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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何清榜上書受押,徐大少暗鑄兵器

  • 姜家山傳奇
  • 性馬由疆
  • 7975字
  • 2020-03-18 10:12:50

何三爺來到火石崗已是半夜時分,從高高的山梁往下望去。羅卜汝的七溝八梁一片漆黑,只有官倉坡官家糧倉的位置依稀可見微弱燈亮光。盡管是在漆黑的夜晚,何三爺對羅卜汝的山山嶺嶺卻是十分的熟悉,在這片土地上他生活了八十多個春秋,憑著上弦月的微弱星徽他也能判斷出羅卜汝的場鎮和鄉村。

何三爺有一種預感,他的這一離開,或許就是與這片土地永久的告別。何三爺計算了行程,即便再慢的速度,天亮之前趕往里衙是沒有問題的,他要在里衙清早開門的第一時間,把羅卜汝鄉紳們準備的上書呈遞上去,他甚至覺得,這份差事原本就該由他何清榜來完成,兩個傻兒子除一身蠻力之外,別的什么也不會做。這時何三爺突然腦子開竅,他仿佛覺得他只身前往的行徑已經在陳老爺他們的掌握之中。何三爺知道陳老爺工于心計、詭計多端,沒準他早就預料到了何三爺會替兒子慷慨赴難。他們之所以不找何三爺是怕何三爺面子掛不住面子,如此會壞了他們的大事。而采取了找牯牛兄弟的迂回方法,目的就是要把何三爺激將出來。

何三爺聰明著呢,只因時運不濟。這羅卜汝地界誰真誠誰狠心他不用搬指頭也數得出來。不管如何,在這樣的時刻,何三爺還是愿意做這樣的事情的,一來可以表達羅卜汝鄉村民意,二來也算是為自己的兒子積攢些家底。

聽上一輩的老人說,人之將死游魂要回頭游遍之前走過的地方,要把自己的腳跡清掃干凈才能無牽無掛的放心而去。何三爺干脆乘自己還有幾分清醒就把自己一生的軌跡來一次梳理。何三爺深居簡出,一輩子走出羅卜汝也沒有幾次,收起腳跡十分輕松。

夜深人靜的夜晚,一個人站在高高的山崗之巔,回首一生的酸甜苦辣,為自己的兒子慷慨赴難,何三爺生出幾分感慨來。他甚至看到了死去三十年的老伴,還是那樣謹小慎微、逆來順受的樣子,即便是在她離開自己和兩個兒的時候,也是那樣的低調而不張揚。

老伴系半角山丁姓之女,丁家原本也是大戶人家,與那時還有幾分富庶的何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后來何姓與陳姓打了一場官司,耿直率性的何三爺一家最終讓陳姓給算計了,陳家把自己小房所生的癡呆兒子事先弄死背在背上,故意與何家發生械斗,結果陳姓巫諂孩子是何家打死。當時的合江里正是陳姓的親戚,何家最終輸了官司,所爭執的山林土地歸了陳姓不說,何三爺還在余慶縣衙坐了幾年大牢,何家從此也便衰敗下去了。

何三爺每每想起死去的老伴,不知不覺老淚潸然,他總覺得自己沒讓老伴過上一天好日子。即便是在最后死了,連一盒棺材都沒能給她,只用一床舊竹席卷了埋在桃子坪的梯田邊。好長一段時間,何三爺清早起來都要往老伴埋葬的那個山坡瞭望,如果遠遠的看見誰個放牛的孩子把牛牽到了老伴的墳頭,他都會扯開嗓子吼叫一番,有時還會氣喘吁吁的跑上三五里地到現場驅趕走放牛的孩子。

兩個兒子漸漸長大的那個時候,何姓已經衰敗不堪,兩個兒子一直沒有進私塾就讀的條件,何三爺委實感到負疚。要是自己的兒子能夠上那么一年半載的學堂,或許也不至于落得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何三爺雖然家境貧寒,但家風卻是十分嚴謹,兩兄弟從不占別人半文錢便宜,時時處處幫助鄉鄰,那一身使不完的蠻力讓十里八鄉的人們都得到過恩慧。因此,即便是在自家十分困難的那些光景,也時常得到左鄰右舍的接濟,這讓何三爺感到十分安慰……

何三爺在山崗之上呆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幾乎是把自己一輩子的事都過濾了一遍,想到自己即將擔負的使命,心里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自豪,沒想到自己一把老骨頭還能派上用場……

何三爺來到合江里正衙門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放亮。東方的天際露出一線魚肚白,那層層的烏云并不壓于昨日官倉坡天空。即便是在這時,何三爺感覺出沉重的壓抑,他更加強烈的意識到自己末日即將到來。或許是因為何三爺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把一切的一切全都置之度外了,他陡感一身輕松,寒風之中的腳步異常穩健,比一生中任何一個時刻表現都更加從容。底氣十足得仿佛一員即將奔戰場的斗士,張開他那健壯的體魄,那一身嶄新的壽衣如同他奔赴戰場的戰袍,輕輕揮劍間,無數的敵人已經聞風而逃……

何清榜來到合江河邊,早年余慶司的街道里已經有許多早起的人開始忙乎。河岸一戶酒家煙筒里升騰起裊裊青煙,連夜趕路的何清榜猛然感到饑腸轆轆,摸摸口袋里的散碎銀兩,好久時間不進館子的何清榜突然有了強烈的食欲,他不知自己一進衙門還有沒機會再見天日,他得吃得飽飽的,作鬼也不能做餓鬼。

店家的門店剛打開,灶堂里的火苗才剛剛升起,顯得冷鍋冷灶。見有人進入,店老板立即扮出幾分熱情,一邊招呼何三爺就坐,一邊用抹布把何三爺面前的桌面清理一番,熱情地詢問何三爺來點什么,何三爺再次掂了掂口袋里的碎銀,一狠心就向店家要了碗牛肉湯鍋。

牛肉湯鍋是合江地方特色飲食,把牛肉、牛骨、牛雜水放進一個大大的鍋里煲煮,那鍋里冒出的汽泡和那濃濃的肉香足以讓人饞涎欲滴。一些家境稍好的人三五天都會進入館子中,叫上一碗湯鍋,再打上二兩燒酒,一邊美美的品著肉湯吃著肉,一邊小酌敘談,好不愜意,好不自在。如果在館子里碰上熟人,大家會湊在一處,相互碰碰杯,有的也會給對方添上二兩酒,牛肉湯鍋卻是少有請別人的,畢竟村民們大家都不算富裕。

何三爺要牛肉湯鍋,這讓店家有些驚訝,旱災年歲,鄉民日子一天比一天緊,不要說吃肉,就算是那些每場必到的熟客也漸漸的疏松了,偶爾進店來,也不再叫牛肉湯鍋,頂多是要上一碗湯面、綠豆粉之類的聊以充饑。好長時間,店里的景況都處于蕭條的狀態。能叫牛肉湯鍋的也就只有衙門的那些官差和各地鄉紳老爺們。像何三爺這樣,雖然穿著一身新衣,卻又明顯感覺出層次較低的人,坐在店里原本就是很奇跡的了,再能叫上一碗牛肉湯鍋,那就更顯奇跡啦。

店里不可能每天都煲煮牛肉湯鍋,再說每天吃牛肉湯鍋的人大都是中午或晚上的時間。早上就叫湯鍋似乎何三爺算是首例。要是放在平時,即便是何三爺家景殷實的那些年月,何三爺也沒有早上就食湯鍋的習慣。今天何三爺鐵定要這么安排了,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要在失去自由之時,再好好的享受一次人間美味。

店家讓何三爺稍等,把熬煮湯鍋的灶立即升起火來。這鍋湯接連熬了幾天了,好在是冬天氣候冷,食物稍有幾天不會變質,夏天委實不敢這樣處理。何三爺似乎也不著急,他的那份坦然一點都看不出他即將赴一場官司。他在盡情的享受著這即將有限的自由時光,每分每秒他都覺得很美好,這種心態下,店家上餐的時間適當久一點也就不當一回事了……

何三爺要了一份大計量的湯鍋,但對于饑餓的他來說,這似乎還是很少,也覺得店家湯鍋里的肉也少了許多,添加進了許多蘿卜進去。一碗湯鍋吃下去,何三爺有些意猶未盡,反而是把饞蟲給誘發出來了,他本想再來一碗,但掂掂口袋里的銀兩最終還是放棄了這種想。他身上的銀兩再也支付不起又一碗牛肉湯鍋了。

何三爺?著嘴從餐館里出來,覺得精神與體力迅速大增,看到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們,何三爺有一種優越的感覺,致使走出餐館時的腳步顯得有些緩慢,直到行人朝他這邊看過來,投予羨慕的目光,他內心的那種從未有過的虛榮似乎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或許何三爺一路上把一切都想好了,對于即將面臨的后果也就不再當回事。他往里正衙門的方向趕過去,內心里底氣十足。

里衙大門早早的打開了,門口四位兵勇分別立于兩旁,遠遠看去陣容威嚴,可近前一看一切卻是虛張聲勢。何三爺與陳家官司那陣也曾到過合江里衙,那時的門口兩個兵勇一臉的威嚴。今天的兵勇蔫不拉肌,就象沒有睡好瞌睡一樣,臉上的表情中帶有幾分慵懶、無奈和不情愿。

一輩子窩囊的何三爺鎮靜一番,從衣袋里掏出徐家二少爺撰寫的狀告羅卜汝保公所及官倉庫管的訴狀,慷慨激昂的就要走向前去擊鼓嗚冤。守門的兵勇視若不見,直到他擊響了大鼓,幾個萎靡不振的兵勇才警醒過來,一位兵勇極不耐煩地從何三爺手里接過狀子,朝后堂而去。何三爺立于門口,幾位守門的兵勇看住他,投來的也是視而不見的神色。何三爺昂首挺胸,環顧著衙門的環境,等待著大堂里邊的召喚。

遞送狀子進去的兵勇回到門崗要他等候。可時間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依然不見大堂里的召喚之聲。何三爺心里著急了,他怕這樣耗下去,待自己的兩個兒子清早起來發現自己不見了定會匆匆的趕過來,如果那樣他精心計劃的事就前功盡棄了。因此他非常希望里邊能夠早一些傳喚自己,哪怕立即把自己羈押起來也沒關系。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大堂里終于出來一個衣著灰布官服的人,睡眼惺松的樣子,一邊用手揉揉眼打了個哈欠坐到大堂上方的位置,眼睛卻從不往門口的方向看。何三爺心里的底氣被官差的傲慢擊退些許,但他還是感到幾分驚喜,畢竟自己擔心兒子趕來的事不會出現,能夠按照自己事先設計好的思路進行下去。

坐在堂上的人只是余慶縣衙住合江的一個巡檢,平日里專司緝捕盜賤之內的事務。可在天高皇帝遠的合江一隅,這位巡檢便是一手遮天的主了。他的大堂原本就是羈押人犯,審問人犯的地方。可今天卻成為他審案的大堂,那架式與縣衙、府衙沒什么兩樣。巡檢的身后有一個不著官服梳著一條長辮的中年人,看上去有幾分睿智,一看就知道是衙門里的師爺。

巡檢用一只手抖開何三爺的訴狀,瞇著眼掃了一眼訴狀頭和落款,似乎已經知道了大概。近來合江所轄的保、甲,諸如此類的事屢見不鮮。巡檢大人心里暗暗好笑,他知道這于自己來說簡直就是發財的機會。于是金堂木嚴肅威嚴一振,何三爺已經跪伏在大堂案前,把事先準備好的話向巡檢陳述:

巡檢老爺,羅卜汝一方干旱百日之久,出現百年不遇旱災,十有八九的田地顆粒無收,生存十分艱難,可保公所不體恤民情減稅賑災,還增加了捐稅,對羅卜汝地界鄉民橫征盤剝,莫說普通的百姓,就算是當地的鄉紳之家也是苦不堪言,本人受眾鄉鄰之托特向衙門呈遞請愿書,懇請巡檢秉所上峰,視羅卜汝災情減免賦稅救民于水火……

何三爺年少時也讀過詩書,知禮識節語言表達甚為得體。振振有詞之氣勢,讓巡檢大人好生驚訝,不曾想羅卜汝這地方一介草民還如此巧舌如簧,暗暗打了一個寒顫。心想李朝軒與自己多年交好,官倉庫司也與自己關系非同一般,如此之人如果在里衙得不到答復,必將再往縣衙、府衙喊冤叫屈。那樣一來,自己的行徑自然就會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還不如先把案子接下來,不往縣上呈報,以等待事情處理,以保護為由先把當事人收押保護,以免事態再往外擴散出去。

閑置的里衙大堂突然有人擊鼓,人們自然感到好奇,一下子大堂之外擁了許多人,守門的兵勇欄都攔不住,大家還是把衙門的門口堵得水泄不通。巡檢一方面覺得事態有些嚴重,另一方面覺得從未有過的威風,因何三爺狀告他人,卻沒有被告方出現,談不上升堂。巡檢把事情簡單做了記錄,最后讓師爺把何三爺帶入內室錄口供,再讓兵勇把圍觀的人群驅散開去。

何三爺精心策劃的狀告,讓巡檢輕松的予以處理。

官倉坡的早晨,似乎與往常沒有兩樣,饑餓的人們早早的出門去,往火石崗或附近的山上跑,新近的羅卜汝挖野菜、蕨根已經成為唯一的選擇。在官倉坡官家糧倉前面的楠木樹下,幾個清瘦的蹣跚老人早早的聚集在一起,這是他們每天都必須要到的地方,盡管彼此的眼神顯得無神,但大家還是幾乎很準時的聚在了一起。人們突然發現平時來得最早的何三爺今卻沒有出現,讓大家有些大惑不解,直到過了九點鐘人們還是不見何三爺的影子。即便是平時一向起得早的牯牛兄弟,今天也沒有人看見他們。人們開始疑惑起來,快到過年時候,何三爺家千萬不要出什么事情。張老伯與何三爺是一同長大的老哥倆,對何三爺的異常情況有些生疑,他邀請傳吉周往何三爺家的方向趕去,想要尋個究竟。

何三爺家的門還緊閉著,屋內也沒有什么響動。張老伯本想敲門看何三爺是不是在屋里睡著了,不想剛剛接觸到門把手門就輕輕打開了。原本何三爺家的門是虛掩著的,張老伯以為何三爺在附近什么地方做事,不想從里屋傳出來此起彼伏的鼾聲。張老伯巡聲進入里屋,只見牯牛兄弟死豬般睡在床上,一床破舊棉絮胡亂的遮在兄弟倆的身上,一股怪味撲面而來讓張老伯和傳吉周也感到有一種不適感。

張老伯叫了好幾聲牯牛,卻不見兄弟倆應答,依然是鼾聲如雷。張老伯上前掀了一下大牯牛,卻不見動彈。兩人大惑不解,不知這兄弟倆中了什么邪。張、傳二人沒有發現何三爺的所在,便到屋后或茅屋的四周尋找,扯開喉嚨喊何三爺,聲音映到對面山上再折回過來,把空闊的官倉都震得一驚一詐,卻不見何三爺蹤影。

張老伯這喊叫驚動了楠木樹下的老人,大家立即圍了過來,開始議論是不是何三爺家出了什么事。正遇上徐大少過來找牯牛兄弟,問發生了什么事,張老伯把事情的原由告訴了他。徐大少也覺納悶,好好的一家人,怎么會出現如此情況。徐大爺突然憶起昨天看到牯牛兄弟的事,突然覺得事情不妙。忙進入屋中察看,見兄弟二人睡得沉沉的,過去拉拉大牯牛的手,軟得如同一灘爛泥。一股奇異的香味淡淡的,祟尚武術的徐大少爺立即意識到“迷香”。

徐大爺以為是何家遭了小偷,昨日牯牛兄弟從徐老爺那里得來的一大筆錢是不是讓人知道了。

徐大少爺再推推大牯牛,發現一個裝錢的袋子正好夾在大牯牛的腋窩之下,何三爺那只表面上積有灰層的舊木箱不合適宜的放在床前的泥地上,箱子表面留下許多錯亂的手印,顯然是新近才動用過。徐大少打開箱子一看,只見箱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在羅卜汝,家里有老人的幾乎都有一只這樣的箱或柜,專門裝老人的壽衣所用。

何三爺的壽衣不見了,會去哪里了呢?

徐大少爺把昨天的事聯想起來,再把何三爺家的事做了分析,一下子就明白何三爺的去處。徐大少爺忙問身邊的鄉鄰誰家有酸湯?卻不見人回應,酸湯用來點豆腐所用,在那年月就連黃豆都沒有見過了,誰家里還有那東西呢,有酸湯也沒有什么意義。

徐大少急中生智,招呼人們打來一瓢冷水,朝兩兄弟頭上澆去。大冬天,涼水冰凍刺骨,只見兄弟倆開始有了些反應。

兩兄弟睜開眼睛看到滿屋子的人,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大牯牛的手觸碰到身邊裝銀兩的袋子,一下子緊張起來,昨晚睡前想好要早起趕往合江的,不曾想都日上三桿了還沒有成行。他用力擺動腦殼想要記起什么,再看看邊上二牯牛也是一臉的茫然,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大牯牛看看人群中沒有自己的老父親,心里一下子緊張起來……

在徐大爺的分析之下,牯牛兄弟和張二伯都很肯定的認為何三爺是用薰香放倒倆兄弟,自己趕去合江里衙呈交狀子去了。箱子里的壽衣和錢袋里少許的碎銀不見便是最有力和證據。

人們無法知道何三爺到底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最后還是徐大少爺根據薰香的藥效時長來判斷,何三爺離開的時間應該是昨天上半夜。根據何三爺連壽衣都穿上了這一點,說明他也知道此去意味著什么。

兩兄弟聽了徐大少爺的分析,便要立即下去追趕老父親,卻讓徐大少給攔住了,徐大爺告訴他們,按照時間計算這個時候何三爺不僅到了合江里衙,沒準連訴狀也遞交了上去。因為狀告的是保公所黎保長和官倉庫管,此二人大小也是朝庭官員,里衙自然會把告狀人名曰保護實則羈押,待事情調查清楚之后再做處理。

這件事徐大少爺并不意外,昨天看到牯牛兄弟在自己府上時就已經反了,原本是一幫鄉紳既想達到搬倒黎李朝軒的目的,卻又不愿公開拋頭露面,怕的是萬一失手,想為自己留條后路,于就想假大牯牛兄弟之手來實施他們的計劃。

徐大爺一早匆匆趕過來也是想與兄弟倆商量這件事的,。誰知自己還是晚了一步,何三爺會替兒子代為告狀,徐大少倒是沒有預料了……

兩兄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腸子都悔青了。可事情已經于事無補,卻不知如何是好。徐大爺先讓張老伯把屋里的人給驅散了就說何三爺趕場去了,晚些時候就會回來。圍觀的人將信將疑,但覺得事情一時半會不會有什么結果。

徐大爺稱有事與牯牛兄弟商量,大家才悻悻的離開,把冷清與凄涼留給牯牛兩兄弟。

徐大爺答應牯牛兄弟差人前往合江打探何三爺的情況,安慰兄弟倆,說何三爺暫時不會有什么的。把兄弟二人安撫下來,。徐大爺與他們商量起鑄造兵器的事,說話聲音很小,十分神秘的樣子,指望兄弟倆過去幫忙。兄弟二也覺得老父親既然暫時不會有什大事,說到底就是要失去一段時間自由,也就答應了徐大少爺的邀請。

兄弟倆很清楚,在羅卜汝地上,徐大爺待人十分公道,跟徐大爺做事,是可以吃上飽飯的,這也是他們兄弟二人一直以來都喜歡為徐家干活的原由。

兩兄弟平時也不會干其它的技術活,對于打鐵這樣的力氣活卻十分在行。那一身力氣天生就是輪鐵錘的料。兄弟倆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讓他們的力氣得到有效的發揮,那本身就是一很開心的事,何況徐大爺每月給的工錢也合理。

牯牛兄弟隨徐大爺來到雙路丫鐵匠鋪,只見已經有幾個沙塘水過來的師傅在鐵匠鋪后面新搭建的屋子里干開了。執掌小錘的師鋪大牯牛似乎認得,早前他到徐大爺的鐵匠鋪子里幫忙的時候也曾見過,記得徐大爺稱他肖師傅,具體的名字記不起來了。肖師傅也認出了大牯牛,盡管整個屋里紅紅的鐵屑飛濺,鐵錘與蹭凳碰撞出的尖銳聲壓過了說話的聲音,肖師傅朝大牯牛點點頭算是問候,大牯也朝肖師傅笑了笑,算是回應。

徐大爺從里屋拿出來兩件用生牛皮制作的的圍腰,讓牯牛兄弟如肖師傅和其他的幾位師傅一般戴在胸前,遮擋住對人身構成傷害的鐵屑之類的東西。徐大爺還根據大家熟練的程度把之前的結對重新做了調整。與大牯牛結對的正還是肖師傅,大牯牛很樂意的過去接了之前給肖師傅打下手的那位漢子手中的二火錘,換下的田師傅與二牯牛結成了新對子。原來田師傅也是師傅級別,二牯牛天生就是輪二火錘的命,在田師傅的指點下開始干起活來。

田師傅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人很干練,也很親和,他自稱老肖師傅的徒弟,二牯牛不善言詞,很聽話的按田師傅的安排輪二火錘,好的是二牯牛輪二火錘也并非生手,之前在徐大少這里忙不過來時,隨大牯牛到徐家鐵匠鋪里幫過忙。

田師傅見二牯牛一身蠻力,生怕他不會按照加工的器械所需的力度來下手。但幾錘輪下來,田師傅心中的顧慮算是消除了,不曾想二牯牛雖然武大三粗,做起鐵匠活來卻是輕重有度,這讓田師傅十分開心。根據徐師傅的安排,白天加工的都是毛量,細活都放到晚上去慢慢打磨,幾個回合下來,二牯牛與田師傅的進度比大牯牛老肖師傅還要快一些,真應了那句后生可畏的話。

大牯牛雖然人在鐵匠鋪,可心里卻惦記著父親,不知道父親這一走將是什么樣的結果,他甚至擔心那些官差對父親下狠手。從他知道父親替自己前往里衙的那個時候起,心里就不得勁,總覺得讓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去趟這混水,是做兒子的不孝,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父親會乘自己兄弟不注意下藥迷倒他們,然后取而代之一個人悄悄溜走。

肖師傅似乎看出了大牯牛心里藏著事,干起活來也有些心不在焉,這與他之前認識的大牯牛有些差別,嘴上不說,心里卻在揣測。

另外,還有一組是之前徐家鐵匠鋪的伙計,那兩人長年在徐家鐵匠鋪子里,他們占了徐家鐵匠鋪明面上的工位,加工的是農具和農家日常用的菜刀、柴刀、鍋鏟子之類的東西,與肖師傅他們加工的兵器自然不同。兩位小師傅動作也不像肖師傅他們那么猛烈,看上去像磨洋功。徐大少爺看著他們按部就班的樣子并不生氣,事實上他們鑄造什么,能打多少徐大少并不在意,他們倆的存在就是為里邊的兩張爐做掩護的,一但外面有陌生或官家人過來,只要簡單的咳嗖一聲,里邊的兩張鐵爐迅速換上農具物件開始加工。

大牯牛對徐家鐵匠鋪的神秘早就習以為常了,也知道徐大少爺為人的嚴謹,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就不會有現任何問題,再說如果單是打造一些農具什么的,有徐家鐵匠鋪長年的兩個伙計就夠了,既然讓徐大少爺讓他們過來幫忙,那一定是有別的活計要趕。

每年的遠霄節,羅卜汝都會興辦比武大會,遠遠近近的習武之人借此機會到徐家鐵匠鋪里挑選一些適合自己的兵器,刀、槍、劍之類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于是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徐家鐵匠鋪最忙碌的時候,也才有肖師傅和何家兄弟倆過來幫忙的理由。

可今年是大旱之年,按理說人們在這個時候上山刨食去了,對農具的需求也沒有那么強烈,即便是即將舉辦的比林大會,也未必就能用上這么多兵武器之類的東西。

大牯牛心里犯著嘀咕,可大牯牛的嘴嚴實得很,不該知道的絕不多嘴。

二牯牛就更不必說了,除了輪手中的二火錘,似乎其它的事他并不關注,即便老父親背著他們兄弟出走的也懶得去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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