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雞叫的聲音還沒傳遍青云宗，陸衍就已經醒了。昨夜練劍到后半夜，手臂酸得抬不起來，可心里那股對銹劍的好奇和對劍法的執念，讓他連夢都是揮劍的畫面。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摸向床底——那把銹劍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劍身依舊銹跡斑斑，仿佛昨夜的“嗡鳴”和紫色紋路，真的是他累出來的幻覺。
“再看看吧，今天去菜地里說不定能想明白。”他低聲對自己說，麻利地穿上灰布弟子服，把銹劍藏進懷里——經過昨夜的事，他總覺得這把劍不能隨便放在外面，貼身帶著才安心。
推開守菜屋的門，清晨的風帶著露水的涼意吹過來，讓他打了個寒顫。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菜園里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能見度不足丈遠。田壟間的泥土經過昨夜的晾曬，已經不再泥濘，踩上去軟軟的，帶著濕潤的土腥味。陸衍深吸一口氣，習慣性地朝著東邊的靈白菜地走去——那片白菜是他親手種的，從撒種到澆水，每天都精心照料，再過幾天就能成熟，到時候要送到內門弟子的膳堂去，這是他作為守菜弟子最重要的差事。
可剛走了幾步，他就覺得不對勁。
往日里，靈白菜的葉子在清晨會泛著翠綠的光，就算有霧，也能看到一片生機勃勃的綠。可今天，那片本該綠油油的菜地，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在薄霧中泛著暗沉的黃，遠遠看去，像一塊褪色的舊布。
“怎么回事？”陸衍心里一緊，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等走近了，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那片靈白菜，居然全都枯萎了。
原本舒展的翠綠葉片，此刻卷成了一團，邊緣泛著焦黑，輕輕一碰就碎成了渣。菜根從土里露出來，顏色發黑，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整片菜地，沒有一株白菜是完好的，放眼望去，全是枯黃的葉子和發黑的根莖，像是被大火燒過一樣，慘不忍睹。
陸衍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一片枯萎的菜葉，指尖傳來的觸感干澀粗糙，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水潤。他又挖起一株白菜的根，根須已經腐爛，輕輕一捏就碎了，腐臭味更濃了些。
“不可能……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枯萎？”他的聲音帶著顫抖，腦子里一片空白。這不是普通的枯萎——靈白菜是修仙界特有的蔬菜，生命力比普通白菜強十倍，就算缺水缺肥，也不會一夜之間全部枯萎，還枯得這么徹底。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菜地的情況。很快，他發現了異常——在白菜地的土壤表面，撒著一層極細的白色粉末，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那些粉末沾在枯萎的菜葉和根莖上，泛著淡淡的光澤，和普通的草木灰完全不一樣。
“這是什么？”陸衍用指尖沾了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有味道，卻讓他的指尖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腐蝕他的皮膚。他趕緊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他在劈柴時，聽外門弟子閑聊，說宗門里有一種叫“枯靈粉”的東西，專門用來破壞靈植的生命力，不管多強壯的靈植，只要沾上一點，不出一夜就會枯萎腐爛，而且很難留下痕跡。
難道……是有人在菜地里撒了枯靈粉？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陸衍的后背就滲出了一層冷汗。他站起身，沿著菜地的田壟仔細查看，果然在多處土壤表面都發現了同樣的白色粉末，尤其是在菜地的邊緣，粉末更密集些，像是有人從外面偷偷撒進來的。
是誰干的？
陸衍的腦子里飛速閃過一個個名字。是負責分發食物的張師兄？昨天他被張師兄搶了靈米，還被推搡在地，張師兄會不會因為他沒敢反抗，就變本加厲地報復他？還是其他的守菜弟子？菜園里還有三個和他一樣的天命差者，平時總因為他把菜種得好而排擠他，會不會是他們嫉妒，故意破壞他的菜地？
他攥緊拳頭，沿著菜地周圍的小路仔細查看。地上沒有腳印——清晨的露水把地面打濕了，如果有人昨晚來過，肯定會留下腳印，可現在的地面干干凈凈，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他又看向菜園周圍的圍欄，圍欄是用竹子做的，沒有破損，也沒有被人翻過的痕跡。
“難道是從空中撒的？”他抬頭看向天空，霧氣還沒散，天上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他又檢查了守菜屋周圍，依舊沒有任何異常。
陸衍站在枯萎的菜地里，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心里又憤怒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要被人這樣欺負。測天命時被當成“短命鬼”，進了宗門做最底層的守菜弟子，被克扣食物，被推搡辱罵，現在連自己精心種的靈白菜，都被人用枯靈粉毀掉了。
“為什么……為什么總是我？”他低聲嘶吼，聲音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無助和憤怒。他一拳砸在旁邊的菜壟上，泥土濺了他一身，可他一點都不在意。左手虎口的舊疤又開始疼了，這一次，疼的不僅僅是疤痕，還有他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就在這時，他懷里的銹劍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
那震顫很弱，卻很清晰，和昨夜練劍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陸衍愣了一下，趕緊把銹劍從懷里掏出來——劍身依舊銹跡斑斑，可在清晨的微光下，那些銹跡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閃動，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你是在……提醒我嗎？”陸衍握緊銹劍，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枯靈粉雖然能毀掉靈白菜，卻會留下微弱的能量痕跡，說不定這把劍能幫他找到線索。
他試著將左手虎口的疤貼在劍身上，像昨夜那樣。這一次，銹劍沒有發出“嗡鳴”，卻有一股極淡的力量順著疤痕鉆進他的身體里，讓他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他能清晰地聞到空氣中的腐臭味，能聽到遠處鳥兒的叫聲，甚至能感覺到土壤里殘留的微弱能量——那是枯靈粉的能量，帶著一股陰冷的氣息，順著一個方向延伸出去。
陸衍眼睛一亮，順著那股能量的方向走去。能量很微弱，像是隨時會消散，他只能緊緊握著銹劍，憑借那股奇異的力量感知方向。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他來到了菜園西邊的一片竹林前——那股枯靈粉的能量，就在竹林里消失了。
他走進竹林，竹林里彌漫著霧氣，光線昏暗，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竹葉，踩上去軟軟的。他仔細查看地面，終于在一片竹葉上發現了一點白色粉末——和菜地里的枯靈粉一模一樣。
“就在這里！”他心里一喜，繼續往前走?？勺吡藳]幾步，那股能量就徹底消失了，不管他怎么用銹劍感知，都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竹林里空蕩蕩的，只有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勞。
陸衍停下腳步，看著眼前茂密的竹林，心里滿是不甘。他知道，對方肯定是在這里處理了撒枯靈粉的工具，或者用什么方法掩蓋了痕跡。他雖然找到了枯靈粉的來源方向，卻還是找不到是誰干的。
“算了，至少知道是有人故意的。”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F在不是憤怒的時候，靈白菜全枯萎了，他必須想辦法補救，否則送到內門膳堂時交不出菜，肯定會被宗門懲罰，說不定還會被趕出青云宗。
他轉身離開竹林，走回枯萎的菜地里。剛走到菜地邊，就看到一只灰雀落在了旁邊的竹竿上，嘰嘰喳喳地叫著，黑亮的眼睛盯著他，像是在安慰他。陸衍認出這只灰雀——昨天他被張師兄推搡時，就是這只灰雀落在他肩頭，現在又出現在這里。
“你是來幫我的嗎？”他對著灰雀笑了笑，雖然笑容有些苦澀，“可是我現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菜全枯了，找不到是誰干的，還可能被宗門懲罰……”
灰雀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叫得更響了，還撲騰著翅膀，朝著竹林的方向飛了一圈，又飛回來落在他面前。
陸衍心里一動——這只灰雀，會不會知道些什么？昨天它在現場，今天又指引他看向竹林，說不定它看到了撒枯靈粉的人。
“你是不是看到是誰干的了？”他蹲下身，輕聲問灰雀。
灰雀對著他叫了兩聲，又朝著竹林的方向飛了一段距離，然后停在一根樹枝上，回頭看著他。
陸衍明白了灰雀的意思，趕緊跟了過去。灰雀在前面飛，他在后面追，一直飛到竹林深處的一塊空地前。空地上有一堆剛熄滅的火堆，火堆旁散落著幾個黑色的紙包，紙包上還沾著一點白色粉末——正是枯靈粉！
“原來在這里！”陸衍快步走過去，撿起一個紙包。紙包是用極普通的黑紙做的，上面沒有任何標記，看不出是誰的。他又檢查了火堆的灰燼，里面除了一些木炭，什么都沒有。
灰雀落在他的肩頭，嘰嘰喳喳地叫著，像是在告訴他“就是這里”。陸衍摸了摸灰雀的頭，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他被所有人欺負、排擠的時候，居然是一只灰雀在幫他。
“謝謝你?！彼p聲說。雖然還是不知道是誰干的，但至少找到了枯靈粉的包裝和焚燒痕跡，說不定能拿著這些去宗門的執法堂報案。
他小心翼翼地把黑色紙包和灰燼收起來，放進懷里——這是唯一的證據，絕不能丟。然后他轉身走出竹林，朝著宗門執法堂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這可能是他唯一能洗清自己、找到真兇的機會。
走在清晨的小路上，懷里的銹劍又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像是在為他加油。陸衍握緊銹劍，腳步變得堅定起來。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執法堂會不會相信一個“天命差者”的話，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忍氣吞聲了。這一次，他要為自己爭取，要找出那個破壞菜地的人，要讓所有人知道，他陸衍，不是任人欺負的軟柿子。
薄霧漸漸散去，天邊的太陽升了起來，金色的陽光灑在小路上，也灑在陸衍的身上，給他瘦弱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