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山河,遠去的落日夾雜著殘燭里的恍恍惚惚,映照郢都人的行色匆忙。
”修真之道備盡于斯,然圣人之言,不可忘乎。“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跟在老者身邊,在庸碌的人流中,顯得微不足道。”“爺爺,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嗎?”
老者的神色一陣恍惚,好像過了半個世紀那么久,已經油盡燈枯的他真實年齡不過是個四十多歲的君侯門客。這個胖乎乎的小男孩,也不過是人之將死時牽動的惻隱之心發作,才收下的。
胖乎乎的小男孩站在荒草及腰的古道邊,就那樣呆呆的看著由遠及近走來的老者,“老者”似乎看到了自己被師傅帶上山門的那天,也是一個寒風呼嘯,沙塵聚散于空的日子,沒想到一晃已經二十多年了。
小胖子拽了拽老者的衣角,眼睛里充滿了迷惑和不解。
“這個世界,只有人,和自詡為神仙的人。世俗難盡,不忘久而習之神仙之術,神即往矣?徒勞而已!”老者領著小胖子,一步步向前走去,在川流的楚都人潮之中化成一顆塵埃,漸漸消失了。
……
熊大壯時常會想起改變自己命運的那一天,愚叟對于自己,就是神仙一樣的存在。孩童的記憶往往丟失的特別快,大壯只記得愚叟帶著自己進了一個富麗堂皇的院子,自稱愚叟的老者就松開了自己的手。
從那一天起,自己再也沒有見過老者,隨后而來的管家摸樣的下人帶著自己進入了一間學堂,學堂里面坐著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孩童,他們看著渾身骯臟的自己,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太極將判,天地清寧,人得一以靈,日月光輝萬物生焉。”不知道為什么,大壯這時候想起了愚叟在路上嘀咕過的這句話。大壯旁若無人的走到一個角落坐了下來,學著別的孩子的樣子擺好姿勢。從這天起,再也沒有問過關于老者的一句話。
五年,十年,十五年。彼時的熊大壯已經成為了這座國辭學府的先生,一個宮廷衛侍摸樣的中年人直接來到了他的面前,“你是大巫臨走之前選定的人?”衛士的眼中充滿了蔑視,但是在蔑視中,潛藏著一絲觸及靈魂的惶恐。
熊大壯知道,面對這種自詡貴族的武夫,但凡能表現的客客氣氣,必定有不得已的原因。而這個不可獲知的原因,就是自己能在氣場上壓他一頭的勝負手。
“這里是國辭學府,而我只是這里的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想必將軍找錯人了。”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慢!”
衛侍一手攔住了熊大壯的去路,一手緩緩從胸口掏出了一個白色的絹帕。
“熊大壯,元王末年進入國辭學府,自幼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入學三年,便已經將書室朝南一面的書籍閱盡。六年后,與學府第一才子辯論仙道,一語驚四座。從此學府先生都以平輩之禮交之。在三年,學武。幽王次弟甚為看重,望你出山輔佐,但你還是選擇了在學府做先生。”
熊大壯知道,自己的所有一切,在有心人看來毫無秘密可言。而自己一直也在等一個機會,想知道愚叟是誰,自己為什么會被帶到這里來。今天,看來一切都能揭開謎底。
“他是誰?”熊大壯目無表情的看著衛侍,卻沒有在挪動半分腳步。
“你竟然不知道?這座國辭學府里面沒有一個人告訴你嗎?哈哈哈哈。”來人笑得特別夸張,好像終于找到了能夠擊敗敵人的利器。特別是現在,熊大壯從他從沒有松開過的手中,看到了一種不同于輕松神色的緊張。
“好了,你說吧,我知道你代表那里。
聽他們說,不如聽你說。”熊大壯從小就是個胖子,現在除了胖還黑。
但是黑色的胖臉讓人更不容易揣摩他的想法,尤其是在大家都不清楚熊大壯的背景之下,這種神秘感得到了發酵。由于好奇心引發的求知欲無法得到滿足,便會牽強附會與夸張的臆想之中,并不斷進化。
所以熊大壯也成了國辭學府百年以來,風頭最盛的人物。但是這種風頭僅限于國辭學府和最頂級的圈子里,這和國辭學府的使命有關,注定了不會被大多數人所知曉。
“他叫念裳,是春申君的門客。”
“他的使命就是去尋找那一絲大楚續存的希望。”
“所以他找到的希望是?”
“沒錯,就是你。”
“跟我進宮見大巫吧。”
“好。”
……
此去經年,大楚還是不復存在了,當年見到的大巫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意味著什么。不過,如今都不重要了,大楚滅亡了,大巫自然也要跟著楚王而去,就像他成為大巫時一樣,別無選擇。
熊大壯特別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命運,這種一旦被提出,就被所有愚蠢的大楚子民無償,并且寄托全部希望的感覺。
……
當年的愚叟也只是春申君數千人門客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卻在跨進大巫神殿的時候,被所謂的命運選中,需要耗盡自己的生機去尋找大楚存亡未亡之際的那線生機。
而神殿的衛侍告訴大壯,自己就是那線生機。
“去※※的。”
這是大壯得知愚叟的無可奈何之后,在自己的小房間里重復了無數遍的話。為自己,為愚叟,不值。
老去的大巫預測到了楚國的未來,繼承者卻只是個像自己當年一樣,普普通通的孩子。大巫,也許真的有些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但是,這個世界絕對沒有神仙,這也是愚叟在路上反復的灌輸自己的。
……
蕭南城本就是個書生人物,弱不禁風,在被三六衛一擊必中傷害后,肯定是回天乏力了。而呆楞住的趙武手中竟然有聯系咸陽神衛的方法。
現在的三六衛就是當年楚宮巫神殿排名第三十六位的衛侍,當年帶自己去巫神殿的,則是巫神殿的侍衛長,同時也是上任大巫的師弟,只不過兩個人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