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律師約好地方之后，林小澄來到公司。

這是位于城市西邊的一片CBD區域，鋼筋水泥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淺藍的光。上班族們行色提著咖啡匆匆的徘徊在電梯口，一陣忙碌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小澄抱著一堆文件，撥通了電話。

“是安娜姐嗎？”這是律師留給她的聯系人，據說之前是父親的助理。

“林小姐您好，”對方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的冷靜干練。

“是我，現在過來公司處理交接手續，接下來可能要麻煩您了。”她客氣的說著，聲音也揚起了些。不管怎樣，該面對的，也不能逃避。

雖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

“您太客氣了。”對方似乎彎了彎嘴角，“以后請多關照。”

終于到了公司。

看到這個名為“柚木”的影視制作公司，林小澄會心一笑，走了進去。跟大家簡單的打完招呼之后，接過安娜甩過來的各項工作進度報表，埋頭就鉆進了辦公室。

好幾疊文件整整齊齊的摞在辦公桌上，林小澄倒吸了一口涼氣，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坐姿，完全的坐了下來。

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直到一陣敲門聲把她從各種數據中抽離開來。

“請進。”

“林小姐，”敲門的是安娜，“這是下午四點去華銳匯報的數據，已經幫您整理好了。”她說話依舊言簡意賅。

“叫我小澄就好，”她客氣的笑了笑，然后無奈的捶了捶腦袋，“你說……匯報？什么華？”

“是華銳。”安娜走近了些，把資料放在她桌上，“華銳是戀語市的各項產業巨頭，也是我們公司最大的股東。現在我們的節目收視率都在走下坡路，華銳已經暗示過我們如果收視率得不到提高的話，他們會撤資。”

“最大的股東？撤資？”林小澄看著這一疊厚厚的文件，腦海中翻譯了一下這句話意思，胸口抽痛的緊。

“是的，”安娜略帶歉意的答道，“我也是剛剛接到對方總裁助理的電話，所以就整理好資料給你拿過來了。”

“我的天……”林小澄突然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撐在頭頂，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今天臨時過去……我可一點準備都沒有。”

“所以現在先抓緊看吧。”

“……能約下次嗎？”林小澄豎起眉毛，有些無奈的哀嚎。

“據說那位總裁很忙的，我們為了這個匯報已經爭取了快一個月了，”安娜嘆了口氣，“而且他好像昨天才從國外回來。”

“這樣啊……”林小澄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是要硬著頭皮上了啊……”

終于到了下午四點，林小澄坐上車，忐忑的來到華銳大廈門口。

這是一幢外表看起來有些異形的大廈，跟周圍的大廈顏色不同，它是全透明的玻璃外墻，在陽光的照射下反著銀白的冷光。林小澄給總裁助理打了個電話，就呆呆的坐在所謂的VIP等待室。周圍的工作人員表情都十分嚴肅，機械又冰冷，看得她大氣不敢出。

不到一會兒，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士走過來，西裝革履的樣子沒有讓他看起來成熟穩重，倒是多了些不相稱的荒謬感。

“林小姐您好，我是總裁助理魏謙，”男士走過來，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總裁大約五分鐘之后會有時間，但給您也只留了十分鐘匯報。”

那么忙啊。林小澄心中一緊，也同時松了口氣，“好的。”

既然只有十分鐘的話，應該不會問太多了細節吧。

“那一會兒麻煩您出門左轉上電梯，然后出電梯往右走到最里面那間會議室便是。”魏謙說完，無奈的撓了撓頭，“抱歉，我還要去迎接一下政府過來的官員，所以不能送您過去了。”

“好的。”林小澄點頭目送著他出門，然后徑直走向了電梯。

忐忑的走到那個辦公室門口，她看了看手上的時間，15:55，叩響了門。

“請進。”低沉得近乎冷漠的聲音應道。

林小澄大氣不敢出便埋頭走了進去，這是一間全落地窗的辦公室，商務極簡的風格把空間照得敞亮，黑色大理石的辦公桌矗立在正中間，只有羊羔毛的純白地毯……稍微給了些她的心增添了些溫度。

奇怪，明明是夏天，卻感覺這間屋子寒氣逼人。

林小澄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才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撐著臉盯著桌面的報告，右手的衣袖被他挽起來，露出了結實的小臂，微微皺起的眉頭被他伸手疲憊的捏了捏，又長嘆一口氣。

“你就是這樣來說服我，繼續向你們投資？”男人頭也不抬，鼻腔中哼出的聲音全是質疑。

“抱歉總裁……因為我接到通知太過匆忙……”

“你認為我的時間值多少錢？”聽著對方略帶怒意的聲音，林小澄心里暗叫不好。良久，她突然感覺有道重重的影子向她的身邊壓過來……

“是你？”男人的聲音突然在她前方飄來。

是我？

林小澄猛的一抬頭，才發現面前的男人已經走到距離她不到半米的位置，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這個人的容貌……

墨黑的發絲有些微亂了，高挺的鼻梁，黑曜石般深邃的瞳孔完全隱藏不住的銳利眼神，再加上他身上自帶的凜然壓迫感，像是在等待獵物一般，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林小澄被他的盛氣一驚，感覺腳有些發軟，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呵，冒失鬼。”男人語氣依舊冰涼。

什，什么啊……

林小澄迎著他鋒利的眼神，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漲紅了臉，下意識的咬了咬手指……該死，他認錯人了吧，到底是誰啊。

看著她局促的樣子，男人嘴角不自覺的撩起一陣笑意。

突然一道靈感閃過，林小澄欣喜的尖叫出來，“是你！飛機上那個人……”

男人白了他一眼，又瞬間換回了剛開始的冷漠表情，“對，是我。冒失鬼。”

“對不起！”聽到這樣的稱呼，林小澄心中一涼，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不對，總裁好。”

“你叫林小澄？”男人翻到那份文件的署名，眼神波瀾不驚。

“是的總裁，”林小澄倒吸了一口氣，“匆忙回國……”她埋頭撓了撓發絲，又把衣角捏緊了些。

“你的報告跟你一樣，都這么冒失？”男人把文件夾遞給她，修長的手指被陽光照著，骨節分明。

聽到這里，林小澄突然覺得腦子里一陣血氣上涌，提高了分貝，“就這么幾分鐘，總裁你看完報告了嗎？”

“看完了。”男人瞥了她一眼，把手抱在胸前。

“這……”她被對方的反擊噎住，憤憤的抬頭，卻撞上了對方的眼神——黑色的眸子并非如初見一般冷漠，有種她看不懂的……迷茫又復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你這種程度的匯報，我不可能給你投資。”

完了，照這個態勢發展的話，自己不會接手公司第一天，就把公司玩倒閉了吧……

拼死一搏！

想到這里，林小澄咬咬牙，像是鼓足了勇氣，提高了音量，“總裁，電視行業現在大多被國有企業壟斷，而我們公司跟戀語衛視有長期的合作關系，這是我們公司經營這么多年累積的人脈，”林小澄憋下一口氣。

“所以呢？”

“所以……我們公司會做到相應的成績……”她正盤算著如何接話時，卻被那人一聲低沉的聲音叫住了，“改好你的報告，下次再過來。”

“誒？”

“我哪個字沒說清楚嗎？”男人挑了挑眉，低沉的嗓音放得平緩了些，“下次匯報的時間魏謙會再通知你。”

下，下次？

還有機會？

林小澄有一瞬間的愕然，隨后迅速眨了眨眼睛，歪著頭勾起一個微笑來。

“明白了，總裁。”

看著她安靜的關門出去，男人才回到沙發上，伸手扯開把胸前的靛藍領帶扯開了些，又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右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長吐了一口氣。

大理石的地板被保潔員擦得一塵不染，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從來允許有任何的瑕疵……但這一次，為什么內心會有那么多不確定的感受，像是迷霧中的幻影，一陣又一陣的襲來……

太像了……

會不會就是她呢……

想到這里，他又撥通了電話，“對，幫我查一下她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