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把家務活大包大攬,導致了媽媽的越發慵懶,她每天的事情就是吃吃喝喝睡睡,身子也越來越圓滾,就連下樓去買菜順便去市場上溜達一圈也省了。媽媽做家務的時節,我還可以跟著媽媽擦地板,擦桌子,自己收拾自己的房間,現在我想幫著奶奶做點家務活,奶奶就說“地板你擦不干凈的,反而跪地上把衣服弄臟了,一邊玩去吧?!薄皠e擦那幾上的灰,小心把花瓶打碎了,一邊坐著。”我也不用干什么活兒了。至于那個小房間,現在成了奶奶的房間,房門整天閉著,我更是不敢進她的房間。
奶奶不喜歡別人把門口的鞋子隨便放,如果我進門換了拖鞋,鞋子隨便趴拉在門口,奶奶就會威嚴地說:“玥玥,把鞋子擺整齊?!蔽冶憷侠蠈崒嵾^去把鞋子放整齊。如果是媽媽和叔叔進門時,鞋子沒放整齊,她會一聲不響地過去把鞋子放整齊,這樣幾次后就沒有誰敢瞎踢拉鞋子了。只要奶奶在家里,家里總是一塵不染,有條不紊的,蘋果只能呆在蘋果盤里,搖控器只能放在電視機旁,抱枕只能放在沙發上,絕不能跑到吃飯坐的椅子上,我閉著眼也能摸到指甲剪,它定在電視柜下的抽屜里一個放小玩藝的收納盒里。奶奶真的是太勤快太一絲不茍了。每天早上七點整,奶奶會準時拉開客廳的窗簾,打開窗子透氣,客廳的窗子正對著我睡著的沙發,我每天不用人叫醒,準能七時起床……
我以為媽媽整天不用做什么事情會很高興的,但媽媽似乎并不開心,她現在喜歡一個人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我有時陪她在房間里說說話,聽會音樂,但我更喜歡的是到樓下玩,帶上我的滑板,劉思捷到出來玩時,我和劉思捷比賽滑滑板,在太空漫步機上蕩來蕩去,在草地上坐著聊天,有時也會帶上一本我喜歡的書,坐在草地上看書,我喜歡戶外無拘無束的感覺……劉思捷不出來時,我一個人在空地上滑滑板,在小區里晃來晃去,逗不認識的剛學走路的小朋友玩耍,我偶爾也會躺在草地上想起托管中心的同學和老師們,這懶洋洋的冬天并不讓人覺得寂寞。
這天,我在樓下玩兒了一會,可能是午飯吃的太油膩了,口渴得很,便回家去喝水。我在飲水機里接水喝了,又到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準備下樓去,這時,奶奶坐在桌邊叫住了我,她說:“玥玥?!蔽铱此荒槆烂C冷漠的樣子,心里有些打鼓,不知她有什么事?我小心翼翼地說:“奶奶,有事么?”奶奶說:“玥玥,早上我買菜回來,放在桌上的一堆錢,你知道么?”我說:“知道啊,你就放在桌上啊?!蔽仪逦赜浀媚棠藤I菜回來匆忙把一堆菜和錢放在飯桌上,聞著廚房里飄來的湯的香味,急急地進廚房去了,而我那會兒正在桌邊吃早餐。我向桌上望去,桌上收拾得整整齊齊,也沒有錢。奶奶說:“玥玥,可是那堆零錢里少了一百塊錢,你看到了么?”我說:“我就不知道了,我吃完早餐就到樓下玩去了?!蹦棠贪欀碱^,臉上布滿烏云,她看著我不說話,難道奶奶的一百塊錢不見了,她懷疑我拿了她的錢?我站在門口鞋柜地方,只想快點到樓下去,卻又害怕,不敢離開?!矮h玥,”過了有一分鐘之久,奶奶又說,“好孩子要誠實,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拿沒拿那一百塊錢?”我說:“奶奶,我沒有拿你的錢。”我感覺得出來,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奶奶讓我害怕,具體怕什么,我又說不上來,同時,我也感到很憤怒:雖然我不是一個優秀的孩子,我知道我不會討人喜歡,膽小,不夠聰明大方,但我絕不會去偷別人的財物,不經過別人的允許,我也絕不會動別人的東西,姥姥從小就教育我不是自己的東西絕不要,我知道偷竊是一種可恥的行為。但現在,奶奶的一百塊錢不見了,卻平白無故地說我拿了!奶奶說:“玥玥,我們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做錯了事只要改正還是好孩子,只要你承認錯誤,奶奶不怪你?!薄澳棠蹋沂钦娴臎]有拿你的錢?!蔽铱蘖恕!斑@是什么?”奶奶從她的口袋里拿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說,“這是我從你的書包里搜出來的,小孩子家的哪會有這么多錢?”“你竟然偷偷的翻我的書包?!”我的憤怒到了極點,我跑過去搶那張百元鈔票,口里叫道:“這是我的錢,是我媽媽給我的。”奶奶把錢拿到另一邊,說:“小孩子不許撒謊。”我說:“就是我媽媽給我的。我知道,你不是我親奶奶,你不喜歡我,就故意冤枉我拿了你的錢?!蹦棠膛牧艘幌伦雷诱f:“胡說?!?
淚眼模糊中,我看到媽媽出現在房門口。我也不去夠那原本屬于我的一百塊錢了,站在桌子旁邊,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奶奶說:“蕓蕓,我只是想孩子犯了錯,給個教訓她,也是為了孩子好?!眿寢尷淅涞卣f:“孩子并沒有錯,這一百塊錢是我給她的?!甭爧寢屵@樣說,我更是放聲的哭了起來,似乎我心中的委屈與憤怒都要隨著那哭聲發泄出來。
媽媽牽著我的手,我們走出了家門,我只是一個勁地哭著,她也不來安慰我,也不來勸我別哭了,直到我們走出了樓道,走出了小區,走到了街上,我看到媽媽也在掉眼淚,我才收住了哭聲,我說:“媽媽,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媽媽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用她柔軟的手擦我臉上的淚痕,她看著頭頂的天空,我也跟著看向天空,藍天上除了幾朵白云,什么也沒有。媽媽說:“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兒?!蔽艺f:“媽媽,我真的沒有拿奶奶的錢,那一百塊錢是那天你給我去買午餐吃,我舍不得用攢下來的?!眿寢屘嫖野岩路I子拉拉正,說:“媽媽知道,我的玥玥是好孩子?!眿寢尩难蹨I又出來了,我忙替媽媽擦眼淚,說:“媽媽,你別哭了,我以后再不到外面瘋玩了,不惹你生氣了?!薄笆菋寢寣Σ黄鹉恪!?
媽媽在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她對司機說了一個地址。我問媽媽:“媽媽,我們這是去哪呢?”媽媽說:“我們去你郭阿姨那里?!背鲎廛嚢盐覀冚d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小區,小區里比我們住的那個小區可氣派漂亮啦。媽媽帶著我一路暢行來到一家家門口,沒想到媽媽還有郭阿姨家的鑰匙,郭阿姨沒在家,她一定還在上班,郭阿姨家比我們家可大多了,電視也要大些。媽媽可能累了,她靠在郭阿姨家寬大的沙發上,對我說:“玥玥,給媽媽倒杯水來?!蔽艺驹诳蛷d中間四處觀望,沒看到飲水機,媽媽說:“去廚房倒杯水來。”我找到廚房,廚房里果然有飲水機,我給媽媽倒了一杯水。我在媽媽旁邊坐下,看著媽媽,心想,難道我和媽媽就要在郭阿姨家住下么?都是我連累了媽媽。媽媽喝完了水,把杯子放下,說:“玥玥,媽媽有些累了,我歇會,你自己看會電視,自個玩會?!眿寢尵烷]上眼睛,躺在沙發上養神。我說:“媽媽,我再也不和奶奶頂嘴了?!眿寢尡犻_眼睛說:“玥玥,記住,你沒有錯?!眿寢屇眠b控打開電視,說:“你看會電視,我到房間里睡會。”媽媽去了房間,我便在客廳里看電視。
我不知看了多久電視,也不知媽媽睡了多久,窗外慢慢被暮色籠罩了,門鎖轉動,是郭阿姨回來了,郭阿姨看到我,吃了一驚,說:“玥玥,你怎么來了?”我說:“媽媽帶我來的?!惫⒁檀蜷_大廳里的燈,說:“媽媽呢?”“媽媽在房間里睡覺?!蔽艺f。這時,媽媽從房間里出來,說:“盈盈,回來了?!惫⒁陶f:“你挺個大肚子怎么跑我這來了?”她又端詳了端詳媽媽,說:“怎么,跟沈巖吵架了?”媽媽捋捋頭發,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說:“沒有?!边@時,媽媽的手機響了,媽媽看了看,把來電掛掉了。郭阿姨說:“你自從懷了寶寶后,難得來我這里一次。”媽媽說:“我想你了,來看看你不行么?”這時,郭阿姨的手機又響了。媽媽說:“是不是沈巖打來的?是的就別說我在你這里?!惫⒁陶f:“你們到底怎么了?”郭阿姨接了電話,是沈叔叔打來的,郭阿姨問沈叔叔在哪里?下班了沒有?又請沈叔叔過來。郭阿姨掛了電話,在媽媽對面坐下,說:“蕓蕓,你和沈巖到底怎么了?”媽媽嘆了口氣,說:“我和他沒怎么著,是她媽媽太過份了?!薄霸趺椿厥履?,說給我聽聽。”媽媽說:“你吃飯了嗎?”郭阿姨說:“還沒呢,看來你們也沒吃?!眿寢屨f:“弄點吃的,我一邊給你說?!惫⒁陶f:“家里沒什么菜,就吃面條吧?!眿寢屨f:“行?!惫⒁滔戳耸郑綇N房里去做飯,媽媽就靠在廚房邊上跟郭阿姨說話,她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跟郭阿姨說了。郭阿姨說:“老太太年紀大了,記錯了,你別跟她計較?!眿寢屨f:“我氣在她就不該這樣看玥玥,這樣輕視我的孩子!當時我還在房間里呀,要是我不在的話,不知她背后怎樣輕視我的孩子呢。當初我和沈巖結婚時,就跟她說過我的情況。她要么當初就不同意沈巖和我結婚,真想不到老太婆是這樣一個人。”郭阿姨說:“你聲音小點,有些話讓玥玥聽到了對孩子心理不好?!眿寢尯凸⒁瘫銐旱土寺曇粼趶N房里嘀嘀咕咕地說著什么。我放低了電視聲音想聽清她們說什么,卻也聽不清了。
郭阿姨和媽媽在廚房里嘀咕了一會,郭阿姨就喊:“玥玥,洗手了準備吃飯啰?!惫⒁潭顺鱿銍妵姷拿鏃l,只要聞著就讓人涎水直流。另外,郭阿姨還每人給煎了一個雞蛋,炒了一盤青菜。我到桌邊坐好,郭阿姨從小鋼鍋里給我盛面條,郭阿姨說:“玥玥,肚子餓了吧?!蔽尹c點頭。媽媽把一個煎雞蛋挾到我面前的碗里,說:“盈盈,你做菜的手藝長進多了?!惫⒁陶f:“你就打趣我吧?!蔽页灾⒁套龅拿鏃l,心想:“什么時候我能學會做飯做菜就好了,那樣我就能給自己做飯菜,不用依靠別人了?!惫⒁陶f:“玥玥,你說是你媽媽做的飯菜好吃,還是郭阿姨做的好吃?”我說:“都好吃。”郭阿姨和媽媽都笑了起來。郭阿姨笑道:“小鬼頭,真會說話。”大家低頭吃面條,過了一會,郭阿姨又問:“玥玥,你喜不喜歡現在的奶奶?”我咬著筷子不說話。媽媽說:“這還用問?玥玥,快吃,別理你郭阿姨。提到那老太太我心里就不舒服。”媽媽挾了一筷子青菜到我碗里。我說:“她不是我親奶奶?!眿寢屄唤浶牡靥糁桓嗖艘нM嘴里,說:“盈盈,你說現在的小孩子什么不知道?”我的心里一酸,就有幾滴眼淚滴進面條碗里了。
郭阿姨說:“蕓蕓,既管你不喜歡沈巖媽媽,但這位老太太總是你們生活中避不開的人物。老太太這個時候來和你們住在一起,肯定是準備侍候你月子的吧?你媽又不在了,難不成你還請月嫂去?月嫂可不便宜;你生完孩子要出去工作,肯定得要人待孩子吧,你也清楚現在保姆的行情,貴又不一定讓人放心,你們還要還房貸,一家子人要養,以你和沈巖的經濟能力,老太太為你們做免費保姆又何樂而不為呢?其實,你忍一忍,對你來說還是很賺的。再說了,老太太是沈巖的母親,他不可能讓他母親在老家不聞不問的。婆媳之間總有些磨擦的,慢慢適應吧?!眿寢屨f:“老太婆對我好不好我不介意,但她不能這樣待玥玥?!?
我現在才明白,是我連累了媽媽,如果奶奶一氣之下回老家了,媽媽生了寶寶豈不沒人帶了?媽媽為了我離家出走,現在連家都回不了了,如果沒有我,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媽媽和沈叔叔還有奶奶會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都是因為我?!皨寢?,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蔽伊髦蹨I說。媽媽說:“傻瓜,說什么呢?媽媽可不是那么任人欺負的?!眿寢岆m然笑著說這些,但我還是看到她眼里閃著淚光。郭阿姨說:“母女倆越說越離譜了,你倆吃完了就去沙發上坐著看電視去,我來收拾。”
我和媽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依偎在媽媽身邊,生怕哪一刻媽媽會不要我了。媽媽則懶懶地靠在沙發上,一只胳膊抱著我,她雖然看著電視熒幕,但我知道媽媽并沒有認真看電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門鈴響了。郭阿姨在廚房里叫道:“玥玥,去門眼里看看是誰?”我到門口把眼睛湊到貓眼上,只見沈叔叔站在門外,我大聲道:“是沈叔叔來了?!眿寢屄牭搅苏f:“玥玥,別開門?!惫⒁虖膹N房里出來,一邊脫著手上清洗的皮手套,一邊說:“瞎說什么呢,怎么能讓人站在外面呢?玥玥,快給你叔叔開門。”我打開門,沈叔叔看到我,問:“玥玥,吃晚飯了沒?”我點點頭,說:“吃過了。”郭阿姨一邊擦著手,一邊問:“沈巖,你吃了沒?”沈叔叔苦笑了笑,說:“還沒呢。”郭阿姨道:“趕緊進來吧,別站外面說話了。”
我依然回沙發邊坐著看電視。郭阿姨給叔叔倒了杯茶,又要給叔叔弄吃的去。叔叔說:“不用了,我媽在家里等我回去吃晚飯,我先和蕓蕓說幾句話。”郭阿姨便向我招手:“玥玥,我帶你進房間玩游戲去,整天看這電視也沒勁。”我隨郭阿姨進了房間,郭阿姨關了房門,讓叔叔和媽媽在客廳里說話。郭阿姨打開她的手提電腦讓我玩游戲。我在房間里玩掃雷游戲,也不知玩了多少局,沈叔叔敲門進來,高聲說:“盈盈,我們要回去了,玥玥,我們回去吧,讓郭阿姨早點休息。”我這局游戲正玩到興頭上。郭阿姨說:“要不,玥玥今天就住我這吧,玥玥,好嗎?”這局游戲還是死掉了,我看看門口的沈叔叔,又看看郭阿姨。郭阿姨說:“就這樣了,玥玥今天就住我這,沈巖,你今天帶蕓蕓回去,明天再來接玥玥,我晚上好好和玥玥說會話,正好明天周末?!鄙蚴迨逋饬?。媽媽又進來囑咐我要聽郭阿姨話,他們就出去了。郭阿姨又追出去,說:“沈巖,這么晚了,打車不方便,你開我的車回去,明天再送過來,順便接玥玥?!?
媽媽回去了——媽媽和沈叔叔感情還是很好的,一下子感覺屋里冷清了不少。郭阿姨找出一件她的睡衣,讓我去沖涼,我沖涼了回來,躺在大大的席夢思床上。郭阿姨說要和我好好說會話,可我不想和大人們說話了,大人們說話總是不明不白的,要讓我費心去思考,我懶得跟他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