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迷霧森林】
已是翌日晌午,因帝都常年下雪,迷霧森林又霧氣彌漫,所以即便是正午,也見不到一絲陽光。
盡管如此,天尋也知道時間的流失,慕歌已經失蹤一天一夜了。一刻得不到她的消息,天尋總感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來,他想知道慕歌是否安全。
靈隱讓他修煉,他卻無精打采的坐在樹下,手里握著冰弓,低著頭,一副情緒低落的樣子。忽然感覺到一陣冷氣襲來,他抬頭一看,靈隱站在他的面前。天尋忙站起來問:“慕歌找到了嗎?”
靈隱開口:“還沒有。”
天尋又低下頭,目光黯淡下來:“都找了一晚上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嗎?她到底跑去哪了呢?不行,我要去找她!”說完,天尋就轉身離開,靈隱攔住他:“你的冰弓練到什么程度了?”
天尋把冰弓往地上一扔,急忙說:“現在哪還管得上練什么冰弓啊?慕歌隨時有可能面臨危險,我必須出去找她!”天尋想走,卻被靈隱緊緊抓著不放。
靈隱此時的表情冷到和地上的冰雪不相上下,凍得天尋直發抖,他用從未有過的嚴肅的冷眸望著天尋的雙眸,鄭重的告訴他:“天尋!你記住!沒有任何事情比你練習神器更重要,你必須明白這一點!”
“我不明白!”天尋急得甩開靈隱的手,叫喊著,“我只知道,慕歌一刻找不到就一刻面臨著危險,跟慕歌的性命比起來,神器什么時候不能練啊?”
靈隱冷聲問:“在你看來,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當然是慕歌重要!”天尋想也沒想的說,“她是我的朋友,現在朋友有難,我不能不顧她的性命安全!”
“朋友?”靈隱冷笑。然后下一秒,他周身散發著的冷氣瞬間都消失了,天尋感覺到,他在壓制心里的憤怒,這也是天尋從不曾見過的一面。靈隱一字一句的告訴他,“你還要記住一點,你沒有朋友。你作為我的玄者,最該記住的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在這風云帝國中,你能信任的人,必須順從的人,只有我!”
他的話,冷漠而又霸道。這一刻,讓天尋覺得,眼前這個玄尊冷得可怕。
“你!”天尋被氣得完全失控了,他對著靈隱大喊大叫,“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我原以為,你只是外表冰冷,可沒想到你的內心更冷酷無情!我原以為,你賜予我神力和神器,就是對我好,可沒想到這些都是假的!是我看錯了人!像你這樣沒有感情的人,怎么配做玄尊?我再也不要做你的玄者了!因為我是人!我不要變成像你一樣深沉冷血又無情的怪物!”
天尋一氣之下把所有內心反復斟酌的話都發泄了出來,到這一刻,他好像才真正的看懂了靈隱,他冷血無情,對自己處處管束,他受夠了!他再也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了!
都說靈隱無情,可天尋怎知,他的那些話句句都像利刃刺向他冰冷的心。只是他流下的血都被他周身的冰冷氣質凝結了,所以別人看不到,就以為他沒有感覺,也不會疼。
靈隱沉默,用冰冷的目光望著天尋,任他繼續發泄:“如果你的玄者都應該一生忠誠于你,聽你的命令,那么你也看錯人了!我和寒朔不是同一種人!因為他和你一樣冷漠,一樣沒有感情,才會被你調教得那么聽話!如果你也想這么對我,那一點也不公平!”
“不公平?”沉默了許久的靈隱開口,冷聲問,“什么是公平?你一出生就流浪街頭,這公平嗎?在你無依無靠的時候,沒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這公平嗎?你想要朋友?你流浪多年,有過一個真心待你的朋友嗎?這又公平嗎?這世間,從來就沒有公平!”
“我天尋一生放蕩不羈,不愿被任何人束縛。就算我流浪街頭,也不會再回到你身邊!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靈隱的玄者!你就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算了!”說完,天尋用力推開靈隱,拼命逃離這里。逃離這個像惡夢一樣的地方。
“天尋···”靈隱輕聲叫著,可他已經跑遠了。
只留下落滿白雪的冰弓和那個像冰雕刻出來一樣的冰雪玄尊。靈隱撿起地上的冰弓,微閉雙眸,眉頭深鎖,一種鉆心般的疼痛在他心底里不斷蔓延著。
玄尊與玄者之間的關系是相互信任,相互依存的。一旦女君任命了玄者,那么他就應該一生信奉自己的玄尊。但凡將除玄尊以外的人看得比自己的玄尊更重要,等同于背叛。那么,做為玄尊,將會遭到鉆心刺骨的懲罰。
然而這些,天尋并不知道······
【帝都冰雪王宮外】
天尋拼命地往前跑,跑出了迷霧森林,跑出了冰雪王宮,卻也并未放慢腳步,還在向前奔跑著。他不知道,離開了靈隱能去哪?沒有靈隱的保護,他一個人要怎樣在這亂世之中生存?想到靈隱,忽然有晶瑩的淚滴從天尋的臉上滑落了下來。然后,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越落越快。
他的腦海里一直浮現出靈隱的樣子,怎么也揮散不去。他想起和靈隱相遇的情景,在他危難之時,靈隱從天而降救他時的場景;還有他被帶到冰雪王宮,并告知自己已成為他的玄者之時的場景;他們一起去見女君,靈隱處處護他時的場景;還有靈隱任他挑選神器,并將自己的神力賜予他時的場景。
這些畫面在天尋的記憶里一幕幕重演,他握著脖子上賦予了靈隱神力的護身符,想起他那天說的話,又想起了剛才他對靈隱說了那么多過分的話,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掉。
想起往日靈隱對他種種的好,天尋還是倔強的在催眠著自己:這些都是假的!靈隱冷血又無情,高傲又霸道,他沒有感情,又怎么會真心對我好呢?送我神器,賜我神力,不過都是他用來騙我的假象!這一切都是假的!我為什么會掉眼淚呢?我才不在乎靈隱!我才不會哭!他那么沒有感情,我為什么要對他重情重義?我一點都不在乎靈隱!一點都不!“
天尋還在拼命往前跑,也不覺得累,跑了不知道有多遠,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隱隱的,聽到一個尖銳且帶有魔性的聲音,在叫著他的名字:“天尋!天尋!”還帶著陣陣笑聲。
天尋還在跑,他想擺脫這個聲音,可無論跑多遠,這個聲音都纏繞著她,讓他無處可逃。
“天尋!”這個聲音像鬼一般纏著他。
“你是誰?”天尋停下腳步,望向四周,卻什么也沒看見,他大喊著,“你到底是誰?”
隨后,天尋的面前出現了一團黑煙,遮住了他的視線,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黑煙已經散去。一個嫵媚妖嬈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掩起嘴角發出一陣魔性的笑聲。
“怎么又是你?你想干什么?”天尋不耐煩的叫著。
“我想干什么?”幽媚抿唇,一直發笑,笑完才說,“你是靈隱的玄者落到本尊手里,你認為本尊會干什么?”
提到靈隱,天尋伸手抹了一把眼淚,氣憤道:“你以為你還會怕你?我已經不是靈隱的玄者了,我抓了我,對你沒有任何用處!”
“你和靈隱鬧矛盾了?”幽媚聽出了天尋話里的重點,又是一陣發笑,“也難怪。你天資平庸,連靈隱都教不好你;他生性冷傲,連你都感染不了他。你們二人性格根本不合,鬧矛盾也在情理之中。”說完,幽媚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好戲一樣,饒有興趣的問他,“玄尊與玄者的關系一旦解除,你可知道后果會怎樣?”
天尋不感興趣:“那是你們玄尊的事,以后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
“呵呵!”幽媚忍不住欣喜,這個少年還真是傻得可憐,什么都不知道,他越是這樣說,幽媚就越要看好戲,“本尊一直以為靈隱向來看人很準,萬年來從無差池。今日看來,倒是本尊錯了,靈隱可是白疼你了,再怎么說,你也曾當過他的玄者,就真的忍心看他生不如死嗎?”
“你說什么?”天尋正視著她,好像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被她撲滅了。
“靈隱沒有告訴過你嗎?看來他對你真的很好。”幽媚現在有些同情他們,更可憐靈隱,“一旦女君任命的玄者不肯服從玄尊,是要怪罪玄尊教導不善,那么玄尊就會遭到鉆心刺骨的懲罰。你與靈隱,無論誰對誰錯,責任都由靈隱一人承擔。你生氣便一走了之,可知此刻的靈隱在遭受什么樣的罪?”
幽媚的話讓天尋很難接受,他告訴自己,靈隱不會有事的,明明剛才還好好的,這都是幽媚騙他的。天尋不相信:“這不可能的!你一定是騙我的!你們魔都的人都不是好人,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你不信?”幽媚笑道,“那你大可以回去看看,靈隱還剩多少神力?想想靈隱也是悲哀,在我們玄尊四人中,他仙資最高,也最受女君器重,可誰知會有你這樣的玄者。不僅資質平庸,還不聽管教,連累靈隱受罪。不過這樣也好,可能是天要助本尊吧!讓你落到本尊手里,現在靈隱可能只剩下一口氣了,他該如何來救你?”
無論幽媚此番話是真是假,對天尋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想想剛才對靈隱說了那么多氣話,萬一幽媚說的是真的,他豈不是連累了靈隱嗎?不!他不愿接受!這一定不會是真的!
“這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的!靈隱那么厲害,他絕對不會有事的!他才不會被我連累!你說的都是假的···都是騙我的···”
天尋越說聲音越弱,直到無助的蹲在地上,眼淚一直往下掉。這一刻,他忽然不恨靈隱了,他只恨自己不爭氣,連累了靈隱。
幽媚在一旁冷笑著看好戲:“本尊是該說你傻呢?還是該說你愚蠢?你若真的在乎靈隱的死活,又為何要與他起爭執?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害死靈隱嗎?”
天尋猛地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被一陣黑煙圍住,他怎么也跑不出去,他掙扎著:“放開我!讓我去找靈隱!”
“恐怕已經晚了!”幽媚冷笑了一聲,隨著一陣黑煙和天尋消失得無影無蹤。
【帝都凝霜洞】
天亮了,洞外的雪似乎小了一些,慕歌不好意思再打擾,要向魂羽辭行了:“皓月玄尊,謝謝您昨夜的收留之恩,我要回去了!”
“要走了?”魂羽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看著慕歌,冷聲問,“回靈隱那里?”
“對啊!”慕歌點點頭,“冰雪玄尊對我很好,我也喜歡住在他的王宮里。更何況,我還有朋友住在那里,有人陪我玩,這才是最開心的。那我就先告辭了!”
魂羽不再多言,他的眼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和落寞。許久之后,他才嘆息道,“你哥哥走了,你也要走?我魂羽也是一代玄尊,竟落得個孤獨終老的結局。”
慕歌看得出來,他好像很難過,她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輕聲安慰:“玄尊您是不是舍不得我?沒關系的,我會經常來看您的,我還要聽您給我講述哥哥的事跡呢!”
“那你就留下來。”魂羽輕聲道。見慕歌猶豫的樣子,好像認真考慮了片刻,最終不知道該怎么拒絕。他也不再勉強,又問道,“你真決定回冰雪王宮?不肯留下?”
慕歌先是猶豫,再是決定:“嗯!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不勞煩玄尊您了!”
“也罷!留也留不住。”魂羽站起身,走向洞口,“我送你回去!”
“啊?您送我?”慕歌不可思議的瞪著他。
“以免,你再迷路。”魂羽拂袖走出路口,慕歌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才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