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了，閨秀們在這樣的日子里一向是沒有活動的，無非是在家中做做女工，煮煮茶罷了。

屋里很暖和，舒適得讓人提不起精神，段溫玉半闔著眼，昏昏欲睡，手里一只荷包繡了七八天還沒完。

“姑娘，五姑娘身子不舒服，今日是來不了了。”畫竹開了門道，一股風鉆了進來，段溫玉身子一凜，清醒了不少：“可有大礙？”

畫竹見狀，搖搖頭連忙把門關(guān)上了：“連姨娘說是一點風寒罷了。”

“休息休息也好，天天招她過來也難為她。”段溫玉把手里的活計放下，站了起來，“我去瞧瞧她。”

“外頭風大，姑娘體子弱，當心過了病氣。”畫竹顯然是不贊成。

“把我那件大氅拿來罷，你瞧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日日悶著坐著，骨頭都軟了，也不見得多好。”段溫玉笑著，促她去取衣裳。

畫竹便去了，特意取了最厚的一件紅狐大氅。

段溫玉有些好笑，還不到最冷的時候呢。

怕畫竹又念她，段溫玉還是穿上了，突然想起來：“前幾日的血燕可還有？若是有剩，便拿了給五姑娘罷。”

“是。”畫竹便去庫房取了些包好。

風吹著，刺骨的冷，段溫玉忍不住把兜帽系緊了，只露著兩個眼睛。

段溫玉很滿意。

這些日子，她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松懈的狀態(tài)，安逸使她的思考鈍化了，平日敏銳的判斷力也下降了，這樣冷的風，能讓她清醒過來。

潔兒見了段溫玉主仆，忙行了禮：“請三姑娘安。”

“不必多禮。”段溫玉笑道，“五妹妹可還好？”

潔兒點點頭：“大夫瞧過了，并不打緊，三姑娘快進來罷，外邊這樣冷。”

畫竹笑著把血燕交給潔兒：“這是我們姑娘的一點心意，給五姑娘補補身子。”

“多謝三姑娘。”

段溫玉進了屋子，連姨娘還守著段溫舒。

“賤妾見過三姑娘。”連姨娘見是她，忙不迭行禮。

“不必。”段溫玉扶了她起來。

問過段溫舒的情況后，段溫玉便笑著道：“五妹妹往后可要注意些了，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段溫舒乖巧地應(yīng)了。

“潔兒，你來看著五姑娘，我同三姑娘說些事兒。”連姨娘又對段溫玉道，“可否請姑娘借一步說話？”

段溫玉含笑看了她一眼，點了頭。

兩人便移步到了外室，連姨娘望著段溫玉，顯得有些猶豫。

段溫玉靜靜地盯著自己衣裳上的花紋，她等她開口，很是耐心。

連姨娘聲音放的很低：“賤妾聽說相爺近來很看重四姑娘，姑娘可知道？”

段溫玉把目光移到連姨娘臉上：“四妹妹來尋了我?guī)状危急晃掖虬l(fā)了。”

段溫霞不夠安分，一看就是個心太大的，不能成氣候，段溫玉才不愿意浪費時間。

“萬一相爺說姑娘什么……”連姨娘并沒有感覺松一口氣。

她當然有理由擔心，段溫舒是她全部的寄望，不為她，為誰？

“姨娘擔心這個做什么？”段溫玉表現(xiàn)得有些漠然，“溫玉自己擔心便好，姨娘只要照顧好五妹妹就夠了。”

給連姨娘的保證，夠多了。

連姨娘的臉色松緩了，對著段溫玉福了身子：“多謝姑娘。”

“姨娘多禮了。”段溫玉伸手扶她起來，“對了，蘭姨娘最近可還好？”

“忙著跟賀氏斗智斗勇呢，鬧騰得厲害。”連姨娘忍不住笑了，“昨個兒還吵了一架呢。”

段溫玉也笑了，能鬧騰就好，她還嫌賀氏那邊不夠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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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段青云果然叫了她去。

“見過父親，不知父親喚溫玉前來，有何事吩咐？”段溫玉行了禮，看上去分外恭謹。

但段青云知道她根本就不像她表面那樣，這個女兒，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坐下罷，不過同你說幾句家常話罷了。”段青云溫和地笑著。

同樣，她也不信他。

“謝過父親。”段溫玉掩住眼里的諷意，坐下了。

“你幾個兄弟姐妹里頭，就你跟你哥哥最是出挑了。”段青云感嘆道。

“父親謬贊了。”段溫玉有什么可感動的？對他，她早不抱希望了，無論他說多少動聽的話，她都不會有什么情感上的觸動。

段青云到底是官場上的老狐貍：“父親真心希望你們好，你們都是我的孩子，骨血相融，我一樣疼愛，如今我年紀也大了，就盼著你們好了。”

“父親正是壯年呢，大有可為。”段溫玉避重就輕。

段青云仍然沒有動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唉，不服老不行了，你們都大了，理應(yīng)互相扶持，都是段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你可明白？”

“自然。”段溫玉不好再打哈哈了。

“好孩子，多教教你底下的弟妹們，尤其是霞姐兒，是個聰敏懂事的，年紀也是剩下三個里頭最大的，將來也好幫扶你。”段青云算是利誘了。

“將來的事誰又能算準？看各自的造化罷。”段溫玉垂著眸子淺淺笑道。

想來，就來罷，她不會攔著。

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擺明了，段青云便不用再說下去了：“我也會提點你妹妹的。”

哪個妹妹？

段溫玉暗笑，這樣模糊不清的句子，怎么理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是時候離開了：“父親公務(wù)纏身，溫玉便不打攪了。”

“你去罷。”段青云目的達到了，便隨意地擺了擺手。

“是。”段溫玉退了出去，面色不變。

段溫霞若是真的還過來，也算她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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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溫霞當然要來，但來的都不是時候。

段溫玉不是睡下了，便是心情不佳不想理人，要么就是跟段溫舒在一塊兒，段溫霞這幾日給段青云哄高了心氣，段溫玉連連給她碰軟釘子，她便索性不來了。

這是段溫玉意料之中的事。

段青云也無法指摘她，畢竟是段溫霞自己不肯爭氣，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到了段溫舒身上。

段溫舒膽子是小，這是好事，膽子小便不會不聽話，聽話的棋子，才是好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