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就是要你陪著我看。兄弟情誼,你就是這樣無視的?俗話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有好的風(fēng)景,也是要一起分享了?!彼难劬溟W撲閃的,似是不會疲憊地望著她,祈求從她平靜的面部表情中窺到一絲裂縫。
阿涴忍了想要拍凳而起的沖動,停滯著身子小心地瞟了一眼下方。逐漸升起的摩天輪離地面越來越遠(yuǎn)。
她匆匆收回視線,掃向遠(yuǎn)山輪廓,拾去了方才的心亂。他卻托起了她,站直了身體,躲在她身后道:“你快幫我說說,現(xiàn)在離地多少米?”
她快速看了一眼,輕輕道:“三十米左右吧!”
“這下呢?”
過了一分鐘左右后,他又問道。
“40吧?”
“這一會兒呢?”
“50米吧?”
“現(xiàn)在呢?”
“70吧?”
……
一路至最高點,他一直隔著差不多的時間詢問。她再瞄了一下高度,直顫顫地回了身,面對他。
“最高了。你要是還想問,沒門,門縫都沒有?!?
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十分謹(jǐn)慎地低頭往下看去。忽而,他抱住了她,似驚嚇地尖叫吼出來:“太高了,太高了!我站不住腳了。您老可要做個撐桿了,千萬站穩(wěn)了。”
她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后背的襯衫,“好??!膽小鬼,一點兒都不像個男生。我懷疑我倆性別反了?!?
“反了就反了,我一點兒都不介意?!彼荒槦o所謂。
感覺到摩天輪正往下沉去,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背,“你能不能松開了,這樣子也看不見啥吧?”
“好吧!”頓了幾秒,他才不愿地說道。往她身上起開,他又受驚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咕嚕咕嚕眨著眼向底下瞟去。
她觀了四周推測,如今她們這個摩天輪的最高點有100多米,她們正往下慢慢降去。那些害怕恐懼的東西忽而不再是無法面對,至少她如今是站在這里面,而不是作為旁觀者。
下了摩天輪,又遇到剛才那姑娘,她向她熱情地打了招呼,輕微地瞄了一眼她身邊的人,就和同伴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左右商量了一下,他們又進了鬼屋。
剛進去就見到一只手?jǐn)r住了他倆,心頭跳了跳,她繼而又冷靜了下來,極力安慰自己,這是假的。
綠幽幽的燈光遍布整個通道,耳邊不停地傳來哭聲,笑聲,左邊又有一陣風(fēng)刮過,從底下冒出了一個無頭人停在他們面前,曲深“啊”的大叫一聲,刺得她耳膜發(fā)疼,她嫌棄地拍了拍他的肩,大聲道:“假的,怕什么?等一等,他就下去了?!?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耳中傳來的全是他的尖叫聲,差點壓過了這里面的“鬼叫”聲。她湊近他耳旁提高音量:“我說是假的,你咋這么孬呢?”
“我哪里是孬?你聽前面人的叫聲,我都還是表現(xiàn)得比較鎮(zhèn)靜了好不好!”
意識到面前的無頭人往下垂去了,他停止了喊叫。
她拉著他往前走去。在這時,身側(cè)的墻面突地打開,露出了里面一臉是血、猙獰的鬼相。她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他鉆到她懷里伏在她肩上抽搐的樣子雷了雷。
“?。」?!有鬼!可怕的鬼!都沒有臉的?!?
她輕嘲一聲,戲笑:“那是假的。天啦,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吭趺磿沁@副膽小懦弱的模樣?哦喲,真的醉了。老子仿佛覺得,這是第一天認(rèn)識你。”
猛地推開他,她瞥向他身后的“鬼”,果然是:沒有臉。黑色的長發(fā)柔順地散了一地,那空空的頭部下還有一個似真實的脖子,脖子以下,一身紅色衣裳完美地貼合在她身上。
手間修長,那雙滿是血的手,上面的指甲已經(jīng)有幾厘米長。
沒有嘴,她卻發(fā)出了“擦擦擦”的聲音,那雙手也在面前不住地?fù)蟿?,好像要把什么撕裂似的?
她將這一幕看盡,腳底下又響起“咔嚓”聲。曲深直接從原地跳了起來,扯著她也跟著前進了幾步。還沒到2秒的時間,他們剛才所站的地方裂開了一條縫。他捂住了眼不敢動,躲在她肩旁顫抖,問:“你快看看,那里面有什么?”
聞言,她順著縫隙看去,遍地的尸骨狼骸,有些“尸體”像是初死的一樣,看著蠻新鮮。
有的嘴角流著血,有的眼睛睜得圓滾滾的,滿富仇恨地望著她,有的伸長了缺損的舌頭……
還有幾個,肢體不全,她又瞥到一個,兩只眼珠都是不見了的……一個吊在梁上的鬼突然睜開眼睛直悠悠地盯著她,眼色卻是全白的……
只有一丟丟恐懼存在,腦中一閃,她忽然開始想,他們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這是真人扮的,還是用的模型?這個鬼屋的設(shè)計人有沒有覺得這樣的鬼不是太嚇人,要不可以再加個空間轉(zhuǎn)移……
“吊死鬼?!?
她淡然地吐出了三個字。他沒敢睜眼看看,就直接拽著她往深處匆匆走去,“快點走,走了就完事了。剛才我們好像見到了兩條不一樣的路。現(xiàn)在選擇了這條,不知道是不是最兇險的。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阿彌陀佛,尊敬的觀世音菩薩,一定要保佑我順利走出這里,感激不盡……”
往里行去,她倒覺得與外面的沒有多大區(qū)別。身邊的人倒是吼得不亦樂乎。她笑他浪費口水,浪費力氣,他笑她浪費土地。
活著就要像他那樣,驚喜不斷,驚嚇不斷。只可惜,他還沒能將臉旁的笑意抹去,遠(yuǎn)處猛然從天而降一只“鬼”向他們撲來,他的笑頓時變成了縮在她身后的鬼叫。
阿涴一把抓住了那只滿臉灰白死氣鬼的手。
入手的溫度觸感讓她不由得笑了笑,那“鬼”卻震得退去了幾步。她尷尬地笑了笑,解釋:“抱歉,兄臺!嚇到你了。”
他倏地也顫顫回了句:“哦……沒事,沒事。”
“原來是人啊!哼,把我嚇?biāo)懒?,早說嘛!”曲深舍去他那刺耳的尖叫,站在她身邊不滿地盯著那人。
“不好意思,我們也是干這行的,純屬無奈!嚇到客人了,對不起?!蹦侨苏驹谠?zé)o措地抹了抹額間,卻被自己長長的指甲勾住頭發(fā),纏成了一團。
阿涴不高興地瞥了一下曲深。他被她一瞧,也自知理虧,連忙歪頭不看她,也不說話回那人。
阿涴開口緩和氣氛,“不好意思,這位兄弟。我朋友也是心直口快,被嚇得實在沒轍才這樣說的。是他膽子小,還是要我替他說聲對不起才是。抱歉。”
那人也坦然摳了摳頭發(fā),點頭,算是對她的話表示接受。她向他說了聲再見后,就招呼著身旁的人離去了。
出去鬼屋后,曲深拿出了傘,撐在他們頭上,沒來由地安靜了一陣。
她也隨他,習(xí)慣就好。
他不高興的時候,就讓他冷靜幾分鐘也是好的。畢竟剛才嚇成那樣,現(xiàn)在可能是還處于緩神狀態(tài)。
從車庫里挪出車時,已經(jīng)到了13:20。知道他又要說一大堆廢話煩她,她直接送他去了Heaven 酒吧取車。過去的時候,他正玩著手機,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上。她以為他這一路是要安靜許久,不巧又聽到他出聲:
“城巷?這個微信名你認(rèn)識嗎?”
她的心里忽然明了,嘴上卻說:“不認(rèn)識。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就同意一下唄?!?
她瞥了一眼,見他果然點了右邊,是同意。
她的眼睛看向前方,又聽他道:“這個頭像怎會這么熟悉?”
她心想:能不熟悉嗎?剛才見過的。可能是那人用了真人做頭像。
口里卻道:“我也不知道。”
他點開了那個頭像看了一眼,猛地大悟,不禁怒氣沖沖地望著正開車的女人,“好?。∧氵@是,又出賣我了對不對?
怪不得這么熟悉,這不就是剛才與你打招呼那小女生嗎?坐摩天輪前,我就見她那身粉色東西實在刺眼,原來是那個時候與你勾搭在一起的?!?
她點了點頭,不以為然道:“是啊!就是那時候。人家小姑娘對你一見鐘情,寤寐思服,輾轉(zhuǎn)反側(cè)。我自然是要成人之美。一個微信號,小意思?!?
“小意思?我的口味就那么獨特?慕檀涴,你就是這樣保護我的隱私?如果那個人是犯罪分子,是什么不正經(jīng)的人,你就這樣將我送出去?你這心到底是啥做的,怎么一點兒都沒有防人之心,單純得跟個小白兔似的?還是蠢到了家?”
他的眼底滑出了失落,投射在靜默的荒蕪里。
她沒有偏頭,“看那姑娘,不是一個壞人。應(yīng)該是個大學(xué)生,比起你經(jīng)常去酒吧遇到的那些,可能會……”
后面的話她沒有說。
這個社會太過黑暗。他們的確要有防人之心。眼睛看到的,是有假。用心去看的人,一般出不了差錯。她也想過,他不喜歡的話,可以不同意加好友,或是刪了。也許他們下意識不敢想,排斥的東西,此刻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回絕。
他的目光忽而停滯,定在她的側(cè)臉上。她總是有辦法,讓他絕望。她總喜歡這樣,不喜歡的東西,永遠(yuǎn)不會付出全部真心去換位思考。
也許,她只是以為自己風(fēng)流慣了,一個女生而已,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他嘻嘻懟了回去:“喲喲,話雖是不錯。但是你看看那女生,身高不行,沒有達(dá)到我的要求,長相不行,沒有達(dá)到我的標(biāo)準(zhǔn)。至于其他的……
我一點都不知曉。你也知道,像我這樣的人,高大帥氣,又有錢,該找的女生,應(yīng)該是膚白貌美大長腿,又有雄厚家世的女生,俗稱白富美,才能配得上我是不是?
所以啊,以后,但凡你遇到這種與我的標(biāo)準(zhǔn)沒有一點點符合的人,直接給我過濾掉。我是誰啊,我是曲深啊,宇宙第一美少男!能讓你那么糟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