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輕輕籠罩無人谷，光華柔柔灑下，朦朧了夜色。

月色如夢，人亦如夢。

九羊微笑看著面前的人兒，素手執壺耳，倒出氤氳熱氣的新茶，潺潺細流緩緩注入茶盞，水漣細細蕩漾，一時間香氣撲鼻。

也是那年，十里桃花時節。

那時師門尚在，他外出歸來。

在蒼竹桃林下，她為他素手調茶。

滿面紅霞，羞啟紅唇：

“師兄，師父已同意……我和流山的婚事，明日我便下山回家中了……”

他聽后一直默默無語，風聲在沙沙作響。

直到院中空留一盞，芽色的清茶，他突覺臉上涼涼……天下雨了么？

在她待嫁的年華，誰滿心愁腸？

看她大紅嫁袍鳳冠霞帔，盈盈走向新郎。

從此，風月花鳥，一笑塵緣了。

如今，倩影在前，他已浮生過半，鬢角霜白如雪，歲月催人老。

她的師妹，面若秋水，雙眸盈盈秋水如翦。

此刻，她的眸中映出，盈盈清茶綠水蕩漾倒影，如此動人心弦。

九羊微微酸楚，只能枉顧怦然心動，移開目光，低頭垂眸，專心品茶。

“好茶，師妹的手藝還是那么好。”九羊幽幽贊嘆。

“師兄喜歡就好……”鳳湘抬眸看來，柔聲說道。

“喜歡，我一直都是喜歡的……”九羊凝視著她，認真的說。

鳳湘看著師兄的模樣，沉默下來。

她早已知道師兄的心意。

很久前，嚴流山負她的那天，她在大雨磅礴中痛哭，師兄的那一個懷抱。

她便知道。

只可惜，太遲了……

牽絆已生，如何斬斷愛恨情仇？

良久，鳳湘纖手斟酒，一人一杯，斟得滿滿。“師兄，這是師妹親自為你釀造的梅子酒，你不嘗嘗？”

“難得相見，師妹陪你小酌幾杯罷。”鳳湘把盞相敬，遙遙笑飲。

九羊端起酒杯，望著眼前：美酒在前，佳人在旁。有何理由不當浮一大白？

一飲一酌間，人已微熏。

“酒醉咨嗟

對故人思故鄉

嘆河山

地動山搖

無奈

心中山水入誰懷

只道是

家不復在國恨愁長

不如添挑

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師兄，過往如云煙，不如放下？”鳳湘勸解道。

她與師兄一直在追查當年門派覆滅之事，只是如今已有了眉目，情勢卻萬分復雜。恐不是他們兩人如此勢單力薄能撼動。

她纂緊雙眉，憂慮道：“你我二人倒無所謂，只是九云、子延他們，如此年輕……”

“師妹，你不必再說！”九羊斷然的阻止鳳湘的話語。

他看著茫茫夜空，悠長的話語落下：“既然云兒、子延已進得我師門，便是師門中人，是他們義不容辭的責任，也是他們的命。”

鳳湘只覺得字字殘忍、絕情，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良久，她幽幽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師妹陪你。”

一句“陪你”，讓九羊情感如潮，百轉結腸。

“師妹……”他在師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曾經的時光，他們相攜仗劍走天涯、揮劍斬黑白，心中的山山水水，浮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