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一只手狠狠戳著蘇瑾離的腦門，另一只手輕輕拍著胸口，緩解自己的情緒。

蘇瑾離扶著吳氏，幫她順氣，安慰道：“娘，您別生氣，身體要緊。”

吳氏一把推開她，氣得直翻白眼。

蘇瑾離沒有防備，一下子被吳氏從蒲團(tuán)上推下，坐倒在地。

“我平日里是怎么告誡你的？”吳氏氣得咳嗽起來，“我有沒有說過讓你不要和大小姐作對？我有沒有說過讓你離大小姐遠(yuǎn)一點？咳咳咳……”

“娘，您別生氣，”蘇瑾離很快爬起來，輕輕給吳氏順背，“我知道您是擔(dān)心我，可無論我在哪里，蘇瑾婉她都陰魂不散，纏著我要來找我的麻煩……我若是一直容忍她，她勢必會得寸進(jìn)尺……”

“啪”的一聲。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佛堂。

吳氏眼眶發(fā)紅，她瞪著蘇瑾離，一字一頓說道：“大小姐比你大，你應(yīng)該稱呼她大姐，而不是蘇瑾婉！”

蘇瑾離目光凝滯，她望著吳氏，突然覺得這樣的吳氏好陌生，這樣生氣的吳氏……吳氏似乎是異常的生氣，氣到要把她撕碎，撕成碎片……

她臉頰火辣辣的，心里也不是個滋味。

“大小姐脾氣再不好，你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在她背后編排她！什么叫陰魂不散？你給我解釋解釋陰魂不散是個什么意思！”

吳氏緩了緩情緒，平復(fù)了心情才問道：“離兒，你是中了什么魔？還是中了什么邪？要知道，你以前可是從來不這樣！你以前是多么善良多么和順，現(xiàn)在……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蘇瑾離水潤的眸子里盡是迷茫，她盯著吳氏，半響沒有出聲。

以前，以前……

以前是多么遙遠(yuǎn)啊……

遙遠(yuǎn)到近在咫尺……

以前她活得畏畏縮縮，唯唯諾諾，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恣意。

結(jié)果怎么樣？

不還是像塊抹布，臟了就被人隨手一丟？

吳氏的語氣漸漸平和，“離兒，娘不求別的，只求你能一輩子安安穩(wěn)穩(wěn)，即便是委曲求全過日子，那也總比活得膽戰(zhàn)心驚強吧！你這樣公然和大小姐作對，不止大夫人會對你有意見，就連老爺……饒是他心里再偏袒于你……你這樣也會落下話柄的！”

蘇瑾離杏子般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娘……我知道，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

“還有，離兒，無論你和那個莫先生之間有什么事，娘警告你，給我斷了，斷的一干二凈！”

吳氏的語氣中滿是憤懣，最后她又補了一句，“不要惹老爺生氣。”

蘇瑾離木訥點頭。

其實她和莫黎之間真的沒有什么，但是她突然不想解釋了，就算解釋了，娘也不見得會相信……

半響，蘇瑾離突然發(fā)出一個細(xì)微若蚊子的聲音，“娘，我們搬出去吧，從蘇府搬出去?！?

搬出去，徹底從蘇府分離出去，就不會有這么多令人糟心的事情了，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再不用名義上擔(dān)著受父親寵愛的虛名。

娘也不用再她會擔(dān)心冒犯這個冒犯那個了……

吳氏一震，如同被雷電擊中一般，不可思議地望著蘇瑾離，仿佛在看一個怪物，看一個恐怖至極的怪物。

蘇瑾離接著說道：“娘，我私底下存了一些銀兩，雖然不多，但是夠我們兩個糊口的，再多加一個青竹，也是綽綽有余的……”

徹底從蘇府分離出去，擁有一個自己的家，雖然不富裕，但是很溫暖很舒適，沒有勾心斗角，沒有爾虞我詐……

蘇瑾離開始向往了……

向往那種生活……

我挑水來你種田的生活……

蘇瑾離的嘴角因為愉悅而微微翹了翹。

隨后吳氏的一句話卻是結(jié)結(jié)實實掌了她一個耳光……

吳氏說：“不可能，我不會離開蘇府，你也是，你也不能離開蘇府?！?

“為什么啊？”

蘇瑾離猶如被人自頭頂之上澆了一桶冰水，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

“因為……我離不開蘇府，我在這里生活了大半輩子，這里既是我的婆家也是我的娘家……”

吳氏緩緩說道：“離兒，在蘇府，首要的就是安安分分，你不小了，是個大姑娘了，這些你應(yīng)該懂。”

“嗯？”蘇瑾離一知半解。

吳氏顯然是沒這個耐心繼續(xù)給蘇瑾離解釋，她從另一個蒲團(tuán)上起身，“離兒，你乖乖的待在這里懺悔，為娘過一會兒再來看你?！?

“?。俊?

蘇瑾離啞然。

這么快就要走了嗎？

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空蕩蕩的佛堂里異常冷清，又冷又靜。

如此靜謐的環(huán)境，蘇瑾離突然想到了前世，前世她在冷宮里，也是這般，干冷，寂寞，冷清……

濕冷的氣息竄入佛堂里，刺骨的寒意滲入蒲團(tuán)，迅速侵入蘇瑾離的四肢百骼。

凍得蘇瑾離兩只胳膊抱緊了自己。

忽然聽到一陣刻意壓低的嗓音。

“小姐，小姐……”

是青竹的聲音。

青竹挎著食籃小跑過來。

她掀開食籃的蓋子，低聲道：“小姐，我問了好多人才問到你在這佛堂……只是小姐，你不是被老爺關(guān)在東閣屋么……怎么又在這佛堂？”

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蘇瑾離看得眼睛都亮了，她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飯，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我吃完再跟你慢慢道來?！?

青竹輕輕順著蘇瑾離的后背，關(guān)切說道：“小姐，你慢點吃，別噎著?！?

蘇瑾離鼻子酸酸的，感動，想哭……

蘇瑾離拍了拍地上的蒲團(tuán)，示意青竹坐下，邀請道：“青竹，坐這，我們一起吃?！?

青竹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聽到佛堂大門被踢開的聲音。

一聲巨響。

蘇瑾離嘴里還包著飯。

蘇瑾婉高抬闊步，像只斗勝的公雞，昂首挺胸走進(jìn)來。

她嘴角噬笑，“二妹，吃得可舒坦？”

蘇瑾離不想搭理她，但是又不得不回答她的話，只得含糊答道：“托大姐的福，吃得不太舒坦?！?

“二妹也知道不舒坦？”蘇瑾婉似笑非笑，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蘇瑾離心里生出一種恐懼，蘇瑾婉的笑容讓她不寒而栗……

她有種預(yù)感……

每次蘇瑾婉一對她笑，她就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