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誠的面色沉重，梁婉的語氣也變得愈發哀戚，“他若只是名醫者就好了”。

他若只是名普通百姓，不求懷有如此遠闊的理想抱負，這樣至少她能夠光明正大的追隨他。可惜..梁婉始終將一切想得太過于簡單，即使謝懷年不歸屬任何一方，但他心中那份信念早已注定，不曾更改。

梁誠不等她，先回了家，風拂過女孩如柳的發絲，上洋的天氣很涼，可即便再涼卻也不及她的心涼。

當她回到家后，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如今在上洋扎根的梁段兩處軍閥與南方革命軍團以及其他地區的幾處小軍閥都達成了暫時合作的協議。只要替紗廠工人討回了公道，他們之間的矛盾才將重新被激發。

而談到合作，便少不了商業聯姻，梁硚早就看中南京段家的長子段恒棋，此次索性順水推舟，將梁婉嫁過去，也好徹底斷了她心底的妄念。

“我不嫁！”梁婉站在梁硚面前，話語間充斥著往日沒有的堅決。

“這事由不得你！

你以為，這僅僅指代的是你與段恒棋之間一樁普通的婚約嗎？這關乎到梁段兩處軍閥在未來能否安然相處，四方協作，以換取上洋暫時安寧的生活。”

“哥～”梁婉悄悄拽了拽梁誠的衣袖，祈求他能幫幫自己，可惜還沒等他開口，梁硚便已看穿梁婉的心思，神色凝重地開了口，“你就算求你哥也無用，這次聯姻事關重大，而且你哥正在處理紗廠的事，管不了其他。眼下，將英日駐軍盡快撤出上洋極為關鍵，他不可分心！”

梁硚的話對梁婉來說猶如當頭一棒，內心的苦澀瞬時涌上心頭。

而謝懷年回到家后，心情也很壓抑。他從抽屜里拿出紙筆，想給遠在BJ的謝憶周寫封信，他本想讓弟弟同他一起去廣州，誰知對方卻一心想跟著趙云和。

思來想去，筆終究是落不到信紙上，墨水一滴滴濕在紙面，謝懷年急忙將紙抽出揉成一團，扔到桌子的一角。

他知道，于謝憶周心底其實是有些畏懼他的，比起趙云和，他更肅穆，更威嚴，以此也就更襯得前者更隨和更寬容。

心緒愈發變得煩躁，干脆直接躺上床，還沒等他閤眼，敲門聲赫然響起，由于他睡在靠外的房屋，聽得格外清晰。謝懷年生怕吵著熟睡的父母，趕忙下床穿鞋，同時也在不停思索誰會在大半夜來找他。

謝懷年慶幸自己跑得還算快，父母都沒被吵醒。他拉開宅門，入眼的便是一位穿著簡樸的男人，頭發白了大片，仿若是染上了白霜，或許是出門太過著急，未來得及打理，頭發還亂糟糟的，而他的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娃娃，小眼緊緊閉著，臉色通紅。

“小橋爺，我家娃病了，這醫館也早都關了，我只能來找你了”抱著孩子的男人急得滿頭大汗，看著謝懷年，滿臉無助。

“先進來”謝懷年認出來人，是在街上賣糖葫蘆的，之前也來找他瞧過病，久而久之，也就隨著其他人喊他小橋爺了。

他側身挪開地方讓男人進去，進屋后他趕忙將孩子放到自己的床上，試了試對方的額頭，臉色潮紅，額頭不停地冒汗，借著暗黃的燈光，發現這嬰兒的嘴里好似多出些東西，出現了許多白色的斑點。

看來是得麻疹了，奇怪的是一般生病的嬰孩都會哭個不停，但眼下這個倒是安靜得很。

“我夫人不在家，我一個大男人哪里懂這些，我也是一時慌了神，再加上離你這也近，就..就找過來了，實在是抱歉啊”男人如實說。

謝懷年也不在意這些，隨口說了句，“沒事，反正我也沒睡”。好在也不是什么太過嚴重的病癥，只要不是感染了什么難纏的瘟疫，他都應付得來。

“回去別讓他見強光，多喝點水，飯菜的營養也最好均衡些。”男人抬手將隨身帶著的幾張皺皺巴巴的紙拿出，有些抱歉地看著謝懷年，“能借下你的筆嗎？”

“我給你寫下來吧”說著，謝懷年已經坐到了椅子上，拿出一張嶄新的紙快速地寫下了幾行字。

當謝懷年寫完，轉身看向男人時，發現對方正盯著躺在襁褓里的嬰孩出神，眉宇緊緊蹙著，看來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先生，寫好了”謝懷年將紙遞了過去，男人顫顫巍巍地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揣進兜里。

“橋爺，據說你現在….是在為軍方辦事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