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杉帶著楊蕓，叫了輛出租車直奔錢宮。

到錢宮的時候，司機顫巍巍地拒絕了收錢，車門一關，車子飛也似的開走了。

“......你是生魂哎，怎么就那么愛嚇唬人了？看把那師傅嚇得......”

沒有面孔的楊蕓聳了聳肩：“我不過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罷了。”

穆杉說：“我坐在副駕駛座，在司機看來，后面可沒有人呀，真夠嚇人的。”

“......誰讓他出言調戲你呢？而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普通的人生也可以有意義的人。”

穆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我忽然覺得我以后出門，就應該找你這樣講義氣的魂魄結伴，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了。”

穆杉覺得，如果楊蕓還有面孔，她大約是笑著的。

“如果早點遇見你，我們大概會成為朋友吧......”楊蕓看著奮不顧身沖在前面的穆杉，低聲地自言自語道。

很快，兩人就根據定位的位置，找到了B311包廂。

燈紅酒綠間，李銘獨自坐在沙發上，新貴妃醉酒的音樂聲開得很大，他自顧自地喝著酒，頹廢地笑著。醉意朦朧間，他看到門開了，進來一個人，那是穆杉，自然，他看不見作為靈魂的楊蕓。

他帶著醉意招了招手：“新來的么？過來吧。”

李銘這是接受了什么打擊啊？穆杉看了看身邊的楊蕓，楊蕓的拳頭不知何時握緊了，嘴里吐出一句話來：“......他沒事就好。”

穆杉微微嘆了口氣，看向李銘道：“李銘，白天和你一起的女孩在哪里？”

音樂聲太大，掩蓋了穆杉的聲音。李銘沒有搭理她，繼續頹廢地喝著酒。

音樂聲忽然詭異地停了，畫面停留了，雖然根本沒有人去關停它。穆杉知道，是楊蕓走過去關掉了歌曲。

李銘繼續喝著酒，他的眸中帶著點點哀傷，他實在是有點醉了，也沒發現音樂聲停了有什么詭異的，也許，他根本沒有發現音樂停了。

穆杉走到李銘面前：“李銘，告訴我，楊蕓在哪里？”

在李銘的世界里，白天的女孩自然就是楊蕓。

“......楊蕓？”李銘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眸子里有深深的哀傷，“你知道她跟我說什么嗎？她說，我喜歡過你，但我有更愛的人，而那個人，不是你。她不是耍我么？我難得這么喜歡一個人！”

穆杉不知道說什么，她心想，那是前朝的女鬼，愛的人當然不會是你啊，一定是有自己放不下的東西啊。但不知為何，她能感受到李銘心里洶涌的哀傷，那么悲傷，那么無奈，那么讓人想要安慰他。但是如楊蕓所言，李銘也不過是和她第一次約會，就算是被拒絕，也不至于這般傷心啊！

李銘眼神空洞地繼續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從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不可自制地愛上了她。聽起來是不是很好笑？可是就是這樣，就好像，我上輩子就愛著她一樣......可是，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為什么她從咖啡店出來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呢？我問她，那你愛的人是誰？她沒有說，我又問，你要去哪兒？她卻說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地方，我從小就在那里長大，那里根本沒有這個地方。”

穆杉似乎嗅到了問題的關鍵點，問道：“......是什么地方？”

李銘想了想，才苦笑道：“月明區芙蓉街477號，彼岸果坊。而芙蓉街，我從小在那兒長大，我知道，那里明明一共只有476號......”

“彼岸果坊？”穆杉依稀記得哪里聽過。

穆杉看了看沉淪在失意中李銘，又看了看楊蕓，心里不知如何安慰他。心中想著，等楊蕓回來了就好了，只是，楊蕓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坐在了李銘的身邊。

醉酒的男孩身邊，坐了一個沒有面孔的女孩。男孩很傷心，女孩似乎很心疼男孩，她輕輕地抱住了他，卻又害怕嚇到他，并沒有真的觸碰到他的身上......女孩的靈魂和往常見過的鬼魂不同，她似乎具有可以觸碰這個世界的力量，就像當時成為厲鬼的許云菱一樣，也許，是因為她是生魂吧。

穆杉覺得心里沒來由地一抽，只是她不太明白，楊蕓此刻為什么這么做，這個行為，讓她覺得很難過，就像是，生離死別一樣，就像是死去的女孩，擁抱活著的愛人一樣......

她忙打消了這個奇怪的念頭，她在想什么呢？楊蕓明明就是生魂！

只聽楊蕓的聲音幽幽響起：“其實，那個女鬼叫楊玉環。李銘的前世是壽王李瑁。她不喜歡李瑁，也不喜歡看到我和李瑁在一起，便奪走了我的身體，去追求她曾經沒有得到的愛情。”

穆杉十分震驚：“......楊，楊玉環？四大美女之一的楊玉環？而李銘是李瑁？你怎么沒有早點告訴我呢？”

楊蕓說：“我怕說了，你們所有人都會憐香惜玉，向著她。”

穆杉搖了搖頭：“她奪你身體，居心不良，臉蛋再美又憑什么讓人向著她？公道自在人心。”

李銘帶著醉意，不解地說道：“......楊玉環，李瑁，你說我是李瑁？”

楊蕓起身對穆杉說道：“......可以幫我通知他的家人么？他總是有什么都憋在心里，這樣一個人在這里買醉。”

穆杉沒覺得這話哪里不對，認同地點了點頭，拿起李銘的手機，撥通了他家人的電話。

轉身離開包廂的時候，楊蕓又回頭看了李銘一眼，穆杉也向著李銘看去，心里不由明白了為什么他會這樣傷心了。

歷史上，壽王李瑁是武惠妃的兒子，武惠妃是李隆基最寵愛的妃子，他自然也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武惠妃死后，李隆基一蹶不振，失去母親的李瑁想必也是很傷心的。

據說，高力士向李隆基推薦了當時是壽王妃的楊玉環，因為楊玉環很多時候有著武惠妃的影子，而李隆基想起這位兒媳出眾的姿容、才情和儀態，也不禁心生愛慕。

之后，眾所周知，李隆基將壽王妃變成了楊貴妃。

在這個過程中，歷史遺忘了一個人，世人唏噓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卻甚少有人想起，李瑁后來如何了。

若是李瑁是真心愛著楊玉環的，他又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去承受母親故去，父親奪走了他心愛的妻子呢？皇權即一切，他又可曾有反抗的機會？無論他反抗，還是不反抗，他的玉環，終究不會再是他的。

而他，自此之后，同時還失去了父親的寵愛。李隆基每每見他，總會想起貴妃曾是兒媳的丑聞，作為排行18的壽王，只會離自己的父親越來越遠，也離皇位越來越遠。

一個人，失去母親，失去妻子，又失去父親的關愛，那是多么無奈的，又深深的，如潮水般洶涌的悲傷啊......

穆杉也不知道，歷史上的李瑁后來如何了，她只知道，眼前的李銘，忘卻了前世的記憶，卻依然記得那入骨的哀傷......

等等，李隆基？

她想起來了，那天，有個叫鬼先生的來到彼岸咖啡店，說是有什么好東西，說彼岸果坊的老皇帝定會出高價購買。綠珠說的那個只賣荔枝的李老板......莫非，就是唐明皇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