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嫻跟在徐媽媽身后，心里反復設想，如果將自己上一世的經歷告訴楚老夫人，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最差的結果不外乎她會被楚老夫人當成怪物送去家廟，或者莊子上。

但是，若是老夫人信她，并愿意聽她的提醒，那宣州之事的隱患就可從根源上徹底消除。

這些秘密，楚婉嫻本想尋找合適的時候，再告知楚老夫人和楚母。但是今日那紅衣小丫鬟之事，讓楚婉嫻嗅出一絲詭異的氣息。怕就怕，上一世，也有這么一件事，并且這件事，是幕后之人設這個局的關鍵所在。

她決定現在攤牌，是因為她明白，七歲的自己無任何勢力，若是想僅憑自己，就改變宣州之事的走向，那是絕對沒可能的。

所以，她需要楚老夫人的幫助。并且，楚婉型自己也不知為何，總有一種有預感，楚老夫人一定會相信她的。

楚婉嫻再三思量，還是準備全盤托出。上天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了。

不能因為自己的害怕而讓那些危害自己家人的事一模一樣的重新上演一遍，那她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義呢？

待到了老夫人的居住的楚府正院品事院，楚婉嫻毅然決然地邁步走了進去，沒有絲毫的猶豫。

有的時候人生就是這樣的，就是一場豪賭，賭對了，皆大歡喜。賭錯了，滿盤皆輸。

楚婉嫻先是將錦心一事提了出來，等到楚老夫人要吩咐處置的時候。楚婉嫻暗示她屏退左右。楚老夫人聽了錦心一事，就以為楚婉嫻要偷偷地跟自己告狀，誰私下欺負她了，就順了她的意，讓眾人都下去了，唯獨留了徐媽媽在場。

楚婉嫻膩在楚老夫人的懷里，請求楚老夫人的赦免，“祖母啊，如果嫻兒做了令祖母不開心的事，祖母會不喜歡嫻兒，不要嫻兒了嘛？”

“你個小皮猴，可是又闖了什么禍？說吧，是打碎祖母收藏的珍品，還是惹你父母不高興了？”楚老夫人并沒在意，只是以為楚婉嫻淘氣了。

楚婉嫻緩慢地從楚老夫人的懷里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的褶皺，站起來，與楚老夫人對視。當面對楚老夫人慈愛的眼神時，楚婉嫻的內心更加堅定，開門見山就說起了宣州的事。

“今日徐媽媽的侄女，是來上報有關宣州之事的，是也不是？”

“這宣州之事嘛，就是二伯在宴請他上司巡撫的時候，醉酒惹上了一名云英未嫁的姑娘，是也不是？”

“祖母，你相信二伯不會如此糊涂，覺得此事和我爹之前那事一樣，不過是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動了歪心思，是也不是？”

楚婉嫻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楚老夫人的笑容也逐漸在臉上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楚老夫人眉頭緊鎖和極其嚴肅的一張臉。

趁老夫人還沒發話，楚婉嫻自己率先跪了下去，“嫻兒自知有錯，請祖母責罰。嫻兒不該妄議長輩，胡亂猜測祖母的心思，可嫻兒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

楚老夫人看著底下跪著的楚婉嫻，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小姑娘，此刻說的話是多么的大逆不道，說話的語氣是如此的陌生，和平時的聽話乖順的樣子截然不同，但說的話卻都是事實。

終是，沒能忍心責罰，而是給了楚婉嫻一次機會。

“你有什么苦衷，便說吧。”這是楚婉嫻長這么大，楚老夫人第一次用如此冷漠的口氣跟她說話。

楚婉嫻吸了一下鼻子，強忍著內心的酸楚，沒讓眼淚流下來。

楚婉嫻抬頭，泫然欲泣地看著楚老夫人，一字一句地問道，“祖母，你相信人能重活一世嘛？”

楚老夫人愣了一下，她原本想聽聽楚婉嫻為自己辯白的說辭，卻沒想到楚婉嫻提了如此駭人聽聞的事。可是小丫頭的眼淚的淚水和悲切的神情，卻不是假的。楚老夫人能熬到如此歲數，如此地位，分辨一個人是否真心，還是不在話下的。

楚老夫人此刻覺得，眼前的楚婉嫻并不是七歲的小丫頭，那飽經滄桑的眼神，絕不是自己那從小寵到大的小姑娘所能有的。

“嫻兒記得自己的上一世，上一世，嫻兒害得楚家家破人亡，納蘭家被抄家滅族，太子表哥因謀逆被行雷劈之刑，皇后姨母自刎于中宮。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為嫻兒輕信了他人，挑錯了閨中密友，選錯了夫婿，引狼入室。”楚婉嫻終是沒忍住，靜靜地哭著說出了這段話。

楚老夫人感到震驚，因為她相信楚婉嫻所說的都是真的。楚婉嫻凄涼的語氣，和悲傷的神情，以楚老夫人幾十年的看人判斷，都絕對不是假的。

楚老夫人看著跪在眼下，淚眼婆娑的楚婉嫻，輕嘆了口氣，親自起身將她扶起，又摟著她坐回了榻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說與祖母來聽聽罷。”

借著楚婉嫻就花了幾個時辰，將上輩子所經歷的坎坷，和自己那時候對每件事的感受，以及現在的看法，仔細地給楚老夫人講了一遍。

待講到最后，雙胎一出世就被害死的時候，楚婉嫻的眼淚浸濕了帕子，說完就趴在楚老夫人的懷里嚎啕大哭。

楚老夫人并未說什么，只是輕撫著楚婉嫻的后背來安撫她。

等楚婉嫻哭過一場后，楚老夫人才開口說話。“上一世，是上一世的，這一世，是這一世的。吃過一次虧，自然就不會再吃第二次。索性你并沒有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心中仍有公理在。”

楚婉嫻本也沒有過度沉浸于往事無法自拔，更多的是為以后著想，此次將心結攤開來講，又將原來心中的憋悶發泄出來，便感覺自身又輕松了幾番。緊接著又想起了迫在眉睫的宣州之事。

“上一世，那幕后黑手確實用宣州之事開戰，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并且重創了我們家。這個局，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可見那幕后之人，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我們家。但是嫻兒覺得，有嫻兒在，自然不會讓那些惡人奸計得逞。”

楚老夫人此時已經知道那宣州之事的女主，并不是她之前所想的那回事。

便將徐媽媽侄女今日所說的話告訴了楚婉嫻，原來，這個所謂的開過名武將最后的血脈，是二老爺身邊的徐則，也就是徐媽媽的哥哥，在其小妾珍娘的攛弄下，親自安排給二老爺的。

楚婉嫻立時明白，上輩子楚家為何能將此事輕拿輕放，才導致后來后患無窮。因為他們得了錯誤的消息，以為這個女子是被徐則親自挑選獻給二老爺的，為了保全二房人的面子，并未追究，也未仔細調查。最終導致楚家親自將把柄送到了對方手上。

情況已經很明朗了，那珍娘就是暗中操作之人的一步好棋，妙棋。這個珍娘，不僅攛弄徐則送人給楚二老爺，挑起了事情的開端。又特意讓徐家的人知道，將消息送給楚家，這樣楚家的人自然不會大張旗鼓徹查。輕而易舉地就布置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局。如此，也難怪上一世楚家就宣州一事，百口莫辯。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楚婉嫻自然不會讓這步妙棋傷到自家。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