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全熙的那一霎那，程普原本黯淡的臉色，一瞬間爆發出絢麗的色彩，就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年歲。

“程老將軍，你辛苦了！”看著程普蒼老的容貌，甚至腰背都有些佝僂，全熙也是一陣心酸浮上心頭。

“其實，是我們這些老家伙愧對子曜你啊。你這趟江北之旅，看似容易，實則步步驚險，也就是子曜你，能這么短時間里，便做的如此出眾！”老將軍的眼光，畢竟異于常人，一句話又將全熙說的心潮澎湃。

而一旁的孫娟則是愧疚萬分，聽程普所言，他是知道全熙的難處的，可是自己跟自己的家人，卻反而處處為難全熙。

“對了，程老將軍，這位是伯符兄之妹，娟兒小姐。”孫娟的身份可以瞞過程超，卻瞞不過程普。

“娟兒見過程伯父！”孫娟有些怯怯的向程普施禮。

“果然是我那娟兒侄女，都長那么大了！”作為孫堅的老臣，程普自然認得孫娟，只不過前一次見面，孫娟還是黃毛丫頭。

“老將軍，這次我獨自前來，有兩個目的。第一是了解伯符兄現在的處境和還掌控的實力。第二是希望探查一番江東各方勢力的具體情況。等摸清楚這兩方面，我便立刻返回歷陽，帶領大軍前來支援伯符兄和老將軍！”其實全熙內心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想看看孫策現在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態。

“程伯父，娟兒一直掛念兄長，這次隨全將軍來，便是想留在他身邊，與他一同承擔任何榮辱。”孫娟也堅定的表達自己的來意，不想因為自己是女兒身，而受到額外的照顧。

“子曜放心，雖然過去幾個月，我們處境很是狼狽。但是也從沒有放棄對江東一地的偵察。目前少主手中，還有三四千能戰之士。而我們這幫老骨頭，除了義公還在休養之外，其余人還尚有一戰之力。至于劉繇，那廝的處境并不比我們好。薛禮和笮融都已經脫離他的控制，各自為政。而吳郡，會稽等地，雖然活死人之災沒有那么嚴重，卻也受到了很大的制約，應該都沒有太大的提升。”程普用精簡的語言，將江東目前的局面，便描繪的十分清晰。

劉繇跟笮融，薛禮等人的聯合，本來就是利益勾結，一旦劉繇的實力受到削弱，支持他的勢力便會作鳥獸散。劉繇目前還固守曲阿，人數估計也在五千左右。而薛禮帶領所部三千人馬，往南遷移，據說駐守在新都一地。

而笮融再次顯露他的狼子野心，在發現秣陵一地活死人猖獗后，他果斷帶領本部人馬萬余人，逃至豫章。隨后便將從屬劉繇的豫章太守朱皓劫殺，目前占據著豫章一郡，并保留了足夠的實力。這老小子，果然是到一個地方便殺一個地方。全熙心中暗暗決定，自己哪天遇到這老賊，無論如何，先二話不說斬了他，免得以后被他所害。

在大概掌握了江東的實力格局后，全熙迫不及待的想去見孫策。

從程普處得知，目前孫策身邊的外姓將領，分別帶領數百士卒，駐守在秣陵城四周，拱衛秣陵城。像程普，黃蓋，宋謙，陳武這些老部下，目前都在秣陵城外駐扎。甚至像呂范和張纮這樣的文士，都經常被孫策派出去巡視。而孫河，孫靜等孫氏族人，卻都留守在城中。這也引起了大部分外姓將領內心的不滿，雖然為人臣者，應該盡忠職守。但是孫策如此明顯的親疏有別，讓人總歸心中郁結。

全熙也不知道應該為這個消息高興還是難過，孫策最開始能夠起于微末，便是能與身邊之人同心同德。可是如今只是遇到一些挫折，他便變得如此疏遠賢能，而只信任孫姓族人。這讓程普這樣的老臣都感覺寒心。

并且孫策每個旬日，便會將所有將領召集回秣陵城，舉行一次例行會議。這么做不僅是為了了解各處的局勢變化，更是為了防止外姓將領會帶著士卒不辭而別。

這些話程普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全熙通過從程普和程超他們口中了解的信息綜合后，自己的主觀猜測。不過從程超頗有怨言的話語中，全熙覺得自己所猜，就算不完全正確，也所差不遠了。

三日后便是程普回城的日子，全熙決定與之同行。也剛好趁這幾日，跟隨程超去各處巡視一番，看看久不接觸的活死人，與之前有何不同之處。

……

在接到全熙返回秣陵城的消息后，孫策竟激動的親自迎出城外，親切的挽著全熙的胳膊，噓寒問暖。不過在看到跟全熙同行的孫娟時，他并沒有預料中的喜悅和親昵，反而板著臉，訓斥孫娟胡鬧。孫娟原本激動萬分的心情，瞬間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

孫策的身材很高大，也很厚實。但那是全熙之前對他的印象，可是如今，從挽著全熙的胳膊明顯可以感受到，江東小霸王消瘦了。

原本容光煥發的面龐，不僅失去了光彩，甚至連胡須都雜亂叢生，深陷下去的眼眸和腮幫子，給人一種蒼老頹廢的感覺。要知道，此時的孫策，也才二十歲出頭。

“子曜，孤等的你好苦啊，不過孤總算沒有看錯你，你終于回來了！”印象中，孫策從來沒有自稱過“孤”。孤，是什么？孤家寡人啊。這原本便是王侯的謙稱，可是盛世之時，這是帝王的謙遜之稱，那么在這樣朝不保夕的處境下自稱孤，那不是要自絕于臣下嗎？

“熙總算不負伯符兄期望，已經從袁公處借得三千精銳和一應器械糧草，不日便可南下助伯符兄掃平江東！”人總是會變的，全熙只能小心的陪著說話，避免刺激到他。

“什么，三千人馬？三千人能有多大的用處，袁公路這也太小家子氣了！子曜，你怎么不多要點兵馬！”聽說全熙只帶了三千人馬，孫策立馬臉色巨變，瞪著眼睛大罵袁術小氣，并且毫不掩飾對全熙的不滿。

“伯符兄放心，這三千精銳，乃是在徐州將呂布和劉備殺得丟盔棄甲的精兵，一定能助伯符兄成就大業的！”看著孫策狂躁的表情，全熙心中既無奈，又悲涼。

環境能夠改變一個人，孫策此刻很好的詮釋了這句話。并且越是此前順風順水之人，在遇到挫折后，改變的會越大，也會越糟糕。

“子曜是指，孤的將士不如袁術嗎？”沒想到全熙的解釋不僅沒起到效果，反而被孫策抓住了把柄。

“伯符兄，熙并無此意。”全熙不想爭辯。

“大兄，你便相信全將軍吧，為了籌集這三千人馬，全將軍主動請纓去徐州跟呂布鏖戰，歷經生死總算贏得袁公信任，才借來這三千精銳！”或許是覺得自己對全熙愧疚，也或許是覺得孫策的一番話太過分了，一旁的孫娟忍不住替全熙辯解。

“閉嘴！什么時候你一個女兒家來管孤的軍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