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間四月天
- 陸無衣
- 孟江南
- 2392字
- 2018-02-18 09:05:00
一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目之所及到處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樊長生從北陸出發的時候,枝頭還壓滿積雪,等到了北陸已是人間四月天。
“來!瞧一瞧、看一看!剛出鍋的大餡包子!不香不要錢啊!!”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剛到的紅菱錦!價格公道、款式新穎!姑娘這料子稱你的皮膚啊!來一匹吧!”
“北陸胭脂、北陸胭脂!東陸貴婦的最愛!擦了它今年你二十明天變十八!!”
“這位大爺要狐皮么?您看看這皮子、再摸摸這手感!多么油光水滑、討人喜歡!給夫人買一條當衣領子,保準她能樂開花!!”
“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途徑寶地,奈何盤纏用盡,為大家表演一段胸口碎大石!諸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呀――喝――”
“好!!”
賣吃食的、賣布料的、賣胭脂水粉的,甚至不乏走街串巷賣藝的,各種小販的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
陸無衣含笑看著這一切,這是我東陸的百姓,安居樂業,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男有分、女有歸。吾輩從軍血戰沙場,為的不正是這些么?
樊長生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縱然這世道妖魅橫生,可也還是有人堅守本心,不為之若惑不是么?
這樣溫暖的人,真讓他這個快要凍僵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點、再近一點。讓這高照的艷陽驅散他心理紛飛的大雪,讓冰雪消融、讓春回大地。
這樣想著,忽然樊長生的目光經過某一處,便停滯不前、無法移動了。
一個正直壯年的父親拉著他五六歲兒子逛街,小孩子似乎是走累了拽著父親的袖子撒潑打滾兒,就是不肯走。
年輕的父親很無奈地在孩子面前蹲下身子,那熊孩子立馬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麻溜兒地騎到他爹的脖子上,還耀武揚威地夾了夾腿叫了聲“駕”!
他爹佯怒,不輕不重地拍了把兒子的屁股,猴精、猴精的小孩兒立馬撒嬌喊疼!哄得他爹給他買了根冰糖葫蘆,父子二人這才歡歡喜喜把家還!
樊長生一直盯著人家看,準確的說是盯著人家孩子手里的冰糖葫蘆看,直到二人徹底消失在人海里才悵然若失地收回目光。
可是那串紅艷艷的冰糖葫蘆卻深深地、深深地烙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記憶中那股即酸又甜的味道又在他口中卷土重來。在他被苦澀藥汁充滿味蕾的童年里,顯得那樣彌足珍貴。
不過是一個慌神的功夫,就被人撞了一下,那人二十歲上下,長得倒也斯文俊秀像個文弱書生,跑起來慌不擇路。撞到人又急得滿頭大汗,手忙腳亂地道歉:“兄臺!對不住!對不住!內子在家中待產!催我回去呢!兄臺家住何方?改日一定登門道歉!”
“噗――”小王爺率先繃不住笑了出來:“我說你這人還真是‘禮數周全’!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登門道歉!”
年輕書生被臊得滿臉通紅,呆呆地站在那里諾諾不言。
都到了這個份上樊長生還能說什么呢?
“罷了!快回家看你夫人去吧!”
“多謝兄臺!多謝兄臺!!”書生道過謝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他走之后小王爺還嘖嘖有聲道:“看不出來啊!這書生看著手無縛雞之力,跑起來還挺快!”
陸無衣沒理他,轉而對樊長生道:“世子殿下可有受傷?”
這時的樊長生卻皺起眉頭:“并無。可是……我的荷包好像丟了。”
陸無衣:“?”
小王爺:“?!”
無病:“難道是剛才那個人?!”
眾人面面相覷,難道真的看走眼了?!很顯然,現在再想從茫茫人海中把那個人揪出來已經不現實了。
最后還是陸無衣問道:“世子殿下那個荷包里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怕只怕那不但只是個荷包那樣簡單。有關樊長生的任何事都必須小心謹慎,陸無衣甚至已經做好了打算,如若必要可調動巡防營關閉城門,進行全城搜索。
其實那個荷包之前他也瞟過一眼,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東西,做工精致顏色雖然有些舊,但看的出是被人悉心保存著。
小王爺則暗搓搓地想,該不會是樊長生那個相好的送的吧?不然怎么會緊張呢?
樊長生垂下眼簾,莫名的叫陸無衣替他感到無助:“其實也沒有那么重要。”
他笑了笑,手指下意識地纏了纏被刀片割斷的繩子,無病擔憂地看著他:“世子……”那可是目前唯一的線索了……
他越是這樣輕描淡寫,陸無衣就越是覺得此事定然不簡單!想著想著便直奔陰謀論去了!沒辦法,誰叫樊長生的身份如此敏感?!
出了這種事眾人閑逛的心思也沒了,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一行人又默默地回到莊園,各自安歇。期間陸無衣因為軍務出城去一趟了,傍晚時分才回來。
晚膳的時候,樊長生收到陸無衣給他送來一個兩層高的食盒,還囑咐他一定要摒退左右再打開看。這就叫樊長生更加好奇了!但他還是忍住好奇,等用完晚膳摒退左右之后才打開看。
結果打開第一層樊長生就愣住了——
里面躺著的,正是他今天在街上被人盜走的荷包。
月白色的緞面上繡著絢爛的雪割草,一針一線、精巧細致,雖有些年頭但保存的很好。
雪割草,顧名思義,它在初春割開雪的棉被,魔幻一般開出艷麗的花朵。它隨著絲綢之路傳到東陸,東陸人稱之為細辛,深受貴族喜愛。經過幾代人精心培育,顏色多變且更加濃郁熾烈,艷如流火、粉若朝霞、藕荷淡雅,千嬌百媚,不一而足。
背面用金絲線繡著兩個東陸字——月奴。荷包里面放著一縷大概是他母親的頭發。
“竟然真的給找回來啊……”樊長生摸著上面雪割草的花紋小心翼翼地收在懷里,他自言自語道:“我明明已經放你走了啊,是你自己非要跑回來的……放心我會好好疼你的。”
第二層樊長生更加有些期待,可是打開以后卻有些哭笑不得。竟然是一串冰糖葫蘆。對!就是一串普普通通的冰糖葫蘆,雖然紅艷艷山楂個頭大小均勻,裹上一層糖漿后更加晶瑩可愛令人垂涎欲滴……可那也改變不了它是一串冰糖葫蘆的事實啊!真當他是小孩子么?竟然拿這種哄小孩子的東西來哄他!
可是上揚的唇角卻怎么也拉不下去,一開始樊長生還能忍住,到后來實在是忍不住了便捂著臉低低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呵……”
怎么就那么可愛呢?他不過是多看了兩眼而已。
(陸無衣:你那哪里是多看了兩眼而已?!你都已經快把人家孩子嚇哭了好么?!)
樊長生就這樣正襟危坐在桌前,嚴肅的好像臨朝聽政一樣,一動不動地盯著食盒里那根冰糖葫蘆,直到糖衣都化成糖水才拿起來,一顆一顆地吃進嘴里。由于糖衣已經化成糖水,山楂吃起來酸大于甜,樊長生卻吃的心滿意足、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