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經歷了一整日海上波折的皓徹已經睡去，呼吸聲逐漸平穩，面前的火光照在蕭舲瘦削的小臉上，她抬起頭看了看月色，有一道薄云正在慢慢靠近月亮。

蕭舲時不時地向火堆里丟進一截枯木，火苗之中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面前炙烤著的熱氣讓蕭舲的上下眼皮也開始變得沉了起來，她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衫，心底里莫名地有一些發酸，想著離岸的風把他們越吹越遠，那個故鄉，還回得去么？

身后響起了一聲沉悶的驚雷，蕭舲原本有些瞌睡的困意，頓時清醒了大半，她回過頭去，看著小島的另一側，遙遠的天際一道閃電劃破蒼穹，蕭舲閉上眼睛，仔細辨別了一下風的方向，確定那團陰云不會朝這里而來，當下便放心了一些。

但是，當她凝神一看，從那片風暴之中，隱約看得見一只巨大的船只行駛而來，船體通體黑色，看不清楚上面的人，蕭舲心下一寒，趕緊將面前的火堆撲滅，整個世界，一瞬間又回到了黑暗。

正在此時，一陣海風吹過，身邊的皓徹忽然動了一下，蕭舲轉過頭，發現是皓徹沉睡之際踢了蓋在身上的衣物。

身后的船只越來越近，蕭舲屏住呼吸，隱約聽得見船上傳來嘈雜的人聲，好像，這船上有許多人。

回頭望去，這艘船正在全速朝著這座小島而來，有著島中大樹的掩映，蕭舲和皓徹尚未被人發現，不知來人是敵是友，蕭舲只好晃醒皓徹。

“唔……”皓徹從睡夢之中被晃醒，口中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響，就被蕭舲捂住了口鼻，她攬過皓徹的臂膀，半拖半拽地弓著身子走到小船邊。

“什么都別問，快上船。”蕭舲壓低了聲音，將皓徹推到了船上，當蕭舲剛剛解開繩索跳上小船的時候，已經隱約有火光照向這座小島了。

蕭舲放下桅桿，抄起船槳在海面上滑動著，那艘船只上的聲音，已經能夠聽得半分清晰：

“格老子的！你說咱們是不是被人利用了！整日在海上游蕩，商船劫了不少，銀子和珠寶，哪一個落到哥幾個自己的口袋里了！”

“干！現在可倒好了，西海追殺我們，康國也翻臉不認人，他媽的，咱們下半輩子就只能在海上飄著了么！”

皓徹揚起頭，剛想說話，蕭舲眼疾手快，將皓徹的身子摁在了船上，自己也趴在船上，這時，小漁船已經駛出去了一段距離。

從風暴之中出來的那艘船只，正是讓西海國主頭疼不已的海賊，這段時間，康國鐵騎不再支援海賊，西海國在海岸線上也加強了警戒，海賊們處在了兩頭不討好的尷尬地位，每日只能在海上游蕩。

“老大，前面有個小島。”

一陣火光照耀而來，船上的人登時歡呼：“太好了太好了，看見地面了！”

海賊頭子手勢一揮，整艘大船全速前進，所有海賊興奮地跳上岸，感受著腳下不在搖晃顛簸的平穩陸地，小小的海島上，升起了明亮的火光。

蕭舲的小船慢慢朝著南方滑去，好在此刻吹的是偏北風，蕭舲和皓徹在桅桿的遮擋下，大氣也不敢出。

小島上，一個眼尖的海賊望向小漁船的方向，他拍了拍身邊的人：“那里好像有個船。”

身邊的海賊自己一看，隨即大笑著拍了拍他：“的確是又一個小船，可是你看，那么破，還沒有桅桿，估計是條沒有人的破船了，這合達海上，每年死在海里的人還少么，別管了別管了……”

島上的海賊便不再注意這邊的動向，而聽到這句話的皓徹，卻是打了一個冷戰。

距離島上的火光越來越遠，漸漸地，那火光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紅點，又過了一會兒，連紅點都沒有了，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皓徹……”蕭舲爬起來，低著頭問道：“你愿不愿意跟姐姐去西海？那里，有一個人，他跟你長得很像。”

“長得很像？”皓徹的眼底飛快掠過一絲暗淡，但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蕭舲根本沒有注意到。

“二姐，你說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皓徹慢慢松開因為緊張而握緊的拳頭，他迅速點點頭：“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去了那海賊窩，我都不怕！”

蕭舲一把捂住了皓徹的嘴巴：“不許胡說！”

遙遠的天際之南，一片晦暗的云層籠罩著海天一線，前方不知道還要行進多久，蕭舲擔憂地看了看自己船上的干糧，從海賊眼皮底下逃出來的劫后余生之感，尚且讓她隱隱后怕，而前方的未知，讓蕭舲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了皓徹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