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整整一個晚上，直到快天亮之時，丞相夫人的臉色才稍稍有所緩和，但也只是緩和。

“恕下官無能，丞相大人還是盡早另請高明吧。”李太醫(yī)再次為夫人診脈后說道。

“多謝太醫(yī)，宗叔，送李太醫(yī)。”

衛(wèi)祁面色一如既往的凝重。

他話音一落，昨夜進(jìn)宮去請?zhí)t(yī)的老奴便走了過來，對李太醫(y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李太醫(yī)最后看了夫人一眼，心里微微嘆氣，他算是太醫(yī)院的翹楚，但卻瞧不出這夫人究竟得的什么病，而且這般兇險，恐怕接下來會危及性命。

只是這句話，他沒敢跟衛(wèi)祁說。

搖了搖頭，李太醫(yī)便跟著宗叔出去了。

“大人，這可怎么辦是好啊？”夫人的貼身丫鬟平兒站在一旁泣不成聲，她從小就跟著夫人了，感情好的如姐妹一般，如今連她都意識到了這次夫人恐怕兇多吉少，忍不住悲泣。

平兒一哭，一邊的丫鬟仆婦們也忍不住掉淚，夫人平日里極為溫柔，待她們都很好。

“哭什么哭！人還沒死呢！”一個老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過來，用拐杖重重地撞了一下地，大聲呵斥道。

“娘，你怎么過來了？”衛(wèi)祁趕緊走上前攙扶。

“心悠都這樣了，你還想瞞我嗎？我就不信了，那么多大風(fēng)大浪我們家都闖過來了，這次難道會過不去。”老夫人雖然年歲已高，但說話仍舊中氣十足，頗有一番氣勢。

“去，把這帝都的名醫(yī)都給我請過來。”

“老夫人，這帝都的名醫(yī)都請過了，昨夜連太醫(yī)都來看過了，還是不行。”平兒哽咽著說道。

老夫人聞言也忍不住蹙眉，“那要不然，去請?zhí)t(yī)院的院正...”

“母親！院正乃是給皇上皇后和太后看病的，我們豈能逾矩。”衛(wèi)祁一聽便打斷了老夫人的話，縱使他為了心悠的病擔(dān)憂萬分，也不可能做如此逾矩的事。

“大人，老夫人，奴婢倒是知道民間有一個張大師，對付一些疑難雜癥很有一套。”一個上了年紀(jì)的仆婦跪地說道。

“胡說，江湖神棍豈可信？”衛(wèi)祁立刻反對到，他從來是不信那一套的。

“快去請。”老夫人大手一揮，便有丫鬟趕緊下去辦了。

“你信不信不重要，如今已沒了法子，任何希望都值得一試。”老夫人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不再言語，只是憂慮地看著床上的女子。

衛(wèi)祁也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師父，師父，門外有人來請你，說是丞相府的人！”

一個小男孩跑得臉蛋紅撲撲的，他是第一次見到大官家的人，難免激動不已。

而落下簾子的草亭里，卻沒有任何回復(fù)，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兩道人影。

“師父？”小男孩再次叫了一聲，丞相府這種地方來人請，師父不應(yīng)當(dāng)很高興嗎？

而此時在草亭內(nèi)，一場棋局對弈已達(dá)到了高潮。

“看來先生的機(jī)會來了。”清朗低沉的男子聲音。

“多謝公子。”

執(zhí)黑子的手微微顫抖，最后終于落下。

一子落，全盤定。

黑勝。

“老夫人，那位張大師來了。”平兒之前就在門口望著，一見人來了，就立刻進(jìn)去通報。

“快請。”

話音剛落，就見到一個中年男子跟在宗叔后面進(jìn)了來。

看起來并不是什么大師高人的樣子，也沒有像其他道人一樣穿著夸張，或者帶著許多道具，只是一身青布衣，文質(zhì)彬彬，溫和有禮的樣子，倒是很像個教書先生。

“草民張廷淵見過衛(wèi)丞相。”既不倨傲也不卑微，謙和有禮中又帶有一絲不屈的風(fēng)骨。

連衛(wèi)祁也無法從心里生出不悅。

“大師，您快來看看我這兒媳吧。”老夫人急忙走了上來，她一向是相信鬼神之說，見到張大師前來，心里也安定了幾分。

“是，老夫人莫急。”

張廷淵仔細(xì)觀察了夫人的狀況，又連著在這屋中走了幾圈，才開口問道，“夫人可是夜夜不得安眠，覺得心悸難安？”

之前才醒轉(zhuǎn)過來的夫人許心悠此時正半躺著，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夫人，在下有些話需要詢問夫人，若是方便的話，還請屏退他人。”張廷淵看向老夫人，神色坦然。

“行，你們都退下吧，祁兒，你也下去。”老夫人大手一擺，衛(wèi)祁雖面露難色，但還是出去了。

“大師，我就在這可否？”老夫人見人都出去了，開口問道。

“可以。”

張廷淵直接走到了夫人面前，對著她周圍看了會，才開口道：“夫人可是在夜間時時見到有人進(jìn)入房中？”

“你怎么知道？！”許心悠大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廷淵。

“那個人可是從來看不清面容，但身形極為嬌小。”

許心悠聽到這句話后又差點(diǎn)暈了過去，仿佛是觸動到了她什么，她開始哭泣起來。

“心悠，你怎么還是放不下啊？”老夫人也是一臉悲戚，過去輕撫著她的背。

“娘，不是我放不下啊，那個孩子，夜夜都來找我，當(dāng)初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他，我為什么不聽勸，為什么非要去...”許心悠情緒已經(jīng)陷入了崩潰的邊緣，語無倫次地不停說著話。

“夫人若是想睡好覺，只需夜夜在床邊屋外灑上些許糯米即可。”

“不，不可以，我也...我也想見見那個孩子...我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知道他怨我，我知道的，可是我...是我對不起他...咳咳咳...”

“行了，行了，我們不說了。”老夫人心疼地幫許心悠順著氣。

“這...”張廷淵面露難色。

“張大師，求你救救我兒媳吧。”老夫人目帶哀求。

“那我可能需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老夫人聞言看了看許心悠。

許心悠沉默了半晌，最后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娘，我想為那個孩子討回公道。”

之后，她便娓娓道出了那個成為了她心病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