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M16的靈魂重生在余秋身體里的那一刻，那個名為余秋的人格無辜得就像每一個意外車禍的受害者，忽然便是消失在了這個世界。而他原本的一切，不管是身份還是記憶，不幸或是美好的未來都被新人格繼承。

M16盡管能記起余秋的生前往事，做事風格及其生活習慣，但他屬于自己的那份的生活記憶所帶來的的影響卻遠遠強于繼承而來的記憶。

兩者相比之下，余秋的記憶更像是M16以第三人稱視角經歷的一般，他能體會其中的一切，但代入感卻是低了不少。

“這是因為你的靈魂還未和這具身體完全融合的緣故，相信我，當你的靈肉完全一體之時，才會顯露出它真正的實力。畢竟能夠承載我這么個偉大存在的身體，在整個地球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卑瑺栐谟嗲锬X海里驕傲地說道。

“我感覺我們不是救世主，更像是劊子手或者是小偷?！庇嗲镌诜块g內穿好衣物，白襯衫配上灰色小馬甲，下身是黑色牛仔和一雙淺棕色休閑鞋。

事實上，以前的余秋很少穿得那么精干簡潔，記憶中的余秋似乎總是穿著衛衣之類的宅男休閑裝，但M16這個靈魂卻是完全不喜歡那種松垮垮的感受。

余秋的養父余夏是Z11區廢品收購站的站長，所以余秋住在廢品收購站內的一棟略顯老舊的藍灰色金屬建筑，余秋的臥室位于這棟高達十二米的最頂層，僅是一個配有陽臺的單間，但擁有非常棒的視野。

當余秋打開臥室門，朝外望去，只見陽光穿破雨后流離的小云朵，灑向Z11區星羅棋布的城鎮大地，清新的空氣撲人口鼻，蘇醒的城市逐漸變得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聲音開始絡繹不絕。

陽光并不刺眼，余秋的眼睛卻有點濕潤。

未來的他自幼生活地底，所有關于陸地生活的印象都來自書籍，紀錄片，或是老人家的講述，當自己真正看上一眼之時，那并不美麗的城鎮，卻透露著最真實的美好。

一首悲傷的音樂忽然悠悠揚揚的在他腦海響起，似乎想渲染這種感動氣氛，卻讓余秋的感動瞬間遭到打斷，他惱聲道：“麻煩別在我腦袋內置隨聲聽的功能？”

“此時此景，難道你不覺得需要一些音樂來烘托一下氣氛？還是你不喜歡這首曲子，好吧，那你從歌單中自行選擇好吧。”

艾爾的聲音剛落，余秋突然覺得自己雙眼視野中出現了一個透明的音樂列表，上面還有一個搜索欄目。

“也請你不要把我的眼睛當做屏幕呈像使用，還有你是不是具備連網功能，我是不是還得在身上安插一個信號接收器？”余秋更為不爽。

“并不用，事實上我只要存在你的腦海里便可以自行發射和接受信號，當然我所用的信號波和你們所認知的有所不同，所以我不需要那些繁碎的發射接收裝置?！?

“艾爾，你真的是唐宇科技制造的嗎？真如你所言，人類豈不是根本不需要電腦了？”

“關于我的出處目前的你沒有權限了解，而且我說過，只有你這種身體才能容下我這等存在?！?

“OK，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隨便在我腦海里自主跳出這些東西，這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臺行走的機器?！?

“why？我是如此先進而偉大的存在，為什么我從你的情緒中沒有讀到雀躍呢？”

余秋順著房子外沿的鐵制階梯開始下樓，邊走邊說道：“如果你能乖乖寄存在我的電腦或是手機在里，哪怕是任意的隨身電子物品都好，我應該會欣喜若狂的?！薄?

“根據救世計劃的協議，我的主體意識只能呆在你體內，況且一般的電子設備很難容納我的存在，除非是超級主腦那種大東西，我倒是能夠在里面睡睡覺。不過，我可以分一部分意識在其他電子儀器里，就像你在深淵下看到的那樣，我可以瞬間操縱所有機器運行工作。”

……

余秋順著腦海中的記憶，來到了他常去的早茶店，帶著異樣的心情享受了新人生的第一頓，只是簡單的包子，豆漿油條，他卻一口一口很認真的咀嚼品嘗，像是在享受人間美味。

結賬的時候，和余秋熟絡的老板大叔望著今日的他，眉頭微挑，笑著說道：“小秋啊，今兒真精神??！喲，你是不是長個了，咋感覺高了些啊?！?

余秋微微一愣，才想到自己現在的穿衣打扮還有身體的確已和之前大有不同，他尷尬的微微一笑，然后付了錢。

這種尷尬的表現老板非常熟悉，原本的余秋也是這樣，隨便夸幾句就容易羞澀的說不出話來。

走出包子鋪，是一條人聲鼎沸的小吃街，余秋饒有興致的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享受著M16不曾體會過的幸福。

在那個黑暗的未來，幸存的人類常居地底，沒有足夠食物供給，也不會允許小吃街之類的存在，許多普通人類都是啃著冰冷的硬饅頭過活。即便是身為尖兵的自己，也幾乎沒有嘗過三餐之外的其余食物。

直到腹中滿滿，余秋才不舍的回頭，朝家走去，路上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歉疚，有些茫然，也有些慶幸。

“你好像感觸良多??？”艾爾的聲音從余秋腦海里再次響起，在出門后余秋便停止和它的對話，直到此刻它終于又忍不住再次說話。

余秋突然覺得艾爾愛嘮嗑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在深淵下沉睡了太久，憋出了程序漏洞。

不過這個時候，有一個能聆聽自己心聲的耳朵，似乎也不錯。

“我覺得有些愧疚，因為我的出現，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卻消失了?！庇嗲锍谅暤溃拖骂^看著腳下的瀝青路，邊走邊說道：“盡管在這個星球上所有人的眼中，他都還活著，可人格的消失，其實就是死亡?！?

“是我殺了他。”余秋沉聲道，語氣中有點難過。

艾爾在余秋的腦海里沉寂了好一會，方才說道：“M16，你的到來，是為了人類的存續，你擁有一顆正義善良的心，那便更該清楚什么是大義。有時候，為了成就一些事情，犧牲是必不可免的。在地球歷史中，這些事情屢見不鮮。”

“大義？其實我不是很想懂，我在未來從來沒有自己的選擇權，我從三歲起便因尖兵血統純正，開始接受救世計劃中的尖兵培訓，每個人都對我們充滿期望，他們希望我們能夠完成計劃，拯救他們?！?

“至于我們自己是怎么思考的，沒人關注，很多的時候我覺得我們更像是武器，而不是人?！?

“但是現在，我覺得我終于有機會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你問我想不想拯救世界？”

“我根本不想管這些事。你知道在未來的時候，我的夢想是什么嗎？我只想做個小人物，自生自滅。即便像老鼠一般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我也希望每一天是按照自主意愿生活的，而不是像個機器，供人差遣！”

余秋停下了腳步，他抬頭望向天空中那輪越來越刺眼的太陽，貪婪地享受著陽光的輕撫，甚至舍不得瞇上眼。

“自私雖然是每個人類的天性，但你活了下來，卻一點都不想做點什么嗎？”艾爾終于發出了疑問。

“想做什么？艾爾，我們回到了55年前，也就是那些外太空文明入侵前的15年。我們只有15年時間能做什么？”余秋嘲諷地繼續道：“諾貝爾獎曾經的得主，貝利斯?謝爾在他吞彈自殺前說過，入侵者與我們的文明差距萬年有余，15年，我們能彌補萬年的差距嗎？”

艾爾反嘲道：“那位貝利斯先生在就在前幾天的某個會談里也說過，科技文明發展的速度在多個天才存在的歷史節點，將會加速千百倍！”

它話音一落，余秋的眼前的空氣便浮現了一個透明屏幕，上面正擺著一份網頁頭條，正是三日前貝利斯參與聯邦科技研討峰會時的采訪報告。

“這是思維呈像，這回我可沒有將信息直接顯示在你的眼上了哦?！卑瑺栒f著將那透明屏幕撤去，繼續道：“你是個來自未來的天才，我更是無與倫比的存在，我們合力，那道文明差距的鴻溝并非不可能跨越。”

“我現在只想做余秋。”余秋緩緩說道。

艾爾沉默了幾秒，不著邊際的問道：“M16你多大了？”

“不到18歲，很巧，我的年齡和這具身體幾乎完全符合。”余秋聳聳肩道。

“哎，小孩子果然沒啥責任感啊?！卑瑺枃@道，不過他的聲音很快又恢復了自信：“不過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接受你必然面對的一切?！?

“你啥意思？”感到腦海里那個意識的得意，余秋不解問道。

“好好體驗生活吧，小鬼，很快你就需要本……”艾爾那好聽的女聲忽然頓住，再開口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非常欠扁的大叔音。

“很快你就需要本大爺的幫助了！”

仿佛被看穿了什么的余秋感覺有些惱火，漫步來到廢品收購站附近的一家小賣鋪，對著小賣鋪里那位熟悉中透著陌生的猥瑣老板道：“一條紅狗牌香煙。”

“喲，小秋，給你老爹買煙呢？”小賣鋪老板是個瘦小的中年男人，一臉胡子拉渣，雙眼老是賊溜賊溜的轉著，透著一股老鼠般的猥瑣勁，人送外號耗子。

余秋原本是個不抽煙不喝酒的宅男，他那高大魁梧的老爹余夏卻是個又煙又酒的糙漢子。

“嗯？是啊……耗子叔，再來個火機唄?！苯舆^香煙的余秋說道。

“好嘞?！蹦呛淖訌囊欢央s貨里丟了個貼著金發裸體女人圖案的火機給余秋，然后問道：“昨晚那雨下的嘩啦嘩啦的，那雷閃得更是嚇死人了，你猜怎么著，我昨晚喝得迷迷糊糊，竟然看到有一條水桶粗的雷，劈在了你住的那個小樓里，害我擔心了一晚?！?

“今個看你神清氣爽，穿的這般帥氣，看來叔叔我啊，昨晚真的是喝多了?！?

余秋聞言一驚，終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