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準備自責多久。”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黑澤銀抬頭，可憐兮兮地盯著琴酒。

“不快點離開，我們倆都得死在這里?！鼻倬谱н^黑澤銀繼續前進，胳膊的動作拉扯著后背。

“可是如果不是……”黑澤銀小跑跟上了琴酒的步子，避免再次牽動傷口。

“剩下的話等離開這里再說?！鼻倬茮]精力去聽黑澤銀自責，他現在的身體素質本就大幅度下滑，他也堅持不了多久，盡早離開才是上上策。

黑澤銀盯著琴酒的背影，從表面看壓根不知道琴酒傷勢情況，這個男人從來不會把軟弱無力表現出來，背后是灼燒的火焰，前面是山脈般的男人，黑澤銀神色恍惚了一下，仿佛從一個更矮小的視角看到了更加挺拔的男人，不過那種貌似是高溫導致的錯覺只是一閃即逝，黑澤銀也沒有放在心上。

兩人沒再說話，黑澤銀緊跟著琴酒，兩人從頂樓一直走到一百層，黑澤銀扶著樓梯喘氣，腿軟的站不起來，真的不是他體力差，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他現在也很難！

琴酒突然停下腳步，拽住黑澤銀往旁邊躲了躲，下一秒爆炸聲響起，黑澤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逃生通道被毀，至于從其他通道離開……先不說那些通道有沒有被炸毀，就是現在的濃煙都令人難以呼吸。

黑澤銀蹲在墻角，明明琴酒身上還有傷，但是銀發男人的表面狀況還是比他好太多了。

即使被火焰和濃煙包圍著，琴酒依舊相當冷靜，黑澤銀呼吸已經有些艱難了，沒時間猶豫了。

拉著黑澤銀來到窗邊，一手拽著黑澤銀，一手拿槍打碎了玻璃，外面就是裝飾高塔的“巨型滑梯”，晚風都帶著火焰的氣息，不過好歹還是帶來了一些空氣，黑澤銀喘了幾口，低頭，沉默。

難以置信地看向琴酒：“你想讓我跳樓自殺？！”這可是一百樓！三百多米的高度??！跳下去絕對會摔成肉泥的?。?！

“現在沒那么多時間一層層下去?！笨粗b飾樓的兩個類似滑梯的玩意，坡度并不算很陡，差不多四十度左右，下滑六十米的話就能利用八十樓外面的裝飾臺進入八十樓。

“琴酒，我沒本事抓住那個裝飾臺……”黑澤銀沉默。

“我會抓住你的。”琴酒微微側目，語氣淡淡，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很平凡的事情。

“你先下?！鄙砗蟮臐鉄熤饾u逼近，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們再去考慮第二條出路了，其實更好的方案應該是琴酒先下，在八十樓等黑澤銀，但是現在情況不允許，而且琴酒也沒把握在那種情況下抓住黑澤銀，他的狀態真的很差，只能讓黑澤銀先下，這樣琴酒就只需要考慮把黑澤銀扔到裝飾臺上，至于自己……那才是真的考驗。

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待會還會不會有力氣維持自己的平衡。

當然，這些話琴酒并沒有告訴黑澤銀。

黑澤銀咬了咬牙，翻過窗戶，“琴酒，我的小命就靠你了?！鄙钗豢跉?，直接跳到那個滑梯上，呲溜地往下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論沒有安全繩的蹦極有多刺激，黑澤銀被風塵吹得睜不開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滑到了幾層，有沒有錯過裝飾臺，他現在連眼睛都睜不開。

后衣領突然被人拽住，黑澤銀下意識地松了口氣，被推了一把后感覺自己碰到了堅硬的地面，一下子癱軟下來，黑澤銀感覺自己后背全是冷汗，這刺激太大，他需要緩緩，平復了一下心跳后才小小地睜開眼睛，“琴……”

聲音戛然而止。

——裝飾臺上除了他空無一人。

?。?！

黑澤銀猛然跳起來，探出頭看向下面，火光照耀下大樓的滑梯上染著淋漓的鮮血，黑澤銀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瞳孔驀然放大，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語言……

琴酒身上有傷……

“琴酒！琴酒??！”黑澤銀沖著下面吼，明明已經看不到人影了，但是黑澤銀還是不愿意相信琴酒會失手掉下去……那個家伙，不是無所不能嗎？

不會出事的……

盡管在心里不斷地安慰自己，但是黑澤銀額頭上還是密密麻麻一層汗，恐慌不減反增。

“琴酒?。?！”

“喊什么？”冷漠的男音在身后響起，黑澤銀猛然回頭，黑衣銀發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裝飾臺旁的通風玻璃，已經進入高塔里了。

雙手環繞神色淡淡地看向他。

“嗷，琴酒，你沒事！”黑澤銀直接撲了過去，眼中滿是激動。

銀發男人面無表情地避開，任由黑澤銀砸在地上，他現在身上有傷，而且他并不想增加自己的傷勢，看著摔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的黑澤銀，“你在搞什么？”

“我還以為你掉下去了。”黑澤銀坐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胸牌，一臉萬幸，“那樣我會自責死的。”

“為了救你犧牲我自己？”琴酒看了兩眼黑澤銀，“我沒那么偉大。”

“是是是是是，”黑澤銀并不反駁，嬉皮笑臉地應下來，“您最好了?！?

琴酒：“……”

“走了。”沒心情再和黑澤銀打哈哈，琴酒徑直走向安全通道，下面就沒什么大的問題了，穩穩當當走出去還是可以的。

后背的傷口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痛覺神經，而且剛剛在滑下大樓時后背二次損傷，他當時真的差點沒抓住，不過也該慶幸黑澤銀當時是逼著眼睛的，不然他絕對能知道琴酒的狀態有多差。

不說別的，他現在右手都還在不自覺地顫抖，有些脫力。

雙手插兜看著毫無異樣的銀發男人事實上已經快撐到極致了，現在還能自己走完全就是靠意志力和本能撐著，在確定自己處于安全環境之前不能昏迷，即使深度昏迷也必須保持一分清醒，前者是意志力支撐，后者是長年累月形成的生存本能。

琴酒的生存環境造就了他的戰斗本能，也注定了他除非死亡否則永遠不可能熟睡。

在注意到黑澤銀的那些小伙伴后，琴酒很干脆地踹開了黑澤銀，獨自離開。

被踹開的黑澤銀表示他擔心琴酒的傷勢。

琴酒表示他穿著防彈衣，傷勢不重。

然后黑澤銀就被琴酒踹開了，在確定某個小鬼不會返回后，琴酒臉色陡然變得慘白，高傲如琴酒，怎么可能會把脆弱無能的一面展現在別人面前。

琴酒喘了幾口氣，等眼前的場景稍微恢復了清晰，果斷離開了高塔，外面全是警方和無關人員，琴酒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而且琴酒從來不會去組織的醫療室療傷，反正這些年一次都沒有，無論傷成什么樣子，都是一個人躲起來養傷。

“命真硬，這都還沒領便當?！焙诎l醫生結束了最后的清理，看著手術臺上意識已經完全清醒的銀發男人，不對，他是壓根從頭到尾就沒有昏迷，就這么硬抗著手術帶來的痛感，麻醉劑會模糊他的感知，琴酒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做手術不打麻醉劑之類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普通麻醉劑對他也沒什么效果，打了也是浪費。

琴酒沒吭聲，燈力氣恢復了一點就坐起身，小幅度地活動著手腕關節，毫無血色的臉龐一片平靜，完全沒有從死亡邊緣離開的歡悅，依舊一臉風輕云淡，仿佛之前差點掛掉的人不是他一樣。

那位醫生也不是什么有醫德的人，傷員還在旁邊坐著，他就在那吧嗒吧嗒抽起了煙，“對了，你還能活多久？”

黑發男人就是高塔里和琴酒擦肩而過的人，他舒展著四肢，神色帶著幾分無所謂，事實上卻是他真的無能為力，就像曾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亡一樣，他現在只能看著琴酒一天天接近死亡。

雖然，死亡對他們來說可能是解脫，但是有時候還是想讓他們活著，茍且偷生也好，至少還活著，還能有個同類，還不至于孤獨一人。

“不知道，”琴酒看著自己的手舒展又合攏，“不過不會超過半年。”沒什么依據，只是一種直覺加上一點理性的判斷罷了。

他的身體素質下滑得厲害，現在的戰斗力或許只是巔峰時期的一半。

沒有什么比每天看著自己退縮更令人心生絕望的事情了，毫無辦法，只能一天天看著自己走向死亡。

“半年嗎……”黑發男人神色恍惚了一下，繼而扯出一個笑容，“等你死了我給你收尸?！?

“算了吧，”琴酒顯然也沒有什么傷員的自覺，點燃一根煙，語氣淡淡，一點也不避諱死亡，“我可沒想過留下尸體?！?

死無全尸、粉身碎骨才更現實。

黑發男人頓了一下，“……也是，你們還是死的干凈一點比較好?！?

畢竟你們身上藏著的秘密，足以讓所有科學家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