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向來是個不消停的，第二日便去找了洛清晏她們的麻煩。將四人都叫到跟前兒來，這原是沒什么的，尤其林氏還是長輩，訓話什么的都是應該。

“給祖母請安，祖母大安。”洛清晏頭一次不想找洛依塵的麻煩，如今這二人也算是同仇敵愾，左右相互找不自在的前提是沒有人來給她們找麻煩。

“都坐吧，清荷過來，有日子不見你，可不如在府里的時候水靈了。”林氏將洛清荷叫到身邊兒，便再不理那三人。

到底洛清晏沉不住氣，正要開口話，卻不想洛依塵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說。洛清晏雖然不喜這個三妹，但這會兒卻不會窩里反。

“那老不死分明給咱們臉子看，你干什么不說話？”洛清晏湊到洛依塵耳邊，貌似親密的說了這樣一句。

洛依塵也是學著她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親密，道：“老東西畢竟占了個長輩的名兒，你要是開口，就等著被拾掇吧。”倒不是怕洛清晏被收拾，而是不想連累自己。

“就信你一次，不過，等這老不死走了，咱們沒完。”洛清晏仍舊咬牙切齒的說了這么一句。

“那就恭候大姐姐了，妹妹奉陪到底。”洛依塵笑著回她，她從來沒想過兩人只見會有完的一日，都是不死不休罷了。

林氏見二人只顧著說話，也不將她的作為放在心上，不由得惱怒。但縱算是再怎么惱恨二人，也沒有由頭去收拾她們，只能都讓回去了。

要說她這樣的作為也實在有些難以入眼，至少是洛依塵不屑與她計較。便是這樣過了有一個多月，林氏總算沒什么要鬧得了。這些天她能用的法子都用過了，也算是給后院的諸人都找了不痛快。

偏這些人像是說好了一樣，都是逆來順受的很。林氏的拳頭像打在棉花上，無趣的很。

“小姐，周氏來了。”玉汐小聲給洛依塵說了一句，她是打從心里不喜歡周氏。這女人自從上次小姐給了她求子的藥之后便再沒來過，聽說昨兒查出已經懷了孩子，才肯來一次。

“請進來好了，早知道林氏要回來，我還費心拉攏她做什么，如今也沒用處了。”洛依塵嘟嘟噥噥的，如果說周氏以往還可以用來與何氏相抗衡，如今林氏回來了，要她也沒用，反而多留著一個聰明人在身邊兒，是該想想怎么處置她了。

周氏很明顯也想到了林氏回來的緣由，心里倒有些著急了。她與洛依塵本就沒有什么牢靠的關系，尤其如今又有了林氏去對付壓著何素榮，她對洛依塵來說便是毫無益處了。

“三小姐近日可好？妾身原是早就想來的，只是院子里有事耽擱了。”周氏還是如同上次一樣，只是心里也在打鼓。洛依塵的性子不好揣度，惹惱了她可是不好辦了。

“勞姨娘掛心，我這里一向如此，倒是姨娘如今該好生注意，若是就此生了兒子，姨娘往后可是有好日子了。”好日子？只怕到時候有的她擔驚受怕，何氏怎會讓旁人有兒子傍身？

周氏顯然是聽明白了，不由得惱恨自己前些日子沒來討好這妮子。其實就算她有了兒子，若是到時候洛依塵不幫她，不說害了她，哪怕只是看戲，她只怕也得不了好。

想到這里，周氏便慌了神，急忙說道：“三小姐，妾身前些日子的確有事無暇分身，絕非有意怠慢三小姐。”說完這話周氏仍舊心里忐忑，畢竟她如今不知道洛依塵的心思。

“我也沒怪姨娘什么，姨娘多心了，就算姨娘有了兒子，對我也無甚影響，姨娘只要防著后院兒的女人好了。”洛依塵不說幫她還是看戲，只是囫圇的說了這樣的話，更是讓周氏心里拿不準。

“妾身一向仰仗三小姐，還望三小姐多幫襯，妾身感激不盡。”周氏自知已經落了下風，如今她沒有能讓洛依塵忌憚的，卻實在被她抓住了心思。

“我與姨娘同氣連枝，自然會幫襯。正好我如今也乏了，姨娘又是有了身子的，還是回去多歇著吧。”同氣連枝？她可沒說不會自相殘殺。沒用的人，就不該留著。

周氏走后，洛依塵便坐等洛蓉來了。這一個月，洛蓉沒少來煙雨閣，倒真是將她當做親姐姐般看待。洛依塵雖說起初也不與她太過親近，然這一個月被洛蓉磨下來，也是沒脾氣了。

“三姐，今日有什么好吃的？”正想著，便聽到洛蓉的聲音。玉汐最是和她玩得來，這會兒一聽聲兒便跑出去迎了。

洛依塵看了看玉艾，兩人對視一眼。玉艾只是搖搖頭，看上去也是無奈的樣子。如果可以，她和洛依塵一樣，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去備茶點，有玉汐陪著，想來用不著咱們的。”起身看了看門外嘰嘰喳喳的兩個人，洛依塵倒也不見什么態度。

“早備好了，小姐同她們坐一會兒，晚些時候咱們去春帆樓查賬。”玉艾做事一向周到，今日便是算好了的，也就是等著洛依塵點頭罷了。

“就依你說的，我也是才想起來，春帆樓不是才來了個角兒嗎？倒是想看看，什么樣的人能入了林媽媽的眼。”這都是前幾日的事了，如今想起來，竟是更想見識見識了。林爾嵐的眼光她是信的，故而才會好奇。

“咱們今兒是去查賬的，不是去嫖妓宿娼的。小姐若是再這樣沒分寸，往后還是讓那些下屬將賬目送來的好。”玉艾說完也不許她分辨，徑自去了內室。洛依塵縱然想說什么，一看二人已到了門口，也只能作罷。

“三姐！咱們什么時候出門逛逛？玉汐姐說，外頭有的是熱鬧，還有很多鋪子。三姐，咱們去看看吧。”洛蓉才一進門便拉著洛依塵的袖子嚷嚷，也虧得洛依塵對她好性子。

“你以為這門是這般好出的？就是真要去，也要先想個由頭，求了人才行。”洛依塵也有日子沒出去逛了，只是帶著洛蓉究竟不比她和玉艾，翻墻是行不通的。

“求人？求什么人？三姐就應了我好不好？”洛蓉此刻也是不達目的不肯消停，偏偏玉汐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著外頭有多好玩，更是惹得她一心想要出去。

“好，我應了還不成。如今時候還早，咱們用過午膳就去，只是現下我要去打點，你們兩個消停坐著。”洛依塵向來對玉汐的糾纏沒法子，如今又加上個洛蓉，自然是百依百順的。

松風苑。

段凌肅這幾日一直不在，也不知是去哪里玩了，連著小南也帶走了。整個院子里只有陳子離和阿北兩個人。

洛依塵原是不知道段凌肅不在府里，本想著來知會他一聲，也好光明正大的出門。卻不想他不在府上，只是已經應了那兩個丫頭，此刻卻有些難辦了。

“你們爺去哪兒了？今兒午后可能回來？”洛依塵問著阿北，起初還真覺得他能說出些什么。

“屬下不知，爺沒說。”阿北想來想去，到最后只是說了這樣一句。他也想伺候好這個主兒，只是王爺去哪了他是真的不知道。

“想出門？這事你無須來這一趟，他可是給了你一個令牌？你還怕是個擺設不成？”正當阿北以為要挨訓的時候，只聽一個人走過來，還說了這話，頓時放心了。

“令牌到底是個死物，況且門房那群東西若是刻意為難，便只有我一個人能出去了。”洛依塵看向陳子離，這人真是有趣，每每有事的時候都能遇到他，就像是他原本便等在這里替她解決問題。

“令牌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今日也是無事，你同我一并出去，應當不會有人攔著了。”陳子離話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是來閑逛的，如今逛著逛著都逛到府外去了。

“為什么幫我？若是為了你主子，替我謝過他。”洛依塵心里到底疑惑，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幫另一個人，只是這陳子離次次幫她，竟叫她拿不準了。

“你說是那就是了，索性是因為我閑的，這個理由夠了？”陳子離很是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別的理由更加會令人心生疑惑，況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一次次的幫她。

用過午膳，陳子離果然等在了煙雨閣門口，洛依塵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叫上洛蓉和玉汐兩個便出了門。

“去哪？”陳子離一出門便問道，誰知洛依塵今日本也沒什么計劃，只是跟著洛蓉她們兩個出來罷了。

“跟著她們好了，你若是覺得陪女人逛街無趣，大可自己逛逛，我們自行回府就是。”洛依塵很是能理解男人不愿逛街的心思，哪怕只是個十二三的男孩子，想來也是不愿的。

“一起吧，若是真的遇見什么不長眼的，有三小姐在也不至于吃虧。”陳子離明明只是覺得自己一個人逛比跟著女人還要無趣，只是又不肯承認，說出口的話就有些陰陽怪氣了。

“要我說，陳侍衛的武功可不在我之下，真是遇見什么，還是陳侍衛出手拿的穩。”洛依塵一向吃軟不吃硬，見陳子離說話不中聽，索性同他一樣了。

四人來到城中最繁華的街上，洛依塵原本就不怎么愛逛，只是跟著洛蓉，一家一家的看著首飾衣裳。

早前還以為陳子離跟一會兒就厭了，不想他倒是有耐性，看著前面吃著糖葫蘆的玉汐和洛蓉，同洛依塵并肩而行，也不說話。

要說這四人也是怪異的很，前頭是個小姐和丫鬟沒大沒小，后頭便是兩個人各自目不斜視額走路，一句話也不說。

也不知洛蓉看見了什么，忽然就叫道：“玉汐姐，你快看，好像是耍猴的！”說罷，也不管玉汐看沒看到，直接拉著她往那邊跑去。

洛依塵從后面看著，忽然笑了笑，要是一直能這樣該有多好。洛蓉畢竟沒練過功夫，只是快走幾步便跟上了。

看到洛依塵笑的時候，陳子離竟是愣了一下，他知道這人總是笑，可是像今日這般沒有算計的樣子，想必連十六哥都沒見過。

耍猴的攤子前面已經圍了不少人，洛蓉和玉汐倒是擠進去了，只是后面的兩個人卻是沒這個運氣，只能站在外圍，也不為看猴，只是怕她二人走丟。

洛依塵對這些耍把式的一向沒什么興趣，只是現下聽到那些人叫好，也有了些好奇，不由得踮起腳往里張望。

“想看就看吧，沒人笑話你。”忽然聽到身邊的人說了一句，洛依塵這才發現，自己此刻也像是尋常的小女孩，踮著腳看那些耍把式的。

臉上一紅，瞬間有一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想了想，隨即道：“難道你不想看？”她也不是傻子，陳子離剛剛往里張望的舉動她也是知道的。只不過陳子離比她要高一些，不用踮腳罷了。

“既然你我都想看，那就近前去，誰也說不著誰。”陳子離說罷，拉著洛依塵便往里擠。二人向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今日頭一次這樣，也算是靠著蠻力擠進人堆里了，只是衣衫略有些不齊整，卻也無暇顧忌。

玉汐見洛依塵竟也擠到里頭，還一副感興趣的樣子不由得詫異。以往也不知道小姐竟有這喜好。只是也不等她細想，便又被臺子上那只猴子吸引過去，哪里還管洛依塵今日的怪異表現。

后來的許多年，玉汐都忘不了今日的情形，如果可以回到當初，她只希望，此時此刻的景象永遠不要變化。她可以和四小姐一樣，天真的被一只猴子就能逗笑，而小姐，可以不用顧忌的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