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歲月是一條河,滾滾向前,奔流不息;歲月也是一支歌,音律和諧,婉轉悠揚。也有人說:歲月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長河,左岸是無法忘卻的過往,右岸是無法預知的未來,人們是長河中的一滴水,向左看、向右看,奔瀉翻滾,永不停歇。
一晃,明輝來新加坡已經12年了,20歲的明輝剛剛從初級學院畢業開始服兵役。現在的明輝長得高大英俊,個頭比石志鋼還要高,已經超過了一米八,皮膚白皙,眼睛細長,一看就是來自中國北方的小伙子。
又是一個星期天,一整天明輝都在攤位上忙著。下午,攤位上人不多,石志鋼對明輝說:“阿輝,等一下你要回兵營了,還是早點回家沖個涼,休息一下。”他隨著當地人的叫法,把明輝叫成阿輝。
明輝說:“爸,沒事,我不累。”他在幫忙切臘腸。
攤位前沒有顧客,石志鋼從肩膀上拿下白毛巾替明輝擦了擦額角的汗,明輝朝石志鋼笑了笑說:“謝謝爸。”石志鋼看著明輝,臉上充滿了自豪。
這時,有幾個女生走過來,她們看到明輝都尖叫著“歐巴”圍過來。石志鋼見了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明輝趕緊把幾個女生哄到旁邊的餐桌旁坐下,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
過了一會兒,明輝走到石志鋼身邊說:“爸,來五盤炒粿條,我請她們吃。”
“哎。”石志鋼答應著進去檔口炒粿條,不時還瞇起眼睛朝明輝他們望一望,低著頭自己偷著笑。
不一會兒,粿條炒好了,石志鋼喊明輝過來拿,明輝答應著跑過來,把炒粿條一盤一盤都拿過去。
幾個人坐在不遠處的餐桌旁嘰嘰喳喳講了一陣子,明輝又走過來對石志鋼說:“爸,她們都說很好吃,每個人要打包五包,共25包。”然后又笑著說:“我幫您。”
石志鋼疼愛地說了一聲:“你小子!”說完又開始炒粿條。
不一會兒,25包粿條都炒好了,幾個女生走過來向石志鋼道謝。石志鋼微笑著說:“不謝,不謝。”
等幾個女生都走了,石志鋼問明輝:“剛才她們叫你什么?歐巴?你的英文名字?”
明輝大聲笑了起來,說:“爸,你也太out(落伍)了,這是韓語,就是‘哥哥’的意思。”
石志鋼故意撅著嘴,嗔怪地說:“我又不看韓劇,怎么知道那是韓語?”接著,他壓低聲音問道:“我看那幾個女孩子都挺喜歡你的,有沒有你喜歡的?”
明輝微笑著說:“爸,您知道嗎?從中學的時候開始,我的同學就都說我長得像韓國明星,因為我比她們的年齡大,就有人叫我‘歐巴’。剛才這幾個是我初級學院的同學,她們現在都在讀大學了。我才20歲,還沒想考慮這個問題。”
石志鋼笑著說:“原來我們家阿輝在學校還是明星呢!”
明輝有點不好意思,笑著說:“鬧著玩的。”
父子倆正說笑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他看了看攤位的招牌,又看了看明輝,然后盯著石志鋼看。
明輝趕緊問:“炒粿條,吃的還是包的?”
那人沒說話,他看著石志鋼的臉,又看了看石志鋼的斷臂,然后輕聲叫了聲:“志鋼。”
石志鋼定睛一看,這人四十出頭,白襯衫、西裝褲、黑皮鞋,身材微胖,面容似曾相識。他問:“你是……?”
那人激動地用雙手握著石志鋼的左手,說:“我是楊曉波。”
“啊?楊曉波。”石志鋼做夢都沒有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再見到楊曉波,他的眼圈紅了,渾身在顫抖,“你怎么來新加坡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楊曉波也是雙眼噙滿淚水,說道:“我到新加坡來考察,是從李昂那邊知道一點你早期的情況,他給了我梁伯的地址,還說梁伯在這里賣炒粿條,可能你會跟梁伯有聯系。”
石志鋼擦了擦眼淚,說:“這十多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咱們有空慢慢說。”他又上下打量著楊曉波,說:“你比原來胖多了,發福了。”
楊曉波笑著說:“都過了不惑之年了。”
石志鋼也笑了,說:“你先坐一下,我給你炒一盤粿條,邊吃邊說。”
楊曉波看著石志鋼的斷臂,問:“你的手……?”他想說:“你的手能炒粿條嗎?”他把后一半話咽了下去。
石志鋼笑著說:“沒事,你看著就知道了。”接著,他轉向明輝,叫著:“阿輝,來,這是我跟你說起過的曉波叔叔。”
明輝一聽,大方地伸出右手跟楊曉波握手,說:“叔叔,你好!我爸經常跟我提起您和李昂叔叔。”
楊曉波握著明輝的手,打量著他,說:“好,真不錯!上大學了嗎?”
石志鋼在檔口里插了一句,說:“剛開始當兵,要當兩年呢!”
楊曉波走到檔口小聲地問:“我怎么聽李昂說你有個女兒啊?”
石志鋼邊炒粿條邊說:“對,是有個女兒,一言難盡。”
楊曉波不再多問,他看著石志鋼炒粿條,直看得他是張口結舌、目瞪口呆,口中不住地發出驚嘆:“哇!厲害!”
石志鋼只是微笑不語。
粿條炒好了,楊曉波迫不及待地拿了雙筷子、端著盤子坐到餐桌旁大口地吃起來,邊吃邊說:“好吃!太好吃了!”不一會兒,他就把一盤炒粿條吃完了,不好意思地問石志鋼:“志鋼,能不能再來一盤?”
石志鋼笑著說:“能!當然能!”說著,他走進檔口又炒了一盤。
楊曉波吃第二盤的時候笑著說:“志鋼,我看你到深圳來吧,我出資,你出力,專賣炒粿條,肯定賺錢。”
石志鋼開玩笑地說:“行!”他問道:“曉波,你來新加坡呆多久啊?”
楊曉波說:“我們這個考察團在新加坡就呆兩天,主要是看一看有沒有什么房地產投資項目,明天我們會去馬來西亞的柔佛州,然后去吉隆坡。”
“噢,那我們只有今晚能聊天?”石志鋼問。
楊曉波說:“對,其實我都沒報什么希望能找到你。”
石志鋼說:“走,去我家看看。”
石志鋼讓明輝幫忙,他們快速地把攤位收了,然后他自己打包了一份菜飯,帶著楊曉波回了家。
回家后,石志鋼從冰箱里拿了一罐飲料遞給楊曉波,自己拿起湯匙開始吃飯,他跟楊曉波輕聲交談著。
明輝沖好了涼,穿上軍人的迷彩服準備去軍營,他從房間走出來跟楊曉波告別。
楊曉波看到帥氣的明輝,贊嘆地點著頭,也跟明輝告別。明輝出門后,楊曉波對石志鋼說:“志鋼,你這個兒子不錯。”
石志鋼邊吃飯邊說:“其實,這孩子不是我親生的。”
“哦?”楊曉波感到很詫異。
石志鋼迅速吃完了飯,也從冰箱里拿了一罐飲料,喝了一口,然后開始講述這十多年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從張敏娜來新加坡開始說,講到了張敏娜的離世、他的手受傷、梁伯去世、與阿秀結婚、彤彤來新加坡、阿秀與彤彤的離世、與劉艷相識、劉艷去世,直到收養明輝。
楊曉波聽著淚流滿面,聽到最后,他握著石志鋼的手說:“志鋼,你太苦了!我應該早點來找你。跟我回深圳吧,我給你安排一個工作,肯定沒這么辛苦。”
石志鋼笑著說:“曉波,我現在挺好的,能自己照顧自己,攤位的生意也不錯,明輝也大了,他很懂事,經常來幫我做生意。我的母親、BJ的岳母、西安的岳父岳母有時會來新加坡走走,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楊曉波問:“幾位老人家還都健在?”
“在,只是這幾年他們的年齡都大了,來的次數少了,呆的時間也短了,原來一年來一次,每次呆兩三個月,現在兩三年來一次,每次就呆一個月。”石志鋼回答道。
楊曉波聽了點了點頭。
石志鋼問:“說說你吧,上次李昂去深圳找你后,他寫信把情況跟我說了。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
楊曉波說:“當年我去了深圳,也是在一家建筑公司搞設計,后來就跟我的同學和另外幾個朋友一起成立了一間建筑公司,除了設計也承包工程,當時正趕上房屋改革,所以我們的公司承接了大批住宅項目,結果公司越做越大,現在已經是一家集團公司,也涉足房地產開發,我現在任集團的總經理。”
石志鋼聽了不禁既佩服又羨慕,說著:“真不錯!曉波,你看當年你回國還是對了。”
楊曉波笑著說:“二十年以前,中國人都擠破了頭要往國外跑,現在中國發展了,你沒看,在深圳、廣州有很多外國人到中國去謀生,我的公司里都有不少外國人呢!”
石志鋼感嘆地說:“時代發展了,環境變了,跟我們那個時候大不相同了!”停了一下,他又問道:“李昂你們一直有聯系嗎?”
楊曉波說:“嗨,工作太忙了,也沒有經常聯系。上次他去深圳找我時給了我他家里的電話,幸好這么多年我還留著,這次來新加坡我想來找你,就給他家打了個電話,才知道他多年前已經去了加拿大,后來又去了美國,于是就拿了他美國的電話,這才跟他聯系上。我們在電話里簡單聊了一下,他現在在美國的一所大學里教書。”
石志鋼一聽,眼睛一亮,說道:“哦?當教授了?”
楊曉波說:“應該是。他說我到新加坡如果找到你了,給他回個電話,他很想知道你的情況。”
石志鋼感慨萬分,說:“一晃快二十年了。他美國的電話是什么?我有空給他打電話。”
楊曉波拿出手機,查到了李昂的電話,把它寫在了紙上,遞給了石志鋼。
兩個人近二十年沒見面,有說不完的話,一轉眼,時間已是凌晨的兩點。
石志鋼說:“曉波,今晚就在這兒睡吧,還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
楊曉波說:“我還是回去吧,今天一早有車接我們去柔佛,如果耽誤了,給人家添麻煩。新加坡離深圳很近,你有空也回去走走。”
石志鋼答應著:“哎。”
兩人相互留了聯系電話,石志鋼打電話叫了一輛出租車,不一會兒,出租車就來到了組屋樓下。
石志鋼送楊曉波上了出租車,兩個人握手依依惜別。
時光進入到了2017年。
這天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石志鋼的攤位沒有開檔,他一早起來就沖涼、梳洗打扮。前一天晚上,楊曉波打電話給石志鋼,說他剛到新加坡,已經約好了李昂來新加坡會面,李昂的飛機今天凌晨抵新,三人約好了,今天上午十點在楊曉波下榻的酒店大堂見面。
三個老朋友在分別了二十三年后,又要重逢了,石志鋼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好覺。沖好了涼,他站在衣櫥前,選來選去不知道要穿哪件衣服好。他覺得去酒店就應該穿得正式一點,于是拿了一件白襯衫穿在身上,在鏡子前照來照去,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畢竟二十多年沒有穿這么正式的衣服了。他把白襯衫脫下來,又換了一件淡藍色的襯衫,站在鏡子前看了看還是覺得不得勁。
明輝從他的房間走過來,看到石志鋼穿襯衫,說:“爸,您還是該怎么穿就怎么穿吧。”
石志鋼認真地說:“不行啊,我要去的是五星級酒店,穿的太寒酸不合適,何況我跟你李昂叔叔二十多年沒見面了,我得給他留個好印象。”
明輝笑著說:“爸,留好印象不是一定要穿襯衫。”他走到櫥柜前,拿出一件深藍色、小白花的T恤,說:“這件就不錯。”說完,他把T恤遞給了石志鋼。
石志鋼接過T恤,站在鏡子前比了比,問道:“你覺得這件好?”
明輝點著頭說:“嗯,您再穿一條深藍色的褲子,深藍色的旅游鞋,真的,帥呆了!”
石志鋼笑著罵道:“就你嘴甜!你老爸都五十多歲了,哪里還帥啊!”雖然嘴上這么說,他還是按照明輝說的換上了T恤和深藍色的褲子。出門前,他囑咐明輝有事給他打電話。明輝答應著關好了房門。
石志鋼搭地鐵到了楊曉波住的酒店,一看表才九點半,他在酒店大堂給楊曉波的房間打了一個電話。
很快,楊曉波來到了大堂。
五年沒見,楊曉波和石志鋼相互打量著、寒暄著,楊曉波的頭上已開始出現白發,石志鋼更是滿頭銀發。兩人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你一言,我一語,正聊得起勁,從酒店的大門走進來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稍有禿頂的瘦高的中年人。他走進大堂,四處尋找著。
楊曉波和石志鋼一看都站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喊著:“李昂!”
李昂看到了楊曉波和石志鋼大步向他們走過來,激動地叫著:“志鋼!曉波!”
三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然后彼此擁抱,四分之一世紀的分別與思念全都融入了這緊緊的擁抱之中。
李昂打量了打量石志鋼,又看了看楊曉波,激動地說:“老了,我們都老了。”
楊曉波也很激動,說:“二十三年了,我們都到了知天命的年齡,哪能不老啊?走,我們去房間說話。”說著,三人一同向電梯間走去。
走進了酒店房間,楊曉波讓石志鋼和李昂坐到靠窗的沙發上,自己拿起熱水壺開始燒水。
李昂看著石志鋼的斷臂說:“志鋼,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石志鋼笑了笑說:“前幾年是吃了不少苦,不瞞你們說,我差點兒就去見閻王了。”
楊曉波和李昂都嚇了一跳,異口同聲地說:“是嗎?”
楊曉波看水燒好了,就沏了三杯茶,放在了茶幾上,自己坐在了沙發對面的床上。
石志鋼就把張敏娜去世、梁伯去世、跟阿秀結婚、阿秀跟彤彤離世的事又跟李昂說了一遍。李昂聽著不住地擦著眼淚。
最后,石志鋼說:“不僅如此,當時我的兩個同事也出了事,一個是羅絲瑪麗,先是她母親去世,接著她又得了肌肉萎縮癥,住進了療養院。另一個是阿明,死于車禍。還有一個是才叔,在前一年也已經離世了。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我當時覺得自己實在是活著沒什么意思,所以就走上了絕路。”
“啊?”李昂難過地握住了石志鋼的左手,“我應該早點跟你聯系。”
楊曉波也難過地說:“志鋼,上次你沒有跟我說這件事啊!”
石志鋼笑了笑說:“都過去了,我命大,沒死成,閻王爺不收我,后來我遇到了一個人。”接著,他把遇到“送”大哥的事說了。
楊曉波說:“噢,難怪你的攤位叫‘送愛心炒粿條’!那次我去找你,李昂跟我說梁伯的炒粿條攤位叫‘梁記炒粿條’,所以那天我在小販中心轉了兩圈,只有你一家炒粿條攤,所以才敢走上前與你相認的。”
李昂插了一句,他問:“羅絲瑪麗怎么樣了?”
石志鋼嘆了口氣,說:“她在療養院住了一年多就走了,她走后把所有的遺產都捐給了療養院,療養院用這筆錢成立了一個‘玫瑰基金’,為那些家中有行動不便的老人或病人免費提供成人紙尿片。”
李昂贊許地點著頭,說:“遺愛人間!了不起!”
石志鋼又接著說:“那位‘送’大哥這么多年了我一直沒有見過他,我曾經想去找他,不過他跟我說過在新加坡有很多像他這樣的人,后來我就打消了找他的念頭,現在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在做著送愛心的工作。”他講起了在療養院做義工的事。最后,他講起了劉艷和明輝。
楊曉波補充道:“李昂,志鋼家的明輝我見過,真不錯!”他又轉向石志鋼,問道:“志鋼,明輝今年多大了?”
石志鋼說:“25周歲,正在讀大學。”
楊曉波認真地說:“我女兒今年20了,也在讀大學。你看咱倆做親家怎么樣?”
李昂著急地說:“等等,看你倆說這么熱鬧,好像沒我什么事兒似的。”李昂的BJ腔又來了,“我家也有個女兒,今年21了,大學剛畢業,藥劑師,怎么樣?我家的女兒配你家的明輝正合適。”
石志鋼詫異地問:“不對呀!我在BJ明明看到你有個兒子啊!”
李昂笑著說:“且聽我慢慢說來。我從BJ先去了我姐那兒,開始的一個月很頹廢,剛跟前妻離了婚,又沒找到王紅衛,覺得人生很無聊,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煩心事慢慢淡化了,溫哥華環境很優美,生活節奏也很慢,是個療傷的好地方。后來,在我姐和姐夫的勸說鼓勵下,我去參加了幾個考試,向一些大學投寄入學申請,結果有好幾所大學都錄取我了,后來我選了在美國加州的一所大學讀碩士。當時我租了一對美國夫婦的房子,房子有三層,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他們住在二樓,我住三樓,我搬進去的時候三樓還有一個空房間。不久,就有一位中國女士搬了進來,她來自天津,叫張琳。因為都是北方人,BJ和天津又離得這么近,算是半個老鄉,所以我們很快就熟識了。”
楊曉波插了一句:“很正常,從相愛到結婚。”
李昂說:“沒這么簡單。張琳搬進來沒多久,有一天,我看到她眼睛哭得紅腫,就問她出了什么事兒,她說她跟她老公吵架了。我這才知道她已經結婚了,她告訴我她跟她老公結婚三四年了一直想要個孩子,可就是懷不上,前一天她剛剛知道她懷孕了。”
石志鋼說:“真是無巧不成書!這是好事啊!我聽說在美國生的孩子生下來就有美國國籍。”
李昂點了點頭,說:“對,沒錯兒!所以她就很高興地把懷孕的事兒告訴了她老公,你們猜她老公說什么?”
楊曉波說:“如果我是她老公我會讓她回國,美國國籍有什么好的,女人懷孕是很辛苦的,最好有家人的照顧和陪伴。”
石志鋼說:“要不然她老公去美國也行。”
李昂搖著頭說:“你們都錯了,她老公說:‘怎么結婚這么多年都沒孩子,你一去美國就懷孕了?誰知道那孩子是誰的?’”
楊曉波和石志鋼都倍感意外,異口同聲地說:“太過分了!”
李昂也氣憤地說:“是啊!我一聽也是很生氣,這人怎么這樣兒啊!于是就勸張琳別難過,先想想這孩子怎么辦。她說她拿的是因公護照,來美國進修半年,半年后就得回國,看她老公這樣,不管留還是不留這個孩子,他們的婚姻已經到頭兒了,她不想回國。她很想留下這個孩子,一是她好不容易才懷孕,二是她想把孩子生在美國,這樣孩子就有了美國國籍,她也可以留在美國。最后,她還是留下了這個孩子,她懷孕期間一邊進修讀書,一邊還要忍受妊娠反應,很辛苦,所以我一直在照顧她。她進修半年期滿后,我幫她轉去了另一所學校繼續讀書,后來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再后來,她跟她老公辦了離婚,我們就結婚了。”
石志鋼說:“也不錯!算是患難夫妻了。”
李昂又接著說:“我在學校讀完了碩士又讀了博士,然后留校先做助教,后來就一直教書。我跟張琳結婚以后,就把我兒子洋洋接到了美國。張琳是學生物的,我給她在我們學校的實驗室找了一份工作,現在已經退休了。我父母和她父母輪流到美國住一段時間,老人們在美國住不慣,一般也就住三五個月,孩子們小的時候他們沒少幫忙。現在,我家洋洋23歲了,剛剛開始讀碩士一年級,他跟張琳的女兒就像親兄妹。”
楊曉波對李昂說:“真不錯!我就沒你跟志鋼這么多的故事。當年,我跟幾個朋友出來成立了建筑公司,開始幾年很苦,也很窮,那時我們找了一個女孩做助理,幫忙處理一些行政和財務上的事情,后來她就成了我的秘書,再后來就成了我愛人。”
李昂笑著說:“都不錯!你們看,我們的下一代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來,給你們看看我的全家福。”李昂說著拿出手機,給大家看他全家人、他的家和他現在工作的學校的照片,“你們有空也到美國來走走。對了,志鋼,明輝學什么專業的?”
石志鋼也笑著說:“真是巧了!他也是學信息工程的。”
李昂驚喜地說:“那來我的學校讀研究生吧!洋洋也是學信息工程的,他來了就住我家,我們三個可有的話聊了。”
楊曉波也拿出手機給石志鋼和李昂看他全家人的照片。
李昂看了楊曉波手機里的照片說:“曉波,你的女兒很漂亮嘛!”
楊曉波得意地說:“就是嘛!看看你們兩個的兒子哪個能看上,咱們攀個親家。”
石志鋼說:“你們真是的!‘皇帝不急太監急’!這都什么年代了,你們還想包辦?這事還得看孩子們自己的意思。”
李昂和楊曉波笑著點頭說:“對對對,要聽孩子們的。”
楊曉波說:“你們看這樣好不好?有時間你們帶著全家去深圳玩兩天,其實就是回家的時候在深圳繞一下就行,咱們讓孩子們也見見面。”
石志鋼和李昂都點頭贊成。楊曉波見時間已是下午了,就招呼著去酒店的餐館吃飯。
吃完飯后,三人一起搭出租車去了飛機場。
到了飛機場,三人故地重游,感慨萬千。當年楊曉波請石志鋼和李昂喝咖啡吃面包的小店已經沒有了,他們站在那個小店曾經的地方,回想著當年送楊曉波回國時的情景。
李昂說:“曉波,還記得嗎?當時在這里你說:‘我請你們吃加椰面包、喝地道的本地咖啡。’”
石志鋼說:“那是我第一次喝本地用咖啡粉沖泡的咖啡,我還說味道很香。”
楊曉波笑著說:“記得記得,你還說那個加椰面包有點甜。”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李昂說:“曉波,你知道嗎?那天我倆送你進了邊檢以后,就去了觀望大廳,一直坐了很久。”
石志鋼也說:“當時我跟李昂看著你就這么回國了,都感覺前途渺茫,只想在機場多呆一會兒,因為這里是離家最近的地方。”
李昂說:“想想那時的我們,再看看現在,二十多年彈指一揮間。”
石志鋼感慨地說:“當年我們意氣風發地來到南洋想要尋找自己的夢想,二十多年里,我們經歷了人生的浮沉、風雨的洗禮,現在我們在世界的不同地方過著屬于自己的生活。你們看到沒有,其實,只要你向著夢想努力,夢想在哪里都是可以實現的。”
楊曉波說:“志鋼,你說得太好了!就是因為經歷了風雨,我們才知道現在的生活來之不易,才會更加珍惜它。”
李昂拉著石志鋼和楊曉波手臂說:“走,咱們再去觀望大廳看看。”
三個人來到了觀望大廳,他們佇立在玻璃墻前翹首凝望。
這時,一架國航的客機正在跑道上緩緩滑行,白色的機身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芒,機尾上那只婀娜的孔雀耀眼奪目。隨著引擎隆隆的發動聲,飛機越滑越快,眼看著就要到了跑道的盡頭,只見它頭一昂,向著藍天白云直沖了過去。
飛機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