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白起再也沒有來學校。
林小澄看著抽屜的白起的外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難道……他在躲她么？
想到這里，她埋頭給韓野發了一條訊息。
“白起學長今天又沒來學校嗎？”
“是的。”
“他好像很久都沒來了呢？”訊息一發出去，林小澄突然有些后悔。該死，管太多了吧。
可是那天他背后密密麻麻的傷痕又浮現在她腦海，代表著這個男人……桀驁不馴又孤獨的過往。
“才三天啊。你想他的話，就自己聯系他啊。”手機這頭的韓野編輯完這條回復，滿意的發出去。
可惡……
林小澄突然臉一紅，放下手機，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白起這幾天并沒有閑下來。
確定到王教授這邊參與Evol的秘密訓練之后，便是一系列的前期工作。因為特訓是秘密進行，他并不想被父親或其他人知道，所以會選擇人少的時候，再單獨前往他的研究室。
一連就是好幾天。
好不容易的等到了白起終于到學校的日子，她必須去還他外套。
終于到了午休時分，林小澄走在學校的后門，抬起頭深呼吸著冬日的氣息。
冬日的樹枝已經枯黃得沒有半絲生命的氣息，唯有陽光依舊，照得人身上有些綿柔的力量。想到那天晚上的吻，林小澄第一次覺得去見白起的路，那么漫長，長得讓人無法呼吸。
約好了在后門附近的小巷子口見面，林小澄提著白起的衣服，拿出手機照了照自己的臉，確認著唇膏的顏色……粉嫩的唇色和還算白皙的臉……心里卻像是被陰雨天的晾在窗外的棉被一般，有種粘稠的濕冷感。
終于走近了巷子口，遠遠的就看到白起站在那邊，高挺的背脊被陽光灑上一層微亮的暖色，襯得他的肩膀線條更堅實了些。
“學長……”她輕輕囁嚅一聲，看著白起的背影，惹的她心跳又驟停了好幾秒。過了好一會兒，感受著臉上逐漸降低的溫度，她才躡手躡腳的從后面走過去。
“抱歉，我對你沒興趣。”白起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冰涼，林小澄心中一驚，站在原地遲遲不敢動彈。
后退了幾步蜷在墻角，才看到被白起擋住的地方，站著一個身材姣好，長相嫵媚的女生——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洋娃娃一般，微卷的頭發，淡粉的唇膏，白瓷般的皮膚——美得不可方物。
她緊抿著嘴唇，嬌艷欲滴的樣子，又帶著些微弱的委屈……
林小澄心中一怔，沉重的步子似乎被灌了鉛，定定的愣在原地。
是……撞見了……告白嗎。
意識到這一點，她全身仿佛被電流擊中一般，一陣麻木又冰涼的感覺從后背襲來，陣陣的敲打著她本就脆弱的神經。
徐蕭說過，沒有女生敢跟他告白的啊……
還以為他是屬于她一個人的……只有她才有膽量敢這樣橫沖直撞。
該死。
呼吸隨著心跳急速起伏著，背靠著冰涼的樹干，林小澄突然覺得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她緊緊的攥著拳頭，直至手背上兀出了一根根青色的筋線，卻忍不住收緊雙耳，不放過任何微小的暗語……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聽著女生梨花帶雨的嬌柔聲音，林小澄更緊張了些，只覺得頭腦中一片安謐，時而又有風呼嘯而過，沙沙作響。
原來她真的喜歡白起學長啊。
那么……我呢。
又算什么。
攥緊的拳頭松開了些，她吐了一口氣，又發愣的看著樹上的枯枝。天空依然是湛藍得透亮，只是……寒意卻更加刺骨了。
“我不認識你。”白起的聲音又冷了一度。
“那……可以要你的電話嗎？”女生對這個答案似乎意料之中的冷靜，頓一頓，屏住呼吸，似乎在做最后的讓步。
“不要來煩我。”
聽著女生嗚咽著走遠，林小澄驀地有了一種心如止水的平靜，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又迅速提了起來。
他不喜歡她。
那么可愛的女孩子……也會被拒絕的話……
她捶了捶發木的腦仁，懊惱得蹲了下來，抱著膝蓋發愣。微風吹過她的背脊，惹得她把衣服又收緊了些。
明明……都接過吻了……卻又……什么都沒有。
想到這里，林小澄全身如同被針扎一般的刺痛，只覺得一口沉悶的氣壓在心底，疼得無法釋懷。
整理了好幾分鐘，林小澄才自以為掩飾的很好的樣子，伸直了身子，緩慢走近白起。
她輕輕勾了勾嘴角，但在白起看來，這卻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笑容。
“你聽到了？”白起她尷尬的表情，心中無奈道。
這個笨蛋……比誰都不擅長撒謊的。
“啊……”林小澄突然舌頭有些打結……“一點。”
“……”
又是沉默。
“你的……衣服。”林小澄想著那天發生的一切，突然覺得有些難以面對，便埋下頭伸手遞過袋子。
“嗯。”
林小澄杵在白起的對面，像是看著一尊遙遠又冰冷的雕像。
好幾秒之后，她才弱弱的開口，“那天……”頓了頓，“我……”
林小澄突然提起的勇氣被自己瞬間打敗，支支吾吾著，清澈的眼神中閃著某些希冀，又迅速低下了頭。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些什么，或者說，想從他那里得到怎樣的答案。
只是有些不甘心的情緒，被剛剛那個告白的女生激化了而已。
又那么盼望一個肯定。
林小澄踟躕著捏緊了衣角，像是著低頭等待一個審判結果。風靜靜的掃過這條小街道，帶起她的發絲舞動的微弱聲響，時而穿過一兩聲清脆的鳥鳴，為這份尷尬添上一種鮮活的味道。
可是兩個人的關系這樣僵持著……
空氣又安靜了好幾秒。
白起依舊什么話也沒說，迎上她的眼神，然后又僵硬的轉過臉去。風把他的劉海吹開了些，淡淡的褐色發絲被陽光照亮，帶著金色的光暈。
“咳，抱歉……那天。”白起故作輕松的撓了撓頭發，然后把手收進褲兜中，堅硬的指甲蓋刻得手心里的肉生生發疼。
如果說昨天那個吻，只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怪的話……
“……誒？”
“抱歉”這兩個字反反復復如同回音一般狠狠的敲打在她的心尖上。好幾秒，她才維持著僵硬的笑容站定身子，整理著他話語中的含義。
那天晚上的甜蜜場景重疊在她的腦海，白起溫柔又熾熱的呼吸似乎還回蕩在她的耳畔……跟現在這個冷靜又陌生的場景相對比……
道歉……原來是錯覺啊……
呵，她突然覺得空氣中有胡椒粉鋪天蓋地的襲來，熏得她鼻腔和眼眶都開始發酸……
“那、我……先走了。”
說完，女生紅著臉……又或者是紅著眼，白起已經看的不清楚，只是她飛快跑開的背影，像是一只受傷的兔子，獨自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寂寞又渺小。
白起拎起衣服愣在原地，用力扣緊的袋子在手指縫間勒出陣陣青紫的痕跡……才嘆了一口氣。
想到背上的傷口，女生因為他的傷而捂住嘴偷偷嗚咽的樣子，他心里突然有些難以言喻的滾燙感，像是燒紅的烙鐵，狠狠的撞擊在胸腔中。
紅著眼回到教室已經快上課了，林小澄胡亂的往桌上一趴，心里悶悶的，像是在等待一場細雨澆透。
“小澄，”徐蕭走過來，拉起一根凳子坐下，“我……有事跟你說。”
徐蕭看著她無精打采的樣子，話到嘴邊欲言又止，“你怎么了？”
“啊……”林小澄擦了擦眼角，強打起精神直起身子來，“沒怎么啊……”
“少廢話，你這樣一看就是有事，”徐蕭了然的一笑，“而且是跟白起學長有關的事。”
“什、什么啊。”突然被看穿的林小澄只覺得眼角一酸，又輕輕靠在徐蕭的肩頭，泄氣起來，聲音有些暗啞，“真的有那么明顯嗎？”
“有。”
“你還真是毫不委婉呢！”
“要是委婉的話，你根本反應不過來吧。”徐蕭彈了彈她的額頭，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笑意盎然。
林小澄無奈，只得跟她講了她與白起的事……
“什么？接吻？”徐蕭的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的驚恐。
“小聲點啦，”她猛然捂住徐蕭的嘴，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會被聽到的。”
“不是……”徐蕭覺得自己的腦容量似乎快要不夠用了，“你們什么時候進展這么快了？”然后又撓了撓自己的頭，“還有，他是真的喜歡你啊？”
真的……喜歡？
“我……”林小澄猛然挺身，又把頭埋在桌上，想到剛剛問白起的回復，心尖有些微微的顫抖，“其實沒有……”
一直以來，白起學長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可自己又那么平凡……
會有這樣的答案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他說了……抱歉。”林小澄低頭垂睫，想著中午他的那句話，聲音中有些別樣的失落感。
“怎么會……”徐蕭一臉鎮定，“我一直都覺得他對你挺好的……倒是很可能是認真的呢……”她安慰著，臉上有些愛憐的神色。
“他已經否認了啊……”林小澄再次把頭靠在徐蕭肩上，強打起微笑，忍不住又擦了擦原本紅腫的眼眶。
白起說的那么明顯，自己又為什么還是要抱著這樣的幻想呢。
“等一下，”徐蕭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又將她一軍，“那你喜歡他嗎？”
誒……
林小澄被她問得一愣，反復想著跟白起從初遇以來的種種過往，想到她第一次被白起拉起手，被他勾在懷里……和那天的擁抱和親吻……
全部都是他帶給她的，跳動不安的心情……如同接岸的海浪一般，綿長又持續的沖擊著。
“……嗯。”
“傷腦筋啊……”徐蕭嘆了口氣，感受著右肩上女生的輕微啜泣，一時也沒了更多的主意。
教室里的同學有說有笑的經過著，打鬧著，全是少男少女間最美好的氛圍。只有她，像是被隔離的孤島，遠遠的遙望著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歡聲笑語。
眼眶又有些模糊了。
如果喜歡一個人的感情，是被對方拒絕就可以消失的話，那該多簡單呢。
只是一場夢而已。
想到這里，她決定振作一些，看了看身邊的徐蕭，用濃濃的鼻音問道，“對了，你要跟我說什么來著？”
徐蕭聞言，臉上閃過一點驚訝，又怔住，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揉揉她的頭發，“快上課了，下次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