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央一只粉色的花燈顫顫巍巍的漂向遠方。

我用胳膊肘碰了碰宋莫。

“你說，花燈會漂到哪里停下來。”

宋莫不答反問道：“想知道花燈的去向。”

我挑眉看他。“你知道！”

宋莫如是回答。“不知道。”

我“……”

宋莫又說：“不過我有辦法讓你知道。”

我開心的看向他。

“真的！”

宋莫鄭重的點了點頭。

“嗯，不騙你。”

我頓時高興起來了。

連宋莫又揉我頭發都沒注意。

我抓緊宋莫的衣服。

順著花燈游向的方向飛去。

沒錯，你沒看錯，是飛。

宋莫帶著我在河面上施展輕功，從河岸看花燈很美，不過從河面上看更美，像夜空上的光點，黑夜里的月亮。

我拉住宋莫的衣服。“到了……”

宋莫開始朝著兩岸飛去，此時河燈已經停了下來，停在河流的下游，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里已經停了不少的花燈了，只不過大部分里面的燈芯都熄滅了。

我拉著宋莫說：“我們過去吧。”

宋莫停下來的地方是河岸的兩旁，而花燈則停在了河流的下游，走過去只需要五分鐘。

我拉著宋莫朝著下游走去。

下游的草叢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腳步下意識的往前邁去，人被一只大手給拉住了。

我張開嘴。

宋莫說。“別說話。”

做了一個示意我禁聲的動作，見宋莫的表情很嚴肅，我捂著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說話的。

天色已晚，對于遠處的景象已經很難讓人看清楚了，我跟著宋莫蹲下來，緊緊盯著對面的動靜。

“窸窸窣窣……”

對面的動靜越來越大，我屏住呼吸，等待。

一只小手伸了出來。

一個軟糯糯的聲音響起。“哥哥，今天的花燈好多啊！”

屬于少年特有的清冷聲音。

“嗯，阿寶乖，這次花燈撿完了，哥哥帶你去大娘那里去買燒餅吃。”

聞言，阿寶吞了吞口水。

眼睛巴巴的看著少年。不確信的問道：

“哥哥真的嗎？阿寶已經好久沒有吃大娘家的燒餅了。”

少年身形瘦弱，聲音清冷，只不過在面對阿寶的時候，清冷的聲音里帶了一抹寵溺。

少年笑著說。“哥哥怎么會騙你呢，等娘身體好了，哥哥再出去找份工作，讓你天天都可以吃到大娘家的燒餅。”

月光照在阿寶稚嫩的臉龐上面，天真可愛。

“阿寶最喜歡哥哥了！”

小孩子天真爛漫，心底最大的愿望僅此而已。

少年拉著阿寶來到河岸。“哥哥也最喜歡阿寶了。”

少年如是說著：“好了，你在這里等著哥哥，哥哥去將花燈撿上來。”

阿寶揚起巴掌大的小臉。

“阿寶很乖的，哥哥要小心。”

少年將阿寶放在安全的岸邊，從朝著花燈停留的淺水區走去。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少年小心翼翼的將寫滿字跡的花燈放在岸上。

看到還有幾個花燈停在離河岸有一點距離的水面上，少年猶豫了一會兒，抬腳小心翼翼的朝著花燈走去。

花燈上面的燈芯還沒滅，一閃一閃的亮著光。

少年慢慢的走了過去。

“哥哥……”

“噗通……”

“宋莫快救人……”

意外發生的太突然，讓人始料不及。

唰的一聲，宋莫已經像風一樣刮過了我的身邊。

留下我目瞪口呆。

“嘔噗……”

月光傾泄而下落在少年蒼白的臉上。

“沒事吧！”

我擔憂的看著少年，少年的弟弟也淚眼汪汪的望著他。

“謝謝你們。”

少年掙扎著起身。

“唉，你不用著急，你的身體才剛剛恢復。”

我急忙按下少年的肩膀。

開玩笑剛剛嗆完水，就不要命了。

少年眉頭蹙起。

我順著少年的目光看去，剛剛少年的落水太過意外，所有人都嚇到了，之前被丟在岸邊的花燈也碎了好幾個。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我尷尬的咳了一聲，沒想到做好事還辦了一件壞事。

“那個，花燈……不然我們賠你吧！”

少年渾身濕漉漉的，再看宋莫一身干爽，仿佛剛剛救人的不是他。

不過宋莫的武功還不是一般的高呢！

少年家住河西的七里街，父親就是那個買花燈的男人，母親是鋪子里的幫工，只不過前段時間得了重病，辭工回家了。

而少年與他弟弟經常晚上來河下游撿順著河水漂下來的花燈，收集起來然后再拿回家擦掉花燈上的字跡換掉燈芯，再賣給買花燈的人，以維持生計。

花燈上的筆墨是少年的爹特制的，只要用他獨制的藥水沖洗一下，上面的筆墨就會從花燈上面脫落下來。

聽說少年的身世后，我不免對少年心生同情。

在這個戰亂的時代，像少年這樣的家庭有很多，富人永遠是富人，而窮人永遠是窮人，一輩子也只是操勞。

哪怕是現代，在戰爭時期，人們的生活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伸手默默的從腰帶上取下一兩碎銀子，遞給少年。

雖然少年將漂流下來的花燈撿回去不太厚道，但說到底就算花燈沒有被撿走，人們的愿望照樣只是愿望。

少年望著我，隨后搖了搖頭。

見少年好像誤會了，我連忙擺擺手，解釋道：

“你別誤會，這是我們弄壞了你的花燈的錢。”

少年垂下眼眸。

“你們救了我的命，這花燈我不能讓你們賠，我爹從小就教我做人不能忘恩負義，那樣的人豬狗不如。撿花燈這事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娘病重，家里的錢全部都用完了……”

少年說著，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我嘆了口氣，手搭上少年廋弱的雙肩。

“我知道，不過你就是再不想要也要想想你娘還有你弟弟，日子會越來越好的，這錢收下吧。”

被我說到痛處，少年猶豫了。

我忙看向宋莫，以眼神示意他。

也不知道宋莫到底看懂了沒有。

我看得眼睛都快要抽筋了。

宋莫才輕啟薄唇。

“收下吧。”

宋莫的話仿佛有震懾力些，少年沒再堅持，收下錢。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宋莫的話不得不說的確有震懾力些。

少年眼神中滿是堅定，仿佛下了什么重要的決定。

少年說：“謝謝。”

同時一道糯糯的聲音響起。

“謝謝大哥哥大姐姐。”

我笑了笑，朝他們擺了擺手。

望著少年，我突然明白了。

我只不過是隨手幫助了一個人而已，真正能決定他命運的只有他自己。

…………

風吹蘆葦蕩，晚風吹草動。

“你不問問我剛剛為什么要給他錢嗎？”

宋莫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我相信你不會做無意義的事。”

我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肯定我不是看他可憐。”

宋莫的答案還……還真是出人意料。

我忍不住逗他。

宋莫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沒說話。

最后還是我忍不住先說了。

“其實，我只是覺得那個少年身上有一股勁，一股我沒有，卻很欣賞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