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面銅鍍金十六編鐘敲響,瑤琴琵琶絲絲扣弦,八旗舞妓跳起了滿洲特有的格格舞,一時間好不熱鬧。
雖說今年千秋節(jié)的排場依然隆重浩大,但是菜品卻是克扣的出奇,每個人的膳食僅是一碗長春面和一盤壽字餅。這些貴婦們一向是吃香喝辣的,如何能咽的下這種粗茶淡飯,個個都蹙著眉頭,不愿動筷。
和妃是個不吝詞色的脾性,她不悅地說道:“皇后娘娘,這千秋節(jié)的筵席理應(yīng)是冷菜熱碟,湯鮮瓜果等一應(yīng)俱全,怎么今個兒就上了這么點東西?看來這御膳房分明是不把您的壽辰放在眼里呀,照臣妾的想法,就應(yīng)該把負責的皰長治罪處刑。”
伊蘭的唇邊梨渦一漾:“和妃的戾氣可真重,在皇后娘娘的千秋節(jié)上還提什么處刑,也不覺著晦氣?!?
瑤箐道:“這月上旬,回部匪首張格爾率兵進攻新疆幾處重鎮(zhèn),皇上為了表示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的決心,特令千秋節(jié)的開銷從簡,今日的筵席可以擺下如此排場,已然是天大的恩典了,其他的還敢奢求什么呢?”
祥妃拈起一片壽字糕嘗了嘗:“這點心雖然看著簡陋,但是吃起來倒也松軟可口,臣妾還準備帶點給合興,讓她也跟著沾沾娘娘的福氣呢!”
和妃聽她們在那里拍瑤箐的馬屁,不屑地飲了口清茶,不再說話,倒是莊敬聽祥妃提起合興公主后,忍不住說道:“真是羨慕祥妃及和妃這般生養(yǎng)過女人,可憐本公主膝下沒有子女,回到王府后真是冷清的要命?!?
瑤箐安慰道:“長公主倒也不必在子嗣上的問題介懷,你看本宮也沒有孩子,不一樣樂得自在么,眼下你把自己和丈夫照料好才頭等的大事,近來郡王的身體可有好轉(zhuǎn)?”
莊敬神色煩悶,搖了搖頭:“唉,郡王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說句喪氣話,恐怕是熬不過今年嘍?!?
瑤箐道:“你也別灰心,回頭本宮差索院判親自為他調(diào)養(yǎng),總會有所轉(zhuǎn)機的,倒是你的臉色比年前的時候差了許多,一定要多多保重才是。”
伊蘭秀眉一挑,輕笑道:“其實這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最好方法,就是食補了,慧心,讓膳房把烹制好的京八件都給呈上來,本宮要為皇后娘娘和長公主加菜?!?
瑤箐忙問道:“膳食?全貴妃難道不知今日的菜品都是按照皇上的吩咐欽定的嗎?怎能不通稟本宮,私自加菜。”
伊蘭嬌嬌地皇后行了個福:“娘娘,這些菜肴產(chǎn)生的費用都出自臣妾自己的荷包,臣妾只是想為娘娘的千秋節(jié)盡一份心意罷了,還請娘娘明鑒?!?
話音落畢,一眾太監(jiān)呈上來許多食盒,滿屋子里都充斥著京八件的各式香味,那些命婦和嬪妃們個個都還餓著肚子,看到有正經(jīng)的美食端過來,巴不得馬上就動筷開餐呢。瑤箐見伊蘭代替自己招待賓客,覺察到她有變客為主的僭越之嫌,雖然心里尤為不悅,但是為了不失中宮氣度,也只得對她的行為不做計較。
瑤箐的神色有些難堪,微冷的語氣和歌舞升平的場景格格不入:“是本宮誤解全貴妃的心意了,也好,有了這些菜肴大家也可以享用的盡興一些,王進忠,你把東西都給分下去吧。”
伊蘭瞧得瑤箐這般尷尬的模樣,竟然忍不住拈著翟鳥繡樣絲帕,悄悄地掩住唇嗤笑。
因為阿木爾的位分較低,沒有參加千秋節(jié)的資格,所以早早地就在碧螺亭里等待莊敬長公主赴約。一只喜鵲站在她的掌心里輕輕的啄食著穗米,不料正吃在興頭上時,卻唧唧仡仡地拍動著翅膀飛走了。
只聽的身后傳來幾下?lián)粽频穆曇簦骸斑€真是個非同一般的麗人,喜鵲都敢與你這般親近,也難怪綿忻會對你贊不絕口?!?
阿木爾迎上兩步,恭敬地行了個躬禮:“嬪妾給長公主請安,長公主萬福?!?
公主身邊的蘇嬤嬤撣了撣亭邊的美人靠,扶莊敬徐徐落座,莊敬抬起那粉白色的雁頸打量了一番阿木爾:“只是談?wù)劶页6眩槐靥^拘謹?!?
阿木爾莞爾一笑,梨渦微陷:“嬪妾怎么會和長公主拘謹呢?您可是我大宗伯的福晉,臣妾的伯母。”
莊敬比撥著雙手佩戴的景泰藍點翠護甲,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貴人倒是會套近乎,殊不知嫡系與分家差異甚遠,你喚本公主為伯母,恐怕有些不妥吧?!?
阿木爾神色有些尷尬與黯然:“不管怎么說,郡王和我額祈葛都是曾祖父一輩所延育的后代,同根同祖,一脈相承。”
莊敬輕蔑地說道:“所以貴人便想借這點遠親關(guān)系來求郡王府幫助你父親壓下買官的罪行?你覺得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本公主和王爺會答應(yīng)你嗎?”
阿木爾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不想做虧本的買賣,旋即笑道:“長公主說話爽快,既然您先把問題挑明了,那臣妾也就開門見山了。不錯,眼下家父的確需要郡王和長公主撐腰才能度過難關(guān),不過我們也不是不做回報的,嬪妾聽說長公主與貴府的庶子素來不睦,眼下因為承爵一事鬧得不可開交,嬪妾不才,倒是有一計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莊敬的聲線低而細韌:“愿聞其詳。”
阿木爾道:“自古王侯襲爵當立嫡子,長公主之所以連連敗退,正是因為膝下沒有兒子的緣故,可是這兒子可以生養(yǎng)亦可以收養(yǎng)呀!您想,若是從宗族之中過繼一個男丁寫入家譜的話,您的勝算不就大上許多?說來湊巧,嬪妾有一個嫡親的弟弟,今年虛歲有十,生的是乖巧伶俐,機敏可愛,正適合交由長公主領(lǐng)為養(yǎng)子?!?
莊敬道:“過繼幺兒,你父母舍得么?何況就算你們舍得,博爾濟吉特氏的稚子可多了去了,為何偏偏要選擇你弟弟?而且他若是將來真成了郡王,這科爾沁王府的家財不全得送給你們?”
阿木爾道:“公主,遠水救不了近火,眼下京中的博爾濟吉特氏僅有郡王府和嬪妾的母家,其他分家的稚子遠在通遼,如何能解決燃眉之急?至于王府的財產(chǎn)么,嬪妾可以讓母家立下承諾,家弟于郡王百年之后,僅繼承爵位,統(tǒng)轄蒙古,其他的一厘一瓦絕不會索要!而且臣妾還會督促弟弟待長公主同親娘一般孝養(yǎng),伺候您安度晚年。”
莊敬支著明亮的額頭,抬眉掃過阿木爾的面龐:“聽著倒是可行,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如果將來你們要敢覬覦王府的私產(chǎn)或是對本公主不敬的話,我一定會把你弟弟掃地出門!”
阿木爾垂眸笑道:“請長公主放心,我們是絕對不會過河拆橋的,只是長公主的條件,嬪妾都已經(jīng)應(yīng)允,那嬪妾額祈葛的罪狀,您準備怎么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