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離她及笄還有一月，柳氏卻已經開始忙活了。
先是請了繡娘來給她做衣裳，然后又是打首飾，不過插簪時用的簪子倒不好求，只能慢慢來。
秋闈早便過了，各地的舉人紛紛向京都聚攏，如今的京都不可謂是不熱鬧，到處都是人。
段家二房嫡長子段溫弦、柳氏的嫡親侄孫柳華廷也都來了，借住在丞相府。
這兩個哥哥均是飽讀詩書，學富五車之人，素日的品行也廣為人所稱道，麻煩的是柳華廷帶了他妹妹柳華雁來，那是個嬌生慣養的主，段溫玉從小便和她不對盤，見面便要吵。
柳氏居然讓柳華雁同段溫玉住同一個院子。
段溫玉不解，但轉念一想，反正這是她自己的院子，量柳華雁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來，就算她天天吵，天天鬧……
現在她總能夠用適當的法子收拾她，讓她安分下來。
奇怪的是，柳華雁竟然異常的聽話，姐姐長姐姐短的，而不是像以前那樣，直呼她的大名。
段溫玉冷冷地觀察著她，她能夠一直安分守己是最好了，否則也別怪她不給面子。
正好孟翎昇謀了個大理寺右寺丞的職位，被孟翎昊他們兩個夾纏著請客，就他們這幾個表兄表妹一起，也算是給段溫弦他們洗塵接風了。
按了段溫玉的小心思，地點就定在鴻影樓，不消說，這自是段溫玉的手筆了。
“阿玉就不能少算點？”孟翎昆沖她擠眉弄眼。
“這可不行，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段溫玉掩口而笑。
“黑心，賺自家哥哥的銀子。”孟翎昆嘟囔著。
孟晚照沒好氣道：“不是你敲的大哥？”
段溫玉她們隔在另一個雅間，和孟翎昇他們只差了一張屏風。
吃到一半，段溫玉聽見白灣的胞兄白岸大笑著上來了，入了隔壁的席。
孟晚照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我真是不小心……”孟晚照勉強笑笑，換了一雙。
段溫玉挑了挑眉，晚表姐有些不正常，難道是因為白岸？
白岸可是京城第一紈绔……簡直就是花花公子的楷模，愛好尋花問柳，斗雞遛狗，見了美人便走不動路，據說京城風塵女子沒有他不認識的，時不時便鬧出點爭風吃醋的丑聞。
為了這個兒子，白將軍不知被彈劾了多少次，好在平嘉帝憐惜白將軍素日戰功赫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御史們討不了趣兒，便也放棄了。
晚表姐怎會與他有瓜葛？
段溫玉探尋著望了望孟晚照，見她已是恢復了常態，似是什么都沒發生過。
段溫玉又望了眼柳華雁，她倒還是嫻靜得很，規規矩矩地用飯。
突然，從屏風后頭閃出個人影來，段溫玉看了便頭疼：“謝珩！”
謝珩挑眉笑了，對身后段溫朗的勸阻充耳不聞：“阿玉，要叫珩哥哥。”
她們幾人只得背過身子去，段溫玉惱了，一頓搶白：“謝世子，如今大家年紀都長了，小時不懂事的那些玩笑，早就應當過去了，男女有別，謝世子這樣不管不顧，可曾想過有損于我的閨譽？”
謝珩愣住了，緩步退了出去，“我知道了，往后不會了。”
段溫玉覺得很難受，但知道這是必須要做的決定。
不能后悔。
謝珩當然沒有留下來的道理，他黯然地家去了。
他知道大家叫他野猴子，這個綽號，他本來是混不在意的，謝珩向來是個我行我素的，對于旁人的看法，并不關心。
可是段溫玉不一樣。
她小的時候是很嬌軟的，性子溫吞，他從小和她玩在一起，當然欺負過她，她當時會生氣，過一會兒便忘了，對他笑得很甜，叫他“珩哥哥”……
從小他便想著習武，想要保護她。
現在她大了，漂亮，優雅，卻失去了天真，變得陌生了，不再喊他珩哥哥，要他守規矩，跟她保持距離……
是他做錯了罷。
她的人生出了那么多變故，他憑什么這么苛責她？
珩哥哥還是應該守護阿玉，把她的笑容還給她——以她喜歡的方式，變成她會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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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溫玉并不知曉，她的話對謝珩起了何等的作用，如今她知道的，只是柳華雁來京都的目的。
尋個好夫婿，嫁入京門望族。
在回府的路上，柳華雁終于繃不住了，開始指責段溫玉不讓她露面，展示自己。
“段溫玉，你就是怕本姑娘搶了你的風頭罷？告訴你，若是我沒能在京城嫁個好夫婿，便都是你害的！”柳華雁底氣十足。
段溫玉氣樂了，果然本性難移，她忍了她夠久了，哪成想她還得寸進尺：“雁妹妹好不知羞臊！哪有未出閣的女兒把嫁人掛在嘴邊的？”
段溫玉緩了口氣，繼續道：“我幾時怕你搶我風頭了？這京中哪家閨秀不是出門戴著面紗了？又不是那些風塵女子！當心祖母知道！”
柳華雁被這么一嗆，只能縮住了口，在心底啐了段溫玉幾口。
段溫玉并不是個愛告狀的，為防柳華雁再生事，還是告知了柳氏。
柳氏嘆了口氣，道：“委屈你了，我先前也不知道，難怪她堅持要跟你住一塊兒，想來是想借你的名頭罷。”
段溫玉低著眸子，不說話。
“你多擔待她些，好歹她是個客，回頭我說她兩句。”柳氏笑道。
段溫玉離開了，心里并不太平，柳氏絕不是因為喜歡柳華雁才這么護著她，只能說明，柳家也不安分，開始作為了。
段溫玉苦笑了一下，名利權勢，果真是誘人得緊啊。
好在柳氏允她親自去邀請曹太妃做她笄禮的正賓，讓段溫玉能夠暫時擺脫柳華雁。
眼不見心不煩。
曹太妃哪有不愿意的？自是歡歡喜喜地應下了。
段溫玉把近來一些事情告知了曹太妃，曹太妃沉默了一會兒，道：“連柳家都開始動作了，更不用提旁人了，京都的熱鬧還沒完呢。你千萬當心些，也提點提點晚姐兒，目前來說，你們兩個就是兩塊肥肉，周圍的豺狼不會少，只會越來越多。”
“娘娘放心，溫玉和表姐自會當心的。”段溫玉斂下一抹憂色，她不能不怕，只是怕也沒用。
該多做準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