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時苦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情報之后，與安玖聊了幾句便告辭了。

此行目的達成，雙方不算熟悉，再聊下去兩人估計都得絞盡腦汁找話題聊了，而找話題向來不是安玖和五方時苦的強項。

而安玖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氣——再聊下去估計也只有接著細聊安玖口中的“魔王姬”在平安京中的“豐功偉績”了，萬一金魚姬突然回來要參與到話題中，那么安玖打算一箭雙雕的計劃不僅會分分鐘破產，搞不好還會被金魚姬捶一頓，雖說被捶一頓也沒什么，但若是給五方時苦留下耍滑頭和不分場合抖機靈的印象可不好。

今天的一切，也是平淡無奇地發生著。

盡管大家都清楚魔王姬不會害人性命，但丟面子這種事對于大多數人而言還是敬而遠之的，更何況這已經算是無妄之災了。尋常的百姓若是被捉弄了，自然是沒能力也沒心思報復這么一只妖怪魔王姬的，因此自認倒霉自嘲一番也能安慰自己一下。而那些陰陽師若是被捉弄了，從哪兒找說法去？也不是沒人想要找到魔王姬的真實身份，但是在捉弄人的時候的金魚姬的智商簡直是達到了妖生巔峰，有時候不露聲色潤物無聲，有時候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循，也就只有回來跟暖池青苑里的雪女和茨木童子聊天的時候才會說自己今天又捉弄了誰誰誰——而這兩人會不會和安玖說起這些，自然是毫無疑問的了。

因此在大家都在疑惑魔王姬的真身的時候，安玖卻早早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并對追尋這個真相的行為表示索然無趣，再者魔王姬雖然有幾分攪動平安的氣勢，但是真正重要的節點卻是一個沒碰，所以陰陽師們最終也沒有下定決心詳查——畢竟有那個時間調查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小妖怪，還不如想想怎么解決寮里那些日常的瑣事。

畢竟奇聞怪談就算是皇室也關心不淺，若是有鬼物違背陰陽之理禍亂治下，對他們也會有不小的影響。魔王姬的事情固然經常聽聞，但也因此遠沒有那些在人們口中如同微風般細小卻又不能忽視的傳聞所造成的影響大，畢竟魔王姬大家都清楚只是捉弄，但是那些怪談奇聞中的威脅大家可不清楚到底會造成些什么后果。

雖說五方時苦選擇用一個魔王姬來擺脫散人陰陽師們可能到來的考驗和小小的“報復”不算什么高明的做法，但在平安京最近無大事發生的當下也實在是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了。而且調查魔王姬也能夠在平安京四下走動訪求線索，散人陰陽師們在寮里做些什么小動作自然也不能影響到五方時苦。

至于靠這些小動作“推翻”蘿莉師父和羽輝老頭鎮守這么久的威信，第一個不信的就是安玖，兩個占卜道的大佬還能被一群不修占卜的散人給算計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還有門口每天迎來送往的賀茂正清，交游廣泛，獲得消息的渠道也不止一條，有什么小動作正清也能多少知道些線索。

綜合這些情況，當初散人陰陽師們被鎮壓的服服帖帖也不只是單純因為武力差距了。

五方時苦離開之后數日，庭院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看到來人面容帶著幾分憔悴，安玖心中也有些感嘆世事無常的味道。

賀茂正清。

以前正清在陰陽寮的時候也是頗有幾分意氣風發，雖然表現得進退有禮，但始終給人一種年少張揚的感覺，不過少年人有天賦，表現如此也無可厚非。

自從雉清失蹤，與他相關的一切似乎被一股驚天偉力給抹消，連帶著正清和羽輝的記憶也跟著被洗了一遍似的，空缺的記憶就好似外衣上的點點空白斑痕，分外扎眼。那時起正清頗有幾分一蹶不振的意味，在酒館買醉，完全失了自己之前奮進的目標之一，至于之后，羽輝老頭也沒有和他說些什么，得到安玖的線索就北上了。

導致現在正清也陷入了迷茫。畢竟羽輝老頭表現的如此急切，但是正清卻又無所得知，羽輝也沒有告訴他到底是什么人，這個有才能者的心中產生了關于自我價值的質疑。

畢竟小兒子平時在家中還是很受關愛的。

安玖此時卻在心中道了一句疏漏了。

羽輝老頭這么大的年紀，雉清和正清的年齡差距看著也不小，少說得有個十年差了，若是羽輝結婚的早，他妻子錯過最佳生產年齡是很有可能的。難道這二人的母親是生下正清之后去世的？

正在推測中，正清開口說話了：“玖琉璃大人，日安。”

“日安。”

看著這個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少年人平白多了幾分經歷世事的感覺，安玖有種說不上的感覺。

“五方大人已經去過家宅了，感謝您和五方大人的關心。”

感覺不妙。

“在下也打算追隨家父的腳步，去探尋在下缺失的那些東西。”

大大不妙。

本來賀茂羽輝之前出發的時候就已經立了不少死亡flag了，結果現在賀茂正清也想趕上去，這妥妥的是二次元死亡場景預警啊！

安玖幾乎可以預言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正清去找羽輝，然后發現了線索，羽輝追著線索去探查了，再三囑咐不能怎樣怎樣但由于各種復雜的原因正清還是怎樣怎樣了，最后羽輝為了救回正清犧牲自己——死亡flag達成。

而且正清現在還不算是正式的陰陽師，羽輝兩個兒子算得上是正式陰陽師的其實只有雉清，雖然大家都說正清是有才能的陰陽生，但除了安玖和那些不能以常理論的天生異人，再怎么有天賦的陰陽師在出師之前都得老老實實先學個幾年十幾年打底。而且那些和貴族有聯系的陰陽師們或多或少也得學習相關的禮儀和各種知識，至少得有能夠與那些禮儀繁瑣的貴族們打交道的知識儲備才行，這樣培養的周期又長了不少。

在賀茂世家嶄露頭角之后，這種培養的方式明顯更多了。畢竟有時候在貴族們的支持下，陰陽師們的修行和見聞會更豐富一些。

“如果你有心的話，不如先想想，為什么這次羽輝大人只是孤身前往？”

“？”

“并非是他急切過頭，”心中想著羽輝老頭這次確實是非常急切的樣子但是也不能夠說給你聽的安玖裝作無奈地嘆氣，“看起來他這次是急切過頭了之后一個人都沒通知到。但是拋開你們父子間的關系，你其實目前和我一樣，都是沒有陰陽師資歷的陰陽生，就算參與了幾次關于妖怪的退治等事務，也只是在一旁輔助。說到底，就算知道了羽輝大人是去調查消失之人了，我們能夠幫上忙嗎？”

別看安玖現在說是戰斗力能夠達到陰陽師的級別，真要說獨當一方的本領他還真沒有，除了一手神龍的陰陽術，以及式神們的力量，安玖沒有任何一項有關陰陽師的考核算合格的，當初也是被誤以為是陰陽術，然后神棍讓小蘿莉以為他有占卜天賦而進入的陰陽寮，登記身份是低級陰陽師，但是新一年的春櫻選他也要參加。

自家事自家清，安玖算是特招進入陰陽師行列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蘿莉師父的地位太過超然，連帶著收的徒弟身份也不低。

真論起來，正清和安玖都是因為后臺的關系才能夠在這寮里顯現出幾分超然的意味。脫離了后臺，和尋常的陰陽生差的恐怕也就在戰力和眼界兩方面了。

“若以后不想再碰到此等無奈之事，就好好地磨煉自己吧，這樣下次，至少能夠理直氣壯要求隨行。”

“我明白了……”

小孩子就是好騙。

也不知道賀茂家的教育是怎么樣的，一個雉清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喜歡置氣，不過據說除了因為小時候強制隔離金屬所以喜歡各種金屬的東西而給人貪財的印象之外，為人卻是相當赤誠，說白了就是耿直，一是一二是二，和羽輝老頭那種與世無爭但又有幾分老頑童的表現完全不一樣。

而正清則是看著有幾分老氣橫秋，但是內里依然是小孩的想法，很容易被人誘導。

可能這次五方時苦也表達了一下關于賀茂羽輝的擔憂——畢竟羽輝走的急，安玖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和正清說起過這次去尋找的人和正清到底是什么關系。然后正清就很擔心就想要從行——不管怎么看這都是小孩子的作風，說起來有點走一步算一步的，但是能夠一說就做也是種很讓人難以討厭的特質。

“那么，最近在京都頗有些影響的魔王姬的事情，就拜托你去協助五方大人調查了。”

“我明白了，我會利用這個機會學習真正的陰陽師們的行事之道的。”

互相見禮之后，安玖端起一旁已經涼掉的茶水，喝了一口。

這家伙來也來了，連口茶都不喝就走了。

或許下次應該擺點酒招待？

安玖如是想到。

正在想要不要從小葫蘆酒壺里倒點酒出來嘗嘗味道的安玖摸到腰間，忽然臉色僵硬了。

我的小酒壺呢？

聯想到金魚姬失禮的招呼都不打就離開的行為，安玖大感頭疼。

萬一金魚姬喝醉了，是要鬧翻京都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