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教我么？就是剛剛那些東西。”林映染說得有些含糊不清。

但威廉立馬就懂得了她指的應該是自己剛剛趕走巨龍的那些拳腳功夫。

“那些啊，有點難學哦。”他一臉的笑意，挑了挑眉，故意想要逗逗她。

“只要可以復仇，我愿意吃苦。”林映染堅定地說道。

這樣誠懇的眼神……叫他如何拒絕？

“好吧，從現在起你就是我一生中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學生了。”威廉伸出手又說“我叫威廉。”雖然他依舊爽朗地笑著，但是眼底卻有著一抹淡然的光。

雖然他不太贊同，但是復仇是唯一能支撐她活下來的東西了。

威廉多少有一些躊躇，但是思來想去卻還是沒有著急說出他的顧慮。

林映染猶豫了一小會，還是與他握了手。

“我叫林映染。”

“你好啊，染。”林映染頓時感覺自己觸電一般，她實在沒想到威廉會這樣叫她，她以為只有羅迦特才會想到這個昵稱，但是當威廉這樣說出時，她還是會覺得心里隱隱作痛。

當她正要反對這個稱呼時，威廉卻先開了口。

只見他若有所思，撫摸那有著點點胡渣的卻輪廓分明的下巴說道“你不能再用這個名字了，至少在你需要暴露身份之前。”

不一會，他一雙深邃的藍色的眸子欣喜地望著她“你們中國有六六大順的說法么，那么就叫你小六吧。”

林映染一臉的嫌棄，心里暗暗地想，這個名字真俗氣。

可威廉卻沒有讀懂林映染的這幅表情，故作一副為人師表的樣子說道“為師只是希望徒兒平安順利啊。”

于是林映染就這樣看著一個藍眼睛高鼻梁的人很不搭地說著什么‘為師’‘徒兒’的字眼，默默地走掉了。

接下來，威廉便開啟了他的話癆模式。

“今天想吃點什么，小六六？”

“隨便。”林映染望著一臉慈祥笑容的威廉冷冷地說了一句。

“吃蘿卜吧，為師去地里拔蘿卜！”

“別整天為師為師地叫……”

“好感動，小六頭一次跟為師說話超過兩個字呢！”

“我不吃蘿卜”林映染想了想，最后還是無法忍受吃蘿卜。

“今天就吃……蘿卜湯，炒蘿卜，蘿卜拌蘿卜，蘿卜沙拉。”威廉托著下巴，摩挲著胡渣，思考著，完全不顧林映染的反對。

“喂！”林映染絕望的心繼仇恨以外又燃起了另一種情緒，那便是——憤怒。

“我跟你說了我不吃蘿卜！”她狠狠地掰斷手中的枯樹枝，扔進了火里。

“挑食可不好！那改吃蘿卜醬吧。”

“……”

威廉在點上蠟燭后，順著燭火跳躍的方向看到了林映染。

白色的衣裙包裹著她消瘦的身軀，黑色的長發一直垂到了下一層梯子，整個人就像是一朵淋了晨露的百合，清新又純潔。

但是，這樣的她的肩膀上偏偏壓著如此沉重的記憶。

威廉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看見這樣的場景，心中卻泛起了一陣陣酸楚和憐惜。

蠟淚一滴一滴地順著燭身滑下去，然后在銀色雕花的盞臺上凝固。

威廉想，也許自己應該安慰一下她。一句問候，或者無言的陪伴。

可正當他走近，林映染卻突然警覺地回過頭來。

那一瞬間，威廉看到的是她的寒冽，白霧迷離……于是，他準備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滯在了半空。

“我是想叫你吃晚飯呢。”威廉撓撓頭，有一些尷尬地說。

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女孩的心理防線這么強。

“你吃吧，我沒有胃口。”事實上，她此刻極度迷茫，心緒似乎在什么地方停留著，感覺在某人那里，雖然她明白所有的事情，但是她從心至口也不愿承認。

她需要時間讓自己柔軟的心如同她的外表那樣冷漠，無堅不摧。

“我辛辛苦苦去火海里撈的火海魚，你好歹吃點嘛。”威廉在她背后輕輕地說道。

可是林映染沒有回應，只剩下威廉一個人依然傻傻地站在原地，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過了半響，威廉嘆了口氣，準備回到閣樓上，卻聽見林映染十分輕地說了一聲“那好吧。”于是，威廉就看見她扶著欄桿起身，一襲長裙仿佛花兒得到滋養一般盛開在淡黃色的燭光里。

威廉快步走向了閣樓，為林映染拉開了椅子。

而林映染對他的舉動也只是禮貌地回應了一下。

如果不是牽扯到吃蘿卜的問題上，林映染萬萬不會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

“你一個人平時也會煮這么多東西吃么？”林映染看著桌上豐盛的晚餐問道。

“不會。”威廉搖了搖頭，清澈的藍色瞳孔突然間呈現出一些暗色“事實上，你是我兩百年來見到的第一個人。”

“這么多年你都一個人生活在這里？”林映染聽到威廉的回答不免有些驚訝，但是轉念又想，無盡火海是‘楓葉林’的禁地，千百年來都是作為‘焚刑’的地方，傳說一旦掉落進這里的人會經受七十四層火焰的燃燒，直至將肉身與靈體一并燒壞，另其永不超生。

想來除了死人，也沒有什么人會到這里來吧。

“那你又是怎么進來的？”林映染垂著長長的睫羽，盯著碗里比番茄顏色還要鮮艷的湯汁問道。

“這就會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威廉砸了砸嘴，似是在回味鮮美的魚湯，又似是在咀嚼過往的酸甜。

再溫暖開朗的人，心里也總會有禁區，而林映染懂得這個道理，也沒有再問下去。

其實也并不是威廉不想說，只是因為這個事情里牽扯了那一個人，而這個人的名字林映染恐怕不是很想聽見。

這個人無疑就是大名鼎鼎的黑薔薇之王——羅迦特。

威廉這一生只失敗過一次，而唯一的這一次失敗就是敗在羅迦特手中。

燭火青影中，天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遠處一只火龍徘徊于被月色皎潔染白的云霧里。

林映染從威廉眼中的一抹孤寂中看到了他的的苦楚，霎時間竟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林映染頓時心突然軟下了半分，于是，她第一次主動與他說話“叔叔年輕的時候應該很好看吧。”

“啥？”一瞬間，威廉手中的勺子滑落在地，驚訝得下巴都要脫臼了。

“什么叫‘年輕的時候很好看’，我真的已經這么老了么……”

而且還被叫‘叔叔’。

看著威廉一副絕望的樣子，林映染覺得自己似乎把一句夸贊的話說成一句傷人的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老了也很好看。”

“什么？！”他保養得很好，臉上一點皺紋也沒有好么！

扎心了，扎心了呀！

“不是，我是說……”林映染焦急地擺著手，企圖化解這個誤會。

卻不想威廉哈哈大笑，臉上完全不見剛剛絕望傷心之色。

林映染這才知道剛剛威廉是故意逗自己玩的，一瞬間，她對威廉的防備也卸下了不少

“果然是一棵賴皮的老人參。”她埋怨了一句，卻沒發現自己笑了。

威廉有一種不同于羅迦特的氣質，他的的微笑更純粹，總是讓人感到放松。

似乎在他身上總有一種力量，使人愿意拋下煩惱，與他靜靜地待在某處時光不曾老去的地方。

如果說羅迦特是偶爾有璀璨星空裝扮的夜，那么威廉便是無邊無際蔚藍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