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派弟子前來拜訪，有失遠迎了。”那城主誠惶誠恐地跪下行禮。

“城主不必如此的。”黎霽將他扶了起來。

這也難怪，人界向來敬畏仙界，正如妖界敬畏魔界。

“唉，眼下錢財吃緊，不能為貴客準備上好的茶水了。”

“說說這場瘟疫吧。”黎霰有些心急，打斷了城主的話。

那城主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徐徐道來。

原來，這城中牛羊肉供給是他一把抓的，疫檢合格也是他城主府負責的。前一陣子他的兒子突然聯系到了一批貨源，還很便宜。一向游手好閑的嫡出兒子突然這樣上進，他深感欣慰。但是他也是有疑心的，調查清楚后，他才大手一揮，給了兒子權力。

誰知道那貨源后來竟換成了得了瘟疫的死牛。

“真是悔不該啊。我那孽障兒子。”城主氣得團團轉。

“您先別急，您第一時間封鎖了合韻城，做得很正確。”

“我真是恨不得自己擁有超高醫術，救活那百姓。兒子和百姓，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城中郎中沒有辦法嗎?”

“正在研制藥方，但是人手根本不夠，逃了一批人，又死了一批人，外地的郎中也不肯進來。”

“我們師妹……”黎雫想說什么，但是黎霽拉住了他。

“若是說高明的醫術，仙界倒是有這樣的人選。”黎霽裝作一臉為難。

“還請仙人相助啊!合韻城不堪一擊了。”城主一臉擔憂，畢恭畢敬地行了禮。

“但是此地實在是太過危險，想進來一趟需要極大的情面。”黎霽微微搖頭。

“若是能夠得到高人相助，我會對貴派傾城相待，貴派有難我們也會竭盡所能。”

城主的目光中滿是堅定，黎霽不免被他感染，點了點頭。

“那我試上一試。還請城主放我們出城。”

他們拿了城主的令牌離開了。

“黎霽，剛才我也是想讓黎雯師妹去幫助他們，你為何攔著我?”黎雫一臉疑惑。

“一樣的結果，我們為何不能讓虧本的買賣變成盈利的呢？我這樣說，他會心生感激，也會讓他產生一種是因為他求我們，我們才答應施以援手的心理。比起直接的給予，為難的給予更會讓他覺得難得可貴。雪中送炭，我們要送就要送最好的。”

黎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真是陰險。”黎霰一臉嘲諷。

黎霽搖了搖頭，啞然失笑。“師兄，我們坐忘派的賬簿，你可曾關注過?”這黎霰與他同樣師從與掌門，多少也會接觸點賬目的事情。

“如何?”

“坐忘派并不是財大氣粗，相反，它就像一只瘸腿的巨人，走不了多少路了。”

黎霰別過頭，趾高氣昂的氣息少了許多。

這次那城門的士兵給他們放行了。

黎雯等人圍了上來，黎霽與他們說明了情況。最后決定，他們兵分兩路，黎霽和黎雯進城，剩下的人由黎雫和黎雩帶領著前往柴鑫城。

“辛苦你了。”黎霽嘆了一口氣，與她并肩行走在合韻城。

“師兄，”黎雯遲疑再三，拉住了他的手，“我不在乎的。就當是積德了。”

黎霽拉得更緊了，感受著她的溫度。“我只是心疼你罷了。”

黎雯揚起嘴角，抻長了音節。“師妹知——道——啦!”

城主不敢怠慢，給他們二人準備了保護措施后，讓他們去查看病人。

黎雯給他們診脈的時候一年嚴肅，十分認真，根本不復往日里的溫柔活潑。

“怎么樣?”黎霽出來后詢問她。

黎雯眉頭緊鎖。“我有辦法解除瘟毒，但是……”

城主聽此大喜過望。“無論什么，我都會竭盡所能。”

“其中一味藥，只有仙界才有，”黎雯有些無奈，“此藥并無替代品，唯有向仙界……”

“這……”城主看看黎雯，又看看黎霽。

“我會寫信給師父。你先把藥方寫下來吧。”

“嗯。”

“多謝。”城主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接下來的幾日是漫長的等待。那些先行的弟子一定到了柴鑫城進行補給，而他們還在這合韻城等著仙界的支援。

不過這段日子拋去等待時的焦急，黎雯與黎霽的生活簡直快活得像神仙。閑看花開花落，坐觀云卷云舒，這樣的日子實在是無比愜意，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來修行的。

后來仙界終于有了回信。他們得到了一份藥材作為實驗品，藥草的供應還在路上。黎雯當日便做了試驗。幾劑藥物下去，那病人的情況果真開始好轉。

有救了!黎雯黎霽相視一笑。

三日后，藥草到了，全城轟動。黎雯不停地忙碌著，到處奔波。黎霽則是前往堆滿尸體的地方，組織火葬，畢竟尸體腐爛會滋生大量毒素，這里必須杜絕二次傷亡。

第一批藥劑分發了下去，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他們觀望了一段時間后，來到城主府與城主道別。

“城主大人，在此我不得不多說一句。若是沒有我們恰好經過，你的位置，可是坐不住了。”黎霽看他人品還算端正，多說了一句。

在這人界，州好比一個國家，城好比一個城市。它們不過是一團和氣罷了。

城主若有所思，行了個大禮。

黎霽攜著黎雯，從正門走了出去。

百姓們夾道相迎。甚至有些人在房屋上張貼了橫幅——“黎雯仙子萬歲!”

他們將黎雯視為救命恩人，視為仙子下凡。“黎雯仙子”一名，與“坐忘派”之名一夜之間變得家喻戶曉。

黎霽感到很驕傲，滿臉“這是我師妹”的樣子。黎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也能對著百姓們端莊地笑著。

可以說，他們的義舉，為后來坐忘派至高無上的地位奠定了基礎。

“黎霽師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向西趕往余暉城的路上，黎雯面容嚴肅。

“這個問題是不是困擾你已久了?”黎霽淡淡地笑著。從玉都開始，她就一直緊鎖眉頭。

“是。”黎雯重重地點頭。

“說吧。”

“被名利蒙蔽了心智，視人命如草芥，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我們來到人界沒多久，卻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修行最需要的是心無旁騖，但是歷練之后我們的心智難免受到影響。歷練的意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