怎會不妨事?本就遍體鱗傷,又發了燒,豈不是雪上加霜。
“你我如今..是敵人。”
替他擦汗的手一頓,一抹苦澀霎時涌上了她的心頭。
監訊,都是鈍刀子剜心口,死不了,卻是生不如死。此刻,他的聲音盡顯疲憊,然而眼底卻流露出令人無法輕忽的堅毅。
“新橋...”梁婉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哽咽難言。她從前不敢喚他新橋,畢竟只有親密的人才能叫,如今倒也不再顧及這些。
弟弟和父親相繼離世,他此刻定然是凄入肝脾。
如今,又被自己最為敬重的恩師所出賣,這該是多絕望啊。
謝懷年被捕后,蔡夢其接到了從南京警察局寄來的一封信,潦潦草草幾行字:“身份泄露,火速撤離南京?!?
這是梁婉偷偷替謝懷年送出去的,保不了他,至少還能為他做些事。
蔡夢其與謝懷年在法國相識,同屬京師軍,但他并未上戰場,而是往戰場輸送情報,聽聞好友被捕,他心急如焚,即乘火車上洋找到懷寧同鄉胡禹幫忙。
同在日本時,胡禹便與謝成秀結下了真摯的友誼。雖然后來的政見不同導致他們在思想上徹底分裂,在行動上也是各行其是,但盡管如此,也并未影響他們之間的友誼。
蔡夢其見到胡禹后,便把信交給了他。胡禹頓時有些疑惑,他并不認得謝懷年的字跡,便問對方:“寫信的為何人?你必須說出姓名,我方可營救他?!?
“此人是謝成秀的長子,謝懷年。”
胡禹聞言,忽然想起謝懷年好似與上洋軍閥的吳炳良私交甚好,而且那人手中掌有一定的權利,再者兩人又是師徒關系,他或許能夠出手幫忙。于是,胡禹立即著手寫信給對方,誰知,此舉卻是將謝懷年逼至了絕路。
當信件落入吳炳良的手中,一切都為時已晚了。
“謝懷年被捕了?”吳炳良最初還有些不可置信??珊淼脑挷荒転榧伲缃裰x懷年的身份已然暴露,他頓時心里一喜,“謝家滿門,終于落網,天下從此便可太平了?!?
吳炳良趕忙將情況告知梁硚,還惡毒毀謗謝懷年“恃智肆惡,與其父有過之而無不及,需立即處決,以防后患...”
本來,梁硚還并不敢確認是否是謝懷年暗中與廖許凱進行聯絡,他也不敢妄下結論,接到吳炳良的信后,也算是解了心頭之惑,對其施以酷刑。
熬過了無數個日夜,本以為挽救了黨友的性命,誰料有人投敵叛變,供出了不少戰友的住處,致使他們也遭逮捕,此刻也不知被關押在何處。
梁婉心疼謝懷年,從衣兜里取出一塊手巾,替他擦試著額上的血漬。
邊擦著,邊顫聲開了口:“是干凈的。”謝懷年此時哪里還會計較這些,苦笑道,“干不干凈又有何妨,身軀已破,只怕會臟了你的帕子?!?
梁婉的眼眶再次濕潤,她想起吳炳良上次寄給父親的信件,她偷偷去看了,上面的話全是對謝懷年的辱罵,隱隱間只記得一句:“逆黨奸詐,今之逆羽已被擒伏,梁統帥必得正統帥之位,他日必親自前往,加以復賀。”
逐字逐句,盡是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