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皇駕崩,舉國哀痛。
慕容恩和高玉兒這對新人連洞房都沒入,就換下紅喜、披上白裳。喜堂也被重新布置成了靈堂,眾多文武臣工痛哭祭拜,其中不乏哭暈死過去的。在他們心中,慕容皓就是他們的天,現在天塌了,他們的心也垮了。
涼州,武威。
唐勝剛陪著羌王祭完父母,就得到了北平發來的喪報。唐勝是武將,又是男人,心理承受能力相對好點,但也是傷感不已。另一邊的云飛瑤就差多了,聽到“天子駕崩”這四個字,整個人頓時僵在那了,宛如遭了雷擊一般!唐勝接過喪報,還沒握穩,就被云飛瑤一把搶了過去。
云飛瑤反復看了好幾遍,確定這不是偽造的后,才頹然的放下手臂。玉璽假不了,那字里行間的大哀假不了,最主要的,是自己心里那份傷痛,假不了。
“唐刺史,”云飛瑤拿袖子試了試眼淚,沉聲對唐勝說道,“我想了下,還是不回北平了罷。”
“額,羌王殿下,車馬已經備好,您怎么又改主意了?”唐勝暗吃一驚,急忙追問道。
“。。。不想回去了,沒什么意義了,”云飛瑤搖了搖頭,眼中盡是苦澀,“您幫我上書一封吧,我會回羌族替陛下戴孝守靈。另外。。。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回北平了。”
“這。。。好吧,”唐勝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云飛瑤會做出這個決定,但他最終還是決定尊重她的選擇,“既然是羌王殿下所請,我想朝廷會尊重您的決定的。羌王殿下是我大世的好朋友,陛下。。。以前也囑咐過我,要多照顧您和羌族。以后若有什么地方用到在下的,請您盡管開口!”
“。。。多謝。”
“在下先告辭了,羌王殿下。。。請注意身體。”唐勝眼神復雜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識趣的告辭了。至于那封喪報,唐勝并沒有討回來,他相信,云飛瑤現在比自己更需要那個東西。
“陛下啊。。。你為何不等我。。。如今你我陰陽兩隔,你叫我以后該怎么辦。。。”等唐勝一行人走遠了,云飛瑤才頹然的跪倒在地上,不顧身后眾人驚詫的目光,左手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
國喪期間,任何事情都得靠邊站,包括軍國大事。但偃旗息鼓,不代表就沒那個實力了。很快,幾個不長眼的倒霉蛋就開始在世國的底線周邊不停試探了。
最先挑事的還是南匈奴,雖然他們被世國打怕了,不敢覬覦內土。但鮮卑的那塊草原他們可一直惦記著呢。鮮卑被屠族后,原本的千里沃土就變成了無主之地,而南匈奴是最有實力吞并它的。慕容皓還活著的時候,南匈奴不敢亂動,現在聽說慕容皓死了,有野心的王公貴族們頓時高興的一蹦三尺高,開始積極的準備備戰。
慕容皓死了,但慕容恩還在。這些南匈奴的王公貴族顯然小瞧了這位新皇帝。在他們心里,屠夫般的慕容皓才是英雄,而他的兒子,那個寬厚的老好人,不過是頭綿羊罷了。
但他們錯了,如果他們早一點去理了解慕容皓,就會發現,他在成為皇帝前,也是個老好人。
慕容恩現在還不是皇帝,按規矩,天子駕崩,其后一年的時間都是喪期。雖然太子可以即位登基,但服喪的這一年里,年號還是尊武二十三年。換而言之,等過了這一年大喪,慕容恩才能換下孝服,啟用自己的年號。
聽到南匈奴又不老實了,慕容恩當機立斷:命衛將軍慕容寶率并州軍三萬,北入草原。名為交流學習經驗、攜手共創明天,實則為清理敗類,阻止匈奴軍東進。
事實證明,就算慕容皓不在了,世軍的戰斗力也還是一等一的。南匈奴軍隊在世軍的面前和紙糊的沒什么區別,再加上他們在世國的庇護下安逸久了,沒多少人愿意和這位爸爸級別的國家打仗。慕容寶入草原后,不出兩個月,七戰七勝,一直打到匈奴王庭附近。最后還是南匈奴王主動上門請罪,并保證南匈奴永生永世不再背叛大世,慕容寶才罷休。
此戰對周邊那些蠢蠢欲動的異族無疑是當頭一棒,他們這才收起先前的輕視之心,紛紛遣使來北平,重新像慕容恩納表進貢。這些國家的使者原以為慕容恩會和他父親一樣,所以來之前都做好了被輕視,甚至于受辱的心理準備。但等他們到了北平后,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慕容恩是個很和藹的人,這是所有使者對慕容恩的第一印象。慕容皓駕崩后,世國周邊的異族以及西域的國家全都派人來參加大喪。當然了,這些人真正的目的還是摸摸世國的底,看看他還值不值得自己繼續臣服。
這要是以前,除了羌族(云飛瑤一般都是自己擔任使者),其他的人連慕容皓的面都見不上。而慕容恩卻不同,他就算再忙,也會抽出時間去一一接待各國使節。并且不論他們背后的國力大小,態度全都一視同仁。慕容恩的態度得到了所有使節的強烈好感。說句難聽的,他們這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世皇、世國眼中,還算是個人。
如果說以前,慕容皓是用鐵腕手段壓著他們不得不聽話,那這一次,慕容恩就是在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讓這些國家心悅誠服。見過慕容恩后,所有人都暗暗挑起大拇哥,這是位好皇帝啊!
真是這樣嗎?只有慕容恩自己知道,他并沒有做什么,這些人之所以如此受寵若驚,還是被他父親給打壓的。他也終于明白了慕容皓的良苦用心,以及他的那番話。
你以為我想殺人嗎?誰也不是天生的屠夫,但我只能這樣做。我殺人,是為了你以后更好的管人。孩子,你還太小,以后你會明白的。
是的,父親,我現在明白了。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很快,大家就逐漸從慕容皓離去的悲痛中慢慢走了出來,并開始聚集在新的天子身邊,繼續為這個國家奉獻著自己的一切。慕容恩換下孝服,穿上了慕容皓生前的那身龍袍——這倒不是他節儉,而是他覺得,自己雖然繼承了這個國家,但卻不能忘了這是誰給自己的。打天下的是他父親,他不過是吃現成的罷了。
在梁桂等人的幫助下,慕容恩很快就確定了自己的新年號:盛和。這意味著,從現在開始,尊武就已經成了過去式,取而代之的,是盛和元年。
慕容恩繼承了他父親的許多優良習慣,比如勤政,比如虛心納諫。當然,父親的一些教訓他也時刻謹記在心,每天下了早朝,就回去補覺。補完覺起來再處理政事。每天晚上打死也不熬夜,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過了睡覺的點兒,你也得靠邊站。時間久了,雖然慕容恩的身體底子可能不如慕容皓好,但他精神狀態的確要比慕容皓強上不少。
在慕容恩的努力下,世國開始煥發出新生。許多陋習陳規、殘酷刑法得以廢除,國家的賦稅也一降再降,并廢除了原先慕容皓親自規定的“養軍稅”,得到了百姓們的一致擁護。養軍稅,顧名思義,就是你交上來養軍隊的稅。世軍將士待遇極其優厚,但這也給世國帶來了極大的財政負擔,每年為了養活這些士兵,國家經常入不敷出。所以慕容皓才特加了一項養軍稅,將軍費中的一部分交給老百姓去平攤。根據每家每戶的情況,例如這三家窮一點,那你們三家就一起供養一位世兵。如果這家富一點,那你一家就得養三到五名世兵。平常年月倒是沒什么,一旦遇上什么饑荒,自己都吃不飽了,哪有余糧去養別人?
所以,慕容恩義無反顧的廢除了養軍稅,并親自下旨,從此往后,不得再恢復此稅。
文武群臣們眼巴巴的望著慕容恩,誰也沒搭茬。那意思是,這制度是你爹在的時候就定下的,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它的確給國家省了不少錢。你現在要廢了,廢了就廢了吧,但那么多士兵你拿什么去養活他們?國家可沒那個錢啊!
慕容恩沒想到這點嗎?他想到了,所以,他上位后的第二件大事,就是裁兵。
據官方統計,此時的世國全國各種軍隊加起來不下兩百萬。慕容恩和張賢合計了一下,按照現在國家的每年收入,是絕對養不起的,必須裁撤至少五十萬的軍隊,才能解決這一困境。但說得容易,做起來就難了。世軍的工資是死的,就算你一年到頭天天睡大覺,到了發工資的時候,底薪還是少不了你的。如此優越的養老環境,鬼才愿意走!
但慕容恩不是一般人,他雖然是個溫和的人,但這并不代表他優柔寡斷。他決定的事情,除了慕容皓,沒人能勸得動他。
盛和二年,浩浩蕩蕩的裁兵開始了。直到盛和三年,六十三萬世軍被裁撤,慕容恩裁撤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真正的精銳并沒有送走,而是繼續留在軍中。他只是想省點錢,并不想動搖大世的根本。
有了錢,大世朝廷才能去做其他事情。盛和三年到盛和五年,慕容恩北修黃河,西建糧倉,南分河道,東興水師。百姓安居樂業,國家蒸蒸日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由衷而發的笑容,慕容恩的名字,也正式被所有人接受。在此之前,大家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他是慕容皓的兒子上。
這是屬于慕容恩自己的成就,他終究沒有辜負慕容皓的期望。
。。。。。。
大世盛和五年十一月,揚州,鬼愁島。
聞承泰在甲板上望著陰沉的天氣,臉色幾乎和天色一模一樣。在他身邊,柳暉正在最后一次核實著鬼愁島的戰略地圖,心情一樣沉重。很顯然,他們雖然料到了一切,但卻唯獨沒有料到多變的天氣。
鬼愁島上,是倭奴海賊中勢力最大的因田十三。他是世國東南沿海最兇惡、也是最狡猾的海賊,手下有一百多條戰船,兩千多名嘍啰,半年前,聞承泰等人終于查到了他在海上的老窩,也就是這兒,鬼愁島。
“督師,風浪太大了,而且看這天氣,等會可能還會有暴雨啊!”柳暉狠狠的錘了下地圖,大聲道,“如此惡劣的天氣,咱們登島難上加難!不如先撤退吧?”
“不能退!”聞承泰堅定的搖了搖頭,“因田十三就在眼前,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他逼回這里,現在撤退,以后再找他就更難了!傳令下去,各船依原計劃行事,別去管這該死的天氣!”
“遵命!”
柳暉的確是海戰的行家,不一會兒,天空便開始飄起了小雨。一開始還只有一點,但漸漸的,雨勢越來越大,逐漸演變成了傾盆大雨!
“將士們!”聞承泰抹了把臉,站在高處、劍指遠方,“前面,就是鬼愁島!我知道,你們參軍,就是為了這一天!倭奴殺我等妻兒父母,毀我等家園,你們數年拼死訓練,不就是為了這天嗎?但現在,老天爺要考驗我們,考驗我們有沒有那個膽子和決心,殺光這幫倭奴!告訴我,你們怕不怕!?”
“不怕!!”
戰船上的世軍怒吼著回答道。他們在穿上這身甲胄前,本是揚州的普通百姓,但有一天,矮小兇殘的倭奴沖進了他們家,奸淫他們的妻女,搶走他們的東西,并囂張的告訴他們,這是他們的本性,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權力!
在那之后,一個叫聞承泰的人來到了揚州,他著急了數萬名身負血海深仇的百姓,擇其精壯,整編為軍。數年的訓練,再加上仇恨的驅使,這些原本善良淳樸的百姓,變成了海上惡狼,而現在,是他們報仇的時候了。
聞承泰知道,時間到了,找到了因田十三,消滅他,那自己的五年平海患計策就算成功了。他挑選了三千名精銳駕船出海,臨行前,谷應嘆組織了揚州軍民百姓來為他們送行。
沒有囑咐,沒有關心,有的,只是鼓勵。這三千名水軍的家人沒有一個擔心他們的兒孫,他們只是不停的告訴他們,要好好打仗,給死去的那些人報仇,如果被俘虜了,別做孬種,自己了斷。。。揚州的孩童們看著即將出征的父親,平日里就算膽子再小的女孩子,此刻也敢拍著胸脯對他們說:爹,您去吧,您要是死了,我以后殺倭奴給您報仇。。。
這不是榮譽,這也不是其他什么。這只是單純的復仇,向那些曾經騎在自己頭上、奪走自己一切的仇人,復仇。
“開戰!!”
十余條小型戰船朝著鬼愁島的港口駛去,他們的任務是為后軍殺開一條血路,類似于敢死隊。鬼愁島的地形很奇特,全島上下只有一個港口,其他全是懸崖峭壁,這就意味著,世軍除了從正面強攻,再無其他辦法。
兩側懸崖上的弩炮和投石機發出了轟鳴聲,在風雨的襯托下,宛如神鬼的利爪,狠狠抓向這十余條戰船。幾乎是頃刻間,三艘戰船被擊沉,一艘戰船觸礁,一艘戰船因為避開石塊,被突起的海浪給掀翻了。幸存的五艘戰船并沒有因此停滯,而是加快船速,朝著港口沖去。
“點火!”沖在最前面的戰船指揮官看到敵方戰船正在起步,立刻下令到,”給我撞上去!快!“
五艘戰船船艙內早已備好了充足的火油和易燃物,聽到指揮官命令,首船上的士兵立刻將預先準備好的東西全部搬了出來,不一會兒,這艘船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火船“。
首船起火,跟在他后面的四艘戰船也紛紛點起大火。五艘火船宛如五只披荊斬棘的利箭,向著港口猛沖過去!
”全軍聽令!殺!“聞承泰見前方火起,急忙下令到。
所有世軍戰船幾乎是在一瞬間同時起步了,朝著鬼愁島殺去。此時雨勢越來越大了,火船上的火剛點起來,就滅了不少,等他們撞上港口的時候,火船的火早就熄滅了。
按照原計劃,這些火船足以給這些倭奴報以迎頭痛擊,但現在卻失靈了,無奈之下,世軍將士們只能放棄剩下的引火物,開始登船與倭奴短兵相接。
世軍人數雖然占優,但這些倭奴的戰斗力也不差。戰爭從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雙方你來我往,在港口周圍展開了拉鋸戰。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但這畢竟是在倭奴的地盤上作戰,漸漸的,世軍傷亡越來越大,敗象已生。
”咚!咚!咚!“
就在將士們即將敗退之際,身后突然傳來了單調的鼓聲。將士們回首望去,只見在最高處,他們的督師聞承泰正揮舞著他那并不算粗的胳膊,奮力敲著戰鼓。他不會武功,他只能用這種最簡單方式來告訴所有人,我就在這里!
有進無退,有死無生!
倭奴們驚訝的發現,這些世軍眼神變了,看向他們的眼神不再是兇狠,也不再是復仇,而是一種同歸于盡的決死欲!
”弟兄們!跟他們拼了!“柳暉抬手一刀劈倒一名倭奴,一把扯下自己的將軍盔,高聲呼道,”他媽了巴子的,腦袋掉地碗大的疤!死光了也別怕!咱們帶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殺!!“
世軍在柳暉的率領下,僅剩的兩千余世軍嚎叫著再次發起了沖鋒。這一次可就不像之前了,他們不再是惡狼,而是一群抱著跟你同歸于盡心態的瘋子!
在世軍不要命的沖鋒下,終于,這些倭奴害怕了,畏懼了。兩軍對陣,心態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只要一方露怯了,那不管他們人再多、裝備再好,也不頂用。因為你的內心告訴你,你現在很害怕、你絕對贏不了的,所以,你贏不了。
世軍秋風掃落葉般的席卷了整個鬼愁島,只要是倭奴,不管你是士兵還是伙夫,全部難逃一死!最后,整個鬼愁島上上下除了因田十三等重要人犯,其他的一個也沒幸免,被世軍殺得干干凈凈。
而此時的世軍,僅剩不到三百人了。
因田十三以及他身邊重要的幕僚、部將等二十七人全部被帶回了揚州,處以極刑。至此,東南最大的海賊實力,宣告滅亡。
消息傳到北平,舉朝歡騰。慕容恩欣喜之余,又打開了聞承泰遞上來的另一封奏疏,奏疏中寫明,現在東南最大的海患已平,剩下的水賊必定膽寒,朝廷當降下恩旨,招降他們。等他們匯聚到某個特定地方后,再突然出兵,將其一網打盡。
這也是之前慕容皓和聞承泰約定好的,但慕容恩不知道啊。他覺得,既然東南大患已定,那剩下的能安撫就安撫吧,沒必要在動刀兵了。更何況,他是天子,天子能亂說瞎話嗎?出爾反爾,讓天下人怎么看他?
旨意到了揚州,聞承泰等人傻眼了。心說我和你爹先前說得可不是這個啊,怎么到你這就變卦了?這可不行,聞承泰太了解海上這幫垃圾了,只要給他們一點點喘息的空間,他們很快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因田十三。只有將他們斬盡殺絕,才能徹底的清除海患。
慕容恩不像慕容皓那樣明白東南的形式,他只是覺得既然打得差不多了,那現在應該是談判階段了。所以他在回旨中嚴詞拒絕了聞承泰的意見,并表示,盡快將招撫的名單遞上來,朝廷好撥款南下。
不殺他們,還撥款養著他們?聞承泰氣的差點拿頭去撞墻。但天子令在此,你一介臣子,只能照辦啊。但聞承泰并不認命,他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去終結這一切禍亂。
盛和六年初,三百余戰船、五千多名殘余水賊帶著朝廷發的招撫令,半信半疑的來到了奉岬港。在這里,他們得到了當地官員的熱情接待,并送上了朝廷簽發的委任狀和官服,拿到這些,水賊們才齊齊松了一口氣。高高興興的接受了朝廷的恩賞,但就在他們準備上岸的時候,一名品階不低的官員攔住了他們,委婉地表示:因為歸順的人數太多,內地住房有些不夠,還請他們在海上待幾天,等內地房子蓋好了,再請他們上岸。
這似乎很正常,拿了人家好處,再斤斤計較就有些不識好歹了,于是,海賊們紛紛表示,愿意接受朝廷意見,在自己船上暫時住下。
當天夜里,聞承泰調集了兩萬步弓手,八千水軍,海陸兩路夾擊,猛攻奉岬港內的水賊。這些水賊本以為歸降了,能睡個安穩覺,誰能想到世國會玩這手兒?一個個被殺的哭爹喊娘,直到天明,這五千多名水賊全軍覆沒,連帶著他們的戰船,也一并沉到了江底。
在世軍出手的前夕,聞承泰換上官服,外面套著孝袍,懷抱慕容皓的靈牌,獨自一人爬到了奉岬港旁的一處高山上。望著在熊熊烈火中焚毀的戰船和水賊,聞承泰哭了。
“陛下,臣不負您知遇之恩!”
“東南海患,今日已定!”
放下靈牌,聞承泰往北叩首,站起身來,從山崖上一躍而下。
從決定抗旨的那一刻起,聞承泰就做好了必死的覺悟。慕容恩再寬厚再好說話,抗旨不尊,照樣是死罪難逃。聞承泰在走之前,留下了一分遺書,將所有責任都包在了自己身上,并且還坦白,朝廷的旨意被他私自扣押了,柳暉等人并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奉岬港的事情傳到北平,慕容恩大驚失色。他萬沒想到,聞承泰居然會用這種方法來對抗自己。透過聞承泰的遺書,慕容恩看到了一個東西,忠誠。
慕容恩嘆了口氣,鄭重的收好遺書。同時下令,命軍士出海打撈聞承泰尸骨,追封其為靖海侯。這也算是慕容恩對忠良的一點補償吧。
國家安定,四海臣服。盛和八年,大世出兵爾禹,斬爾禹王收集,盡滅其族。至此,爾禹、鮮卑、海患三大頑疾全部被鏟除,西域列國震驚大世強橫的國力,主動納上降表,每年上貢歲銀,只求危難之際能得到世國的庇護。
每一年都有人離開,慕容函,董良嗣,狄無傷,劉仕闥。。。有的是老死,有的是病死,慕容恩也在一天天的長大,一天天的變得老練、成熟。漸漸的,他已經能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了,但直到盛和十六年的一天深夜里,一封十道流火疏,讓他激動的亂了方寸。
司隸新都,建成了。
公羊父子歷經三代,終于建成了這座雄偉之城。其總體面積足足有兩個北平那么大,光是皇城,就足以傲視天下所有城池。慕容恩得到消息后,連夜帶著禁軍出發南下,他知道,這座城池,是他父親至死也沒看到的曙光。而他現在,就是要代慕容皓去看一看。
走在新都的街道上,慕容恩再一次被震驚了。“鬼斧神工”這四個字,是他今天所說的最頻繁的四個字。
坐在皇位上,慕容恩輕輕的把靈牌放在身側,接受百官的朝拜。殿門大敞,陽光打進大殿,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張賢出班奏請,新都已成,取何名姓,還請天子圣斷。
慕容恩沉吟半晌,最后,緩緩說出了兩個字:
“太平。”
太平州里,挽太平。
父皇,這也許就是你所期待的吧。慕容恩緩緩起身,現在的他,早已不復當年稚嫩。甚至有不少老臣在他身上看到了當年慕容皓的影子。
您在天上好好看著吧,我會將這個帝國,帶向更遙遠的地方。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