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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巍危

  • 懿步崢嶸
  • 八百里曼陀羅
  • 2969字
  • 2018-05-25 17:00:01

阿木爾的面色突然變得怵白似蠟,她忽覺眼前漆黑一片,其后便暈厥不起,立于門側的蓉煙慌忙撲跪在她身邊疾呼道:“小主,小主你怎么了?”

畢竟是有孕的宮嬪,皇帝這當口也顧不上方才的羞惱,立即吩咐道:“皇后速請太醫至鐘粹宮探診,朕眼下麟兒不多,絕不容許此胎有任何閃失!”說罷,抱起阿木爾便奪門而出。

瑤箐對此情狀亦是始料未及,嘆了口氣道:“唉,親額娘以腹做挾不管不顧,本宮這皇額娘卻要從中勞心周全。成諤,你速速去請康太醫入宮,需服的藥材皆按名貴的拿。錢苑,你將廣東進獻的西洋水楊梅送去綏萬邦,天生是孕婦賞聞的花草,擱在本宮這也沒有什么用處。”

日近黃昏,阿木爾朦朦朧朧地睜開疲乏的雙目,她看到床頭的皇帝后,忙欲起身向他行禮。皇帝輕輕的按了按她的肩膀:“你有孕在身,又動了胎氣,還是不要再動彈的好。”

皇帝幽沉烏溜的眼眸一直在打量著阿木爾,那瞳光既不像寵幸的暖陽,也不似灼炙的焰舌,阿木爾覺著渾身都被他盯的不自在。

阿木爾膽怯地垂著頭,輕聲地說道:“房中已經華燈初上,估計已過酉時,皇上這一下午都陪伴在臣妾榻前嗎?”

皇帝道:“若是換做旁日,朕此刻應該是在聽戲了,可被你這么一折騰,心情實在是不爽。為人母者,怎可拿孩兒做挾,倘若你今天真傷了龍裔,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阿木爾眉心一跳,連聲賠罪道:“臣妾知罪,因為當時急著要救珍姐姐,所以才斗膽出此下策,還好沒有釀成大禍。”

皇帝嚴肅道:“你身體尚在稚齡,首胎又多有不穩,日后需得靜心調養,不可再累及胎兒,朕今日姑且放你一馬,以后好自為之!”

阿木爾眉間的印堂穴突突直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個男人所帶來的壓迫感:“臣妾明白,臣妾一定會平安生下孩子,方不負圣上的免責之恩。”

皇帝朝著綏萬邦里的一眾太監丫鬟吩咐道:“好生服侍你們主子,謹照太醫所開的方子熬藥,一厘一分都不可出差錯!這偏殿管事的太監是誰?”

福子應答:“回皇上的話,奴才正是殿里的雜頭。”

皇帝起身瞅了他一眼:“往后每隔三日,你都要去皇后宮中回話,有什么缺的盡管開口。”

福子諾諾道:“嗻——”

皇帝朝著阿木爾望了眼道:“你好生養胎吧,朕國事繁忙,得空會再來探望。”

“恭送皇上。”

待皇帝走了須臾,阿木爾趕忙詢問佩兒:“珍姐姐呢,怎么沒有見著她,可是已經回永壽宮了?”

佩兒道:“珍主子雖然被免了暴室跪罰,但是卻被幾個嬤嬤押回永壽宮禁足了。”

雖說敏珈的情況并不是很樂觀,但是畢竟沒有受勞膝傷骨之苦,也算是過了這一關了,阿木爾如釋重負地長吁一口氣,撫摸著尚未顯懷的小腹道:“今日我與珍姐姐脫危,全仰仗我這腹中的胎孩,皇上雖然殺伐決斷,但他也絕不會以后代做賭注,我也是算準了這點,才敢拿著藥湯去養心殿要挾。”

佩兒道:“小主子只是咱們脫困的籌碼,真正的良將乃是小主,的虧您今天對峙的處變不驚,不然珍主子將來可就得度日如年了。”

阿木爾溫然一笑,臉色松朗了幾分:“處變不驚?佩兒啊,你真是太高看我了,其實自踏進養心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緊張的手指都在哆嗦,當皇上允諾我的請求時,更是覺得像是死里逃生一般。”

佩兒端起桌上的豆青碗,一點點地給阿木爾喂藥湯:“小主今日可真是受驚了!”

阿木爾望了望窗外,屋檐下的宮燈搖出碎金屑似的斑駁光影,既昏既明,陰晴不定:“唉,等這陣風頭熬過去,咱們便尋個機會,去永壽宮看看珍姐姐,這次她受了這么大的打擊,估計心里一定消沉極了。”

五更的紫禁城萬籟俱寂,天際的地平線泛起了一絲曦光,搖曳地燭火照亮了敏珈那憔悴的面龐,她的面前擺放著兩樽西玉泉水釀。

敏珈雙眼斜睨,迷迷朦懵的小飲著,清冽的眼瞳變得有些污濁,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水潭似的。

靜謐的宮閣中,響竄出一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伴著一聲“珍姐姐”的呼喚,敏珈抬起了她那困乏的眉目。青花染付杯從她的手中滑落,“砰”地一記碎響后,敏珈激動地喚道:“阿木爾,你怎么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阿木爾坐至敏珈身旁,挽著她的雙手道:“珍姐姐真是受委屈了!這兩日外面盯得緊,我一直都沒有機會來永壽宮探望,你實在是讓妹妹掛念的緊哪!”

敏珈雖說飲了不少清釀,但是一見著阿木爾頓時就消去了頹醉意,她欣慰地笑道:“聽說你為了我忤逆了皇上,而后又倒在了養心殿,當時可把我急得坐不安席,恨不得插上雙翅,飛到你身邊照料才好。怎奈我被下令禁足,就連廊門都被鎖上了,所幸你們母子無虞,不然我就罪過大了。”

阿木爾撫順敏珈微微蓬亂的鬢角:“姐姐放心,我那日不過是驚了胎氣罷了,倒是你清瘦了許多,怎么瞧也沒個精氣神。這酒水雖然能醉倒你的人,但它卻麻痹不了你的心呀,殊不知舉杯消愁愁更愁的道理。”

敏珈苦笑地搖了搖頭:“皇上薄情,太后寡義,自我蒙難以來,太后一直都沒有出面替我主持公道,她洞悉皇上拿我開刀乃是為了壓制她與瑞親王的勢力,所以選擇與我撇清關系,避免坐實皇上的猜想。”

聽到敏珈提及綿忻,阿木爾思忖嘀咕道:“瑞親王……”

敏珈打斷她的沉思:“你在想什么?”

阿木爾斂容道:“不瞞姐姐,我曾與瑞親王有過數面之緣,他年歲尚輕,為人也正直爽朗,應該不會卷入前朝紛爭吧。”

敏珈揚了揚眉毛:“身在帝王家,即便是自己不愿爭,也照樣會被旁人趕驢上磨。當年儲位之爭時,瑞親王黨可謂是去天尺五,但最后卻不知是何緣故,太后竟親自降詔,奉如今的皇上為新帝。這些年來,皇上一直都在提防瑞親王,生怕他們會卷土重來,太后在皇權的步步緊逼下,只得設法從中斡旋,以圖一席安身立命之地。”

阿木爾的目光沉靜如深水:“可是姐姐只是個后宮嬪妃,如何能助力于前朝黨爭?”

敏珈道:“皇后已過了生養的年齡,不可能再誕下嫡子,所以太后想讓我生下位阿哥,借助她的勢力扶植出一個傀儡太子,進而遏制住皇上的命脈。”

阿木爾搖頭道:“人皆道帝王家中樂逍遙,獨不見其萬憂千愁繞。姐姐如今成了棄卒也好,可以落個清靜,安心度日,這過去的事情就莫要再計較了,嘔那口窩囊氣反倒會傷了自己身子,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敏珈雙眉微蹙,冷冷一笑:“你以為我會在意那些名利權位嗎?這幾日,我每天都在想象自己嫁入了尋常百姓家,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雖然那樣是苦了點,但是我擁有存在的尊嚴,反觀我現在成為珍妃又如何?還不是被關在這金絲雀籠里!對了,我的事情宮里人可是都知曉了?”

阿木爾道:“皇上顧及你的體面,對合宮宣稱你是患了麻疹,因為怕雜癥會傳染給其他人,所以暫時封閉永壽宮正殿,只是這解禁的期限并未有所提及,恐怕要拖上些時日了。”

敏珈慨然道:“皇上把我拘在這里,就是在警示我,他隨時都可以封住我的嘴,隨時都可以讓我喪命歸西,而我卻只能默默地忍受著,直至俯首帖耳地向他臣服。”

阿木爾勸慰道:“姐姐莫要沮喪,等我腹中麟兒降生后,我便借機求皇上解了你的禁足。”

敏珈舒心地笑道:“好,那我便等妹妹的好消息,此時天快亮了,你趁著半昏的夜色速回綏萬邦吧,免得讓人生了猜疑。”

阿木爾答應著:“那姐姐多多保重,等過些日子,我再尋個機會過來探望。”

敏珈似是有些不放心,起身攏了攏欲要離椅的阿木爾:“懷胎期間有多少艱險尚未可知,何況這后宮之中,明槍暗箭更是防不勝防,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茲婳純良率真,素來又與我們走的親近,你有需要幫襯的小事都可以找她;但若遇大事不決時則要去詢祥妃,她伺候皇上久了,見得多,聽得也多,合興公主眼下病重,你得空可以去啟祥宮探望,這當口正是籠絡人心的好契機。”

佩兒在門外提醒道:“小主,天已破曉,咱們不能再耽擱了,快些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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