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離驀地回頭望去，但見太后披著鶴羽皮氅，笑盈盈地往這邊走過來。
“太后。”楚涼墨依舊摟著楊妃，神情淡然。
蘇瑾離站在楚涼墨身后，給太后行禮道：“太后。”
太后擺擺手，道：“都是自家人，無須如此行禮，皇上今日怎么有雅致來這后宮閑逛？”
這么多年來，至少在她的印象中，皇上是從未在后宮如此過的。
楚涼墨低頭含情脈脈地看了一眼楊妃，然后笑道：“有美人相陪，朕自然是有雅致的。”
楊妃仰頭看著楚涼墨完美的下頜，幾近癡迷地仰望著，皇上方才說了什么？
有美人想陪，他自然是有雅致的。
想也不用想，皇上口中所說的美人必然是她了。
楊妃心情不禁大好，她依然是后宮里最受寵的那一個，她蘇瑾離算個什么東西？
太后看了一眼楚涼墨身后垂眉順眼的蘇瑾離，又看了一眼楚涼墨懷里春風滿面的楊妃，說道：“皇上，你與哀家有多久未曾推心置腹地交談過了？”
太后此話有趕人離開之意，蘇瑾離前世在后宮也算混了好幾年，這一點她還是很有眼力見的。
蘇瑾離屈身道：“太后，皇上，臣妾晚上吃撐了，要多走消食。”
太后滿意地笑了，“你去罷。”
蘇瑾離走得很快，一晃就沒人影了。
楊妃依舊緊貼著楚涼墨，不曾挪動半分位置。
太后撇了撇眉，這楊妃……真是笨得有夠可以的，她話說得如此明白，楊妃竟然毫無反應……
就連昭妃都知道離開……
太后只得道：“楊妃，你也走罷，哀家要和皇上說會兒話。”
楊妃這才反應過來，縱使再貪戀楚涼墨的懷抱，也不能亂了分寸。
她依依不舍地從楚涼墨懷里退出來，給太后屈身行禮，然后郁郁不樂地離開了。
太后看著楊妃的背影，開口說道：“皇上，即使你再不喜歡昭妃，也不應當在昭妃面前和楊妃秀恩愛，再怎么說，昭妃也是個女人，是個會爭風吃醋的女人。”
楚涼墨卻冷冷道：“昭妃既然入了宮，就應當有這個覺悟，即便她喜歡爭風吃醋，也改變不了朕寵愛楊妃的事實。”
淡涼的月光籠罩在楚涼墨身上，給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更顯得風華絕代。
太后身邊的海嬤嬤在石凳上鋪了一片坐墊。
太后坐在石凳上，語氣愜意，笑道：“如此看來，前些日子宮里傳言皇上獨寵昭妃之事是皇上故意為之，為的就是給蘇嚴一個障眼法？”
楚涼墨微微頷首，不可置否。
太后瞇起眼睛，仔細審視著楚涼墨，心間透過一絲涼意。
皇上的心思越來越令人琢磨不透了，愈發高深莫測……
太后想到方才楚涼墨懷里的楊妃，楊妃看楚涼墨時，癡迷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楊妃是愛上楚涼墨了。
“咳咳咳。”太后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明嵐竟然愛上了楚涼墨……
太后尖銳的指甲深深嵌進毛皮氅里，明嵐竟然……
楊妃楊明嵐是她哥哥的女兒，向來嬌生慣養，深受家族寵愛，自小便吃不得苦，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她最看不慣的便是別人比她更得寵。
本來以為依著明嵐的性子，她一到后宮，即便是不會將這后宮六院攪得天翻地覆，也會鬧得皇帝不得安生……
可誰曾想，明嵐居然相安無事地在這后宮里待了下來……
竟然還喜歡上了皇帝……
太后的臉因為涂了一層粉，本就極白，現在卻是白得瘆人。
楚涼墨道：“太后，您身子不舒服還是盡早回寢宮。”
太后點了點頭，起身，對楚涼墨說道：“要一視同仁，不要太寵愛明嵐了，恃寵便會生驕。”
楚涼墨點頭道：“兒臣明白。”
海嬤嬤攙著太后，一步一步往寢宮走去。
走到半路上，太后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他從未喚過我母后。”
海嬤嬤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安慰道：“皇上一向寡言，什么事都擱在心里，太后娘娘，其實皇上心里是極其敬重您的。”
“無所謂了，”太后笑道，“哀家并不在意這些。”
……
蘇瑾離走在燈火通明的御花園內，回長樂宮的路上。
一個小太監著急忙慌地跑過來，悶著腦袋一頭撞到蘇瑾離身上，手里端著的盅湯也盡數灑在蘇瑾離的衣裙之上。
見過的娘娘多了，小太監單憑衣服就能分辨出是被撞的人娘娘還是宮女。
小太監甚至連頭都沒敢抬，“撲通”一下就跪在地面上，跪在蘇瑾離面前，不停地給她磕頭，嘴里不停地說著，“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身后一個類似太監總管的人小跑過來，先是跟蘇瑾離賠禮，說這個太監是新進宮的，不甚懂禮數，希望娘娘不要怪罪之類的話。
然后劈頭蓋臉地罵了小太監一頓，罵他瞎了狗眼，這么寬敞的路，偏偏要撞到昭妃娘娘身上。
罵得怪難聽的。
蘇瑾離擺擺手道：“不礙事的，他也是無心的。”
在蘇瑾離說完話之后，一直磕頭的小太監忽然停住了，他慢慢抬起頭，看著蘇瑾離。
目光疑惑。
蘇瑾離也是一怔，當看到小太監的面容時……
曹掌柜……
即使這個太監身材瘦削，顴骨突出，臉頰無肉，眼窩深陷，但蘇瑾離仍舊能認得出此人是曹掌柜。
他到底只是與曹掌柜相似還是……他就是曹掌柜？
蘇瑾離瞳孔皺縮了一瞬，臉上雖是帶著淺淡的笑容，但卻萬分僵硬……
太監總管細聲細氣道：“小曹子，還不謝過娘娘？”
“謝謝……謝謝娘娘。”小曹子依舊盯著蘇瑾離，面容疑惑。
這個八成就是曹掌柜沒錯了，連名字都沒變，還是和“曹”有關。
蘇瑾離抿了抿唇，對太監總管道：“小曹子是何時入的宮？”
太監總管答道：“回娘娘，是幾個月前。”
在這期間，小曹子一直眼睛直直地盯著蘇瑾離，不曾移開過。
蘇瑾離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小曹子，心想，他怕是認出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