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被廢第二日，德妃便著貼身侍女去長春宮請洛依塵往永壽宮一敘，洛依塵自然是應了。此時看了一眼永壽宮的宮門，便走了進去。德妃這個時候叫她來，也不知是為了什么。只不過，洛依塵也正好想要見識見識這個從來不出門的女人。

宮里有兩個不怎么出門，皇后處也根本不去請安的人，一個是耿貴人耿瑤，皇后覺得她出身太過低微，瞧不起，又只是個貴人，便不用她去礙眼。還有一個就是德妃鄭惜妍，她跟耿氏不同，耿氏雖說很少出門，但牌子還是讓皇帝翻的，德妃鄭氏卻連牌子都撤了好多年。

“臣妾見過德妃娘娘！”福身行禮，德妃跪于蒲團上身量筆直，只淡淡的嗯了一聲。洛依塵乖乖的在其后而跪，也學德妃那般雙手合十，一副靜心求誠的樣子。

“拜佛求的是心靜心誠，你如此浮躁，拜了也是枉然。”德妃閉目輕言，似是自喃，但話語卻是句句戳著洛依塵。

洛依塵虔誠之態的閉眼合掌，聽到德妃如此說，便也喃喃而答：“佛祖言：眾生百相，凡心有我佛者皆可渡，或于九天，或于九地，生老病痛之后卻是大徹大悟之時，只心中有佛，皆可點化。”

德妃聽得此話，睜開眼睛，盯著面前的菩薩，卻問洛依塵道：“難不成，鈺嬪覺得自己能得道？”

“心中有佛，酒肉和尚亦得道，臣妾雖是凡夫俗子，卻也有心得道。”洛依塵強詞奪理的本事比誰都厲害，但德妃也是個聰明人，輕易噎不住。

一聽洛依塵這話，德妃便淡淡的道：“心誠故而得道，但專于是非只怕得道之后也非安心理佛之人，終究成不得佛！”

“臣妾不求成佛，只求得道。”德妃此時睜眼一笑，撤了掌印回首看洛依塵，而洛依塵此時也睜眼，她見德妃看著自己，當下便沖著德妃笑了。

“在我眼里，你是個聰明人，知道風哪邊勁就往哪邊倒，隨風而擺這是聰明人得活的本事，可是你最近卻太過急功近利了，今日你肯來，是想要多添個墊腳石？”德妃輕聲說著，眼卻十分凌厲的盯著洛依塵。

洛依塵微微頷首，口中不慌不忙而答：“昔日佛祖夢里相言。若要得道，需經磨難，如今信女知如何磨滅孽障，但一己之力卻甚為柔弱，思來想去，能借天兵天將來助的話，事必成。”

“你打得什么注意？淑妃已廢，四妃只余其三。你這算未雨綢繆？要本宮助你與李氏并肩？”德妃回眸盯著洛依塵，眼里已無凌厲，只有期許。

“貴妃之位臣妾如今還沒這么大的野心，也沒這么大的胃口吞下，但娘娘難道不想報仇嗎？娘娘今日叫臣妾過來，不也是打的這個主意嗎？”洛依塵說著，只覺得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

“上官家，的確都該死。但本宮如今已是妃位，就算不報仇，也能平安和順的過一輩子，你又有什么籌碼，能讓本宮跟你一樣，為了一時意氣之爭，便跟整個上官氏過不去？”德妃目光凌厲的反問她，仿佛洛依塵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她就誓死不出手一般。

也許是一直垂著眸子，洛依塵并沒有對上德妃的目光，只是道：“臣妾沒有籌碼，只有仇人。想要報滅門之仇的，可不止娘娘一個。再加上臣妾，難道籌碼還不夠嗎？”

德妃微微一笑，仿佛接下來要跟洛依塵談心一樣，道：“然后你等著兩敗俱傷再漁翁得利？”

“漁翁能否得利，要看德妃娘娘的意思，但怎么看，娘娘也不吃虧。”洛依塵笑著說完，看著德妃的眼神愈發凌厲起來。

德妃瞧著洛依塵，慢慢的露出一個明了的笑容：“鈺嬪，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容不得皇后了？”

洛依塵抿著嘴角并不出聲，德妃見狀卻似已經得到了答案：“本宮答應你，但也提醒你，此事不可一蹴而就，能不能做漁翁那可在你了。”洛依塵立刻跪謝，德妃擺了手，她便退出了佛堂。

玉汐，你的路我已經替你鋪好了，到底是玉石俱焚，還是徐徐圖之尚可脫身，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

從永壽宮出來，洛依塵便見到了急的滿頭汗的王逸卓王大總管。皇帝這才第二日就下了封妃的旨意，擺明了是要告訴后宮眾人，廢了淑妃就是為了給鈺嬪騰地兒的。皇帝倒是真疼她，短短不到一日的功夫，旨意就讓王大總管親傳了，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王大總管也是真不容易，先是去了長春宮，沒見著人，元琹和玉艾都跟著來了，只剩下玉汐一個貼身的宮女，還是個一問三不知的主兒。急的王大總管捧著圣旨滿宮里找人，終于是聽德妃宮里領月例的宮女說了，才找到永壽宮來。

其實只是一道圣旨，王大總管倒像是捧著個寶貝。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太監抬著塊兒匾，滿宮里繞了這一大圈，腦門子上汗都出來了。

“長春宮鈺嬪洛氏，敬上恭謹，馭下寬和。丕昭淑惠，珩璜有則。仰承皇太后慈諭，冊爾為妃。欽此。”王逸卓說完，見洛依塵還愣愣的跪在地上沒反應，又道：“鈺妃娘娘，接旨吧。皇上還特意寫了個新匾，叫奴才給娘娘換上，娘娘一并謝了恩吧。”

洛依塵不是頭一次接旨了，從兩年前在云杭時第一次接了選秀的圣旨，她就習慣了見到拿圣旨的公公便低眉順目的跪下，雙手平舉，謝主隆恩。這一次也不例外，皇帝圣旨里寫的什么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聽著王逸卓最后說的那句，鈺妃娘娘接旨，才知道皇帝這次又想要說什么。

接了旨之后，洛依塵跟王大總管寒暄了兩句，玉艾便把荷包塞到了王逸卓手里。那邊兒換匾的工匠已經忙完，還有些花房的匠人，把長春宮里的一些花給拔了，又移栽了一刻瓊花樹，此刻還在忙著。

洛依塵并不知道皇帝此舉所謂何意，而王大總管含含糊糊的解釋，無非就是長春宮不吉利，曾經賜死過人，但來回搬挪太麻煩，又沒有合適的宮殿，只能讓洛依塵仍舊委屈在這里。雖然洛依塵并不覺得長春宮不好，但既然王大總管說了，她也只能這么認為，于是皇帝就大筆一揮題了新匾，還為了應景兒，給她種上這棵沒事兒就落白花的樹。

如果說以往長春宮不吉利，是因為先帝爺將曾經的淳熙皇貴妃陳氏賜死在這里，那現在不吉利就是因為種上了一棵開白花的樹。雖然心里很是不屑皇帝如此作為，但洛依塵面兒上什么都沒說，只是送了王逸卓出門，便自己回了內室，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