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梨素回來之前，杜云霽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選擇放手。

當他看到留學歸來的顧梨素時，他就知道他們之間沒有可能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她似乎有些變了。

明明還是那個人卻成熟了許多，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放棄了他們的愛情。

雖然明白這是對于他們二人來說最好的選擇，但他其實心里還是有一絲難受的。

自從她回來后，他后面的人生似乎過得很順利。他并沒有被付起年逮捕，也看到了勝利到來的那一天。

一切順利的不可思議，他成了開國元老，也成為了C國一路走來的見證者。

或許是因為事情太多，又或許她已經不再需要他的保護，對于她的執著他似乎真的放下了。

他日復一日的為了C國的發展而奮斗，直到他聽說她去世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并沒有真正放下她。

她離開的那一夜，他喝了許多酒，似乎做了一個夢。

夢里和他如今的生活截然不同，夢里面顧梨素回國了，她并沒有如今那么優秀，還是少年時的性子。

她并沒有現實中的那樣強大，強大到早已不需要他，甚至他們還要靠她來保護。

夢中的她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雖單純懵懂，卻也有著常人所無法理解的執拗。

少女喜歡他，一如往昔。她的眸子中只有他一個人，看的出他的傷痛，會為了他而難過。

夢里的那個她仿佛只是他的。她的心里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的情感，她滿心滿眼只有杜云霽。

少女的前半生被她的父親保護的太好，她對于這個國家的處境并不是很了解。

她沒有對這個國家的擔憂，不是她冷漠無情，而是她將世界想的太過于簡單。

夢中的顧梨素沒有現實中的強大聰慧，也沒有那么觸不可及。

她只是個凡人，簡單而純粹，或許在許多人眼中她還有那么一絲愚蠢。

但她總能給杜云霽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一絲溫暖，讓他感受到世界的希望。

她就像一道光，毫無保留的照在了他的心上。

當別人都有為他的唱戲而喝彩時，只有她會心疼他的處境。

她會看到他的不開心，會透過他的偽裝看到他的難過與疲憊。

她也會不顧一切只想和他在一起，雖然這很幼稚，也很可笑。

因為他們不再門當戶對，因為沒有人會覺得一個戲子會配得上顧家的千金。

在眾人看來付起年和她才是絕配，在眾人看來付起年與他是云泥之別。

可無論是小時候，還是他落魄之后，她的選擇都是那么的堅定。

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她要的只是杜云霽，她只是他一個人的太陽。

她在他面前是明媚而耀眼的，也會露出女兒家的姿態。

她會撒嬌，會生氣，只因為在他面前，她會袒露她所有的情緒。

不似現實中的清冷高貴，夢里的她會難過，也會脆弱。

她會害怕，會需要他的保護，她不是完美的謫仙，她真實的存在于他的生命中。

杜云霽知道他真正愛的，真正放不下的，一直都是夢中這個單純而執著的姑娘。

他喜歡的這個姑娘，她被保護的很好，一直都是干凈的如同琉璃一般。

可后來，她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她的眸子中有了傷痛。

她最終屈服于世人的壓迫，可擁有上帝視角的他知道一切都不是這樣的。

這個傻姑娘，只是害怕他會因為她死掉，所以她選擇放手。

他看著她為了他嫁給付起年，看著她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昔日明媚張揚的她變成了溫柔的妻子，眼中卻只留一潭死水。

她身上的光似乎隨著她的出嫁而消失了。

可夢中當時的他并不知道真相。他以為她找到了幸福，于是他放手了，決定一心投身于事業。

而她也以為他會因為她的放棄而一世無憂。

之后她懷孕了，有了孩子，她決定為了孩子好好生活。

當她決定放下所有的時候，杜月笙的死訊卻傳來了。

杜云霽不明白為什么這些都要她來經歷，看著眼前強裝平靜溫婉的她，他的心似乎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可她依舊那么善良，她到死也沒有怪過任何一個人，沒有想過去報復誰。

她只是沒有原諒自己，即使這一切在杜云霽看來都不是她的過錯。

她或許沒有那么偉大，相比較于現實也沒有幾個人懷念，可她對于杜月笙來說，是不可代替的珍寶。

杜云霽此刻才明白，為什么現實中的顧梨素明明恍若星辰，璀璨奪目，可他也可以選擇放手。

只因為不愛，她并非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姑娘。

他不是不介意，不是那么輕易可以放手。他的放手，他的看淡都只因為那個人不是她。

他看著夢中的自己會因為顧梨素嫁給付起年而悲痛欲絕。

看著付起年因為知道了他的黨派而派人暗殺了他，又偽造了他自殺的假象。

看著顧梨素懷孕后得知他的死訊，看著她郁郁寡歡，將一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多想抱抱眼前的姑娘，告訴她：“沒關系，他的死不怪她。他其實并不是因為她死的。他希望她好好的，希望她平安喜樂。”

可惜她聽不到，所以后來她死了。

死在了對他的愧疚上，當她知道他死了的時候她的世界已然崩塌。

可無論杜云霽還是付起年都明白，杜云霽的死從來都不是因為她。

因為即使沒有她，付起年也會殺了他。

沒有對錯，只因為他們立場不同。

可那個姑娘，她并不知道。她以為是自己逼死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她又如何能夠原諒自己？

她本以為的為了他好，卻成了殺了他的一把刀。

當時的她該有多么難過？杜云霽甚至不敢想象，可他卻真真實實看到了。

看到她深夜的哭泣，看著她強迫著自己入睡，卻又重復著的清醒。

他的心也跟著難受，他多么想去安慰她，可是他做不到。

他只能看著她一日一日的折磨著自己，看著她開始穿上了戲服，開始學了她覺得甚是麻煩的戲曲。

直到她重病纏綿，她還在戲臺上揮動著她的最后一絲力氣。

仿佛想要隨著那飄蕩的衣袖一起遠去，去尋找著她那耗盡一生的執著。

她臨終的時候，耗盡所有力氣只道了一句：“對不起。”

那一刻，杜云霽只感覺心都碎了。

他醒來時，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