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王爺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天以后了，真是虧得他平日里身子骨好，這又是狂奔、又是爬樹、又是被凍得腿抽筋的，睡了一天醒來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反觀樊長生就沒那么幸運了。先是趕路緊接著是再次遇刺，樊長生那紙糊的似的身體終于是受不住病倒了，這兩日無疾、無病都是愁云慘淡的模樣。

眼見著樊長生病體沉珂，病情一日重似一日，以無疾的醫術已經快要束手無策了。

“我已經飛鴿傳書給北狐先生了，請他盡快趕來天目關。”無疾為樊長生蓋好被子同無病道：“看來咱們得在著天目關多待些時日了！”至少要等到樊長生好轉以后才能陸續上路。

無病點了點頭：“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陸無衣來的時候樊長生剛剛服完藥睡下，屋里生著火爐，火爐上煎著樊長生要吃的藥，整間屋子都是又苦又澀的藥味。不由得讓陸無衣想起那個夢境，蒼白孱弱的小小孩童，仿佛永遠也喝不完的苦澀藥汁。

目光從對方蒼白臉上病態的潮紅掠過，即使睡著了也不得安穩，時不時還皺起眉咳嗽一聲。樊長生小時候是什么樣子？是不是也像他夢里的孩子那樣？乖巧地捧著瓷碗，默默咽著苦澀的藥汁，眨巴著眼睛等候喝完藥之后獎勵的蜜餞。

“陸將軍――”無疾、無病起身行李。

“不必多禮！世子殿下的病情如何了？”陸無衣示意他們無須多禮。

“在下才疏學淺，怕耽誤世子的病情，已經修書給了北狐先生，請他來天目關一趟。”無疾道。

“咳、咳！”正說話間樊長生又咳嗽了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留下。

無病驚呼：“世子殿下！”

無疾看到之后臉色更難看了，對無病道：“準備一下，我要為殿下施針。”

無病小心翼翼地用綢絹為樊長生擦去唇邊的血跡，然后又命人取來碳盆、架起屏風好增加室內的溫度，毛巾、熱水、湯藥……前前后后忙個不停。

陸無衣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能做什么。

“我能幫上什么忙么？”陸無衣問道，他擔憂地望著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的樊長生，心中隱隱有幾分忐忑。

哪怕隨便做點什么呢！至少可以緩解一下他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和焦慮。

無疾、無病對視一眼，最后還是無疾道：“煩請將軍守在門外，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施針過程中我必須全神貫注，不能受到任何打擾，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好！我明白了！”陸無衣二話不說就向門外走去。

無疾嘆謂一聲，如果世子知道將軍如此緊張他，也會感到高興吧！

這時無病也已經一切準備就緒，無疾手邊是一排數十根銀針，為了方便施針樊長生的上衣一早就被脫了下來，蒼白肌膚下隱約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即便是在昏睡中樊長生也皺著眉頭。

無病不忍心看下去卻不能別過眼去，無疾狠下心腸捻起一根銀針飛快地刺入樊長生周身的要穴，一根根銀針刺入體內，樊長生痛苦地蜷了蜷手指，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

痛……好痛！不要再繼續了！

樊長生下意識地要掙扎，無病卻不得不按住他的手腳，不許他掙扎躲避。

“阿爸……”

“生生疼……”

無病聽得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無疾低聲呵斥道：“哭什么哭？！都什么時候了？！趕緊按好殿下的手腳，再有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啟針了！早點結束殿下還能少受些罪！”

無病忙把眼淚憋回去：“你才是呢！快點施針吧！”

疼！當然會疼！

無疾也知道疼，但是沒有辦法！只盼殿下能夠早日康復，不必再日日受這樣的折磨了！

屋內的三人難受，門外的陸無衣也不好受！

陸無衣五感極佳，屋內的動靜他都聽得一清二楚。樊長生模模糊糊的噫語、無疾無病的對話，這小半個時辰叫陸無衣覺得格外難熬。

陸無衣有先天真氣護體，他本人是極少生病的人，更多的是打仗時隔三差五的受傷，他經歷的戰役大大小小幾百場，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可也從沒有時候讓他覺得如此難受。

這種難受就好像是對樊長生所受病痛的折磨，感同身受一樣。

脆弱、孤獨、無助……

以上種種從前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叫陸無衣簡直覺得荒誕可笑！他陸無衣怎么可能如此軟弱不堪？！

可是自從做過那些奇奇怪怪的夢以后，他好像真的能體會這些感覺了！

陸無衣搖了搖頭，從來自認由內而外都鋼筋鐵骨、刀槍不入、無堅不摧的陸將軍，拒絕承認自己竟然會有這些脆弱的小情緒。

大約是跟小王爺和樊長生這兩個人呆久了，被同化了吧！

陸將軍內心警鈴大作！這樣下去不行！看了看自己曾經一拳打死過一頭熊的雙手，難道是這一路走來，自己對武力值的要求懈怠了？！看樣子得找人切磋、切磋了！

該找誰好呢？陸無衣在心中盤算著人選，小王爺首先被剔除到外，然后再把認識的將領在腦子里過了一次遍，挑來選去還是覺得老搭檔褚英最合適！

（褚英：為什么挨揍的時候只有我最合適？！）

想好了以后，陸無衣決定等樊長生的病情穩定下來，就去找褚英切磋一下武藝。

就在這時無疾推開門出來，陸無衣之前的想法立刻被拋到了九霄云外，馬上上前問道：“如何了？”

無疾額頭上都是汗，卻顯然松了口氣：“殿下已經能夠睡下了，好生休息幾日應該就沒有大礙了。多謝將軍關心！等殿下醒來，吾等一定將將軍的問候轉達給殿下！”

陸無衣這才放下心來：“轉達問候什么的就不必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通知我。既然、既然……”

無疾：“？”好端端的將軍怎么突然結巴了？

“既然長生已經睡下了，那我就先告辭了，明日再來看他。”陸無衣飛快地說完，然后又飛快地走了。

“……”無疾看著陸無衣頗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所以說啊，將軍你是害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