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嚕、呼嚕...
鼾聲像破舊的鼓風箱不知疲倦的煽動在靜謐的夜。
砰,灰發老頭腦袋輕磕在石桌上。
“嗯~”老鄭嘟囔一句后眼皮抖開,先是嘬了一口壺里的酒,而后瞅瞅天色。
白天沒啥事,夜里巡視下天音閣附屬群樓的情況便是他的工作。哦,那些常年沒人用的冷清樓閣也歸他管。
遠處天音閣主體閣樓寶光爍爍,正門直對太蒼山上的天路山階——山門中少數幾處不禁空之所。
呼呼之聲不絕隱隱傳來,那是內門弟子御寶而行向天音閣的聲音,當然,也有不少弟子駕馭奇珍異獸而來,停于門前。
搖了搖頭,便要繼續睡去,耳朵卻是動了動,老鄭扭頭望去,一個衣著怪異的短發青年朝著自己而來。
沒有外泄一絲元氣波動,看不出境界。咦,腳步竟也虛浮,這是還沒煉體還是怎么著。不過管他呢,自己對這些不感興趣。主要是,對方身上一層泥巴,看著有點反胃。
老鄭把酒壺收了起來,決意暫時不喝,靜靜看著青年,等著對方開口。
然而對方并未開口反而四處瞅了瞅后像是在確定什么,而后掏出一方玉簡,上面附著一道精神印記。
丁六?那房間干嘛的來著?上次有人用是啥時候的事了,哎,老了,想不起來了。
老鄭站起身便朝一座低矮樓宇走去。
“小伙子,你去丁六干嘛,那里已經很久沒人去過了。”
“不是我說啊,年輕人應該注意形象,一個清身訣就能整干凈的事,為何不打理打理。”
身后一片安靜,老鄭回過頭去,只見青年報以笑容,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討了個沒趣,老鄭不再開口,截下腰間系著的黑色石印印向大門,木門緩緩打開。
樓內一層大堂頗為寬闊,四五丈寬十數丈長。地面以灰石鋪就,左右兩側墻壁均為木質卻不泛厚重之感,但與凌云閣相比卻顯得有些不受重視。
兩人停在一扇石門前,老者以相同的方式將石門打開。
“進去吧,這玉簡是一次性的,時間過后自動粉碎,到時候醒魂鈴會提醒你出來。雖然這地方沒人用吧,但規矩是規矩。”
老鄭停了停,看對方沒有意思意思的反應后便失去了繼續交流的興趣,轉身向回走去,繼續‘值班’去了。
聽到身后石門關閉的聲音,陸言才把懵逼擺在臉上。
之前在灰蒙蒙的陽離葫蘆內吸酒霧吸得正爽,空間突然一陣變化,就到了一座大殿內。陸言有些可惜,那些酒霧雖然效果到后面幾乎沒有了,但那種美酒芬芳還是很不錯的。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個辦事員模樣的人在一個平面玉簡上寫寫畫畫,雖然自己什么都看不出來,但想必是元氣或精神印記一類。辦事員向自己這邊五人詢問著什么好像做筆錄,等到只剩自己和背負古琴少年時場面陷入了沉默。
那藍衣少年一開始依舊不言不語,當時或許已經過去一炷香的時間,那個少年才睜眼,看了自己一眼后開口走那個筆錄程序。
最后只剩下自己時,形勢所致,只得用地球上普通話試探著說了幾句,空氣又安靜了幾分。
而后那個紫衣青年就給了自己一塊玉簡,把自己帶到了這附近,而后傳音讓自己去找那個看門大,不,守夜人。
現在自己迷迷糊糊到了這,之后該做什么?陸言想著想著突然打起哈氣,這三天在葫蘆內身體發生了巨大變化然而依舊是肉體凡胎,之前吸收那個什么離火青芝釀時不覺得如何,此時一離開那個空間,這幾天未眠的后遺癥就體現出來了。
石室內一覽無遺,陸言隨手將玉簡放在唯一一塊像演講臺一樣的石臺上,便向地上僅有的一團蒲團躺去。
呼,地面不涼,呼,呼嚕......
陽光傾瀉而下,暖洋洋照在身上感覺極為舒服,耳邊海浪陣陣。
半睜開眼,這是一片金黃沙灘,自己穿著沙灘褲平躺在滾熱的沙子上曬太陽。
“我這是在哪里?海南?青島?不對,不對,記不清了...”
“之前在哪里?發生了什么?我怎么會在這?”陸言嘟囔兩聲,一陣海風拂過,他感覺很舒服,不像再去想那些事了,只想慵懶的曬個太陽。
啊喔額咿唔喻,幼兒之時咿呀學語的情景突然出現心田,只不過畫面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倒是那些元輔音和音節配圖越發深刻,像是加重了照片中的對比度。
沒多久,這些聲音又變了。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
誰在念詩?不,好熟悉的聲音...
陸言想了想,終于發現,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心田間不知何時出現密密麻麻的簡體漢字,而聲音像握在手中用力甩動的繩索一般上下起伏,這些波動有的互相重疊,衍生新的波動,全部飛速朝著無數字體撲去。
一剎那,甚至更短,字體與聲音交疊一處,緩緩演變成其他符號,好似能量。
疲憊而慵懶的陸言整個人懵懵懂懂,但是臉上眉頭卻皺在一起。
“不對,這是什么?這不正常,我要醒來,還是要知道自己怎么在這,為何——”他還沒思考完,就發現眼皮比身軀還要沉重許多,根本睜不開。
陽光灑落而下,閉上的眼簾內視野原本一片通紅,那是日光傾瀉在眼皮導致。
而現在,這份通紅則變成書信般的背景,一個個熾白古篆般的古字浮現在通紅背景上,密密麻麻浩無邊際,比心田中浮現的還要多。
沒人告訴他,但是他知道,這些古篆來自溫暖的陽光,來自這柔和而又熾烈的能量,這真的是太陽么?
泛白的古篆消失在他眼簾上,不,不是消失,是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融入心田。
兩種字體相觸的一剎那發出濃烈光芒,陸言努力想看清楚,可是心田這種東西,又哪里有‘看’呢。
他越發聚精會神,一陣刺痛傳來,黑暗圍攏,他在夢中昏了過去,陷入徹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