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弱蒼白的舵主抬手轉(zhuǎn)動輪椅,抬頭看向一片完全沒有光亮的地方,臉上沒有任何神色。
因為他的眼睛上被一片黑色的綢布包裹。
“你說這次我會成功嗎?”他淡淡說道,雖為疑問,但言語中不摻雜任何情感。
“會,閣主,咱們一定會!”與舵主不同,不遠處屏風(fēng)后的人影突兀的聲音響起,激動地說道。
那人身著一襲黑衣,與昏暗的室內(nèi)宛若融為一體,趕忙趕到舵主身后為他拖動輪椅。
“時間不多了……你也走吧。”舵主拿著滅燭罩將將最后一點燭火熄滅。
。
門口仍是最開始領(lǐng)路的道童,恭敬的拿著一卷紙,想必那就是任務(wù)了。
唐宇拿過來看見紙,沒有先看內(nèi)容,看到了淡青色的竹紙,摩挲有些硬厚,略顯粗糙,并不是常見的紙。
這種紙一般常見于閩南……
唐宇思索道,雖然沒有去過閩南,但曾看過許多游記日志。
最著名的是一位名叫沂水道人的俠客,曾走南闖北,自傳自己瀏覽這世間天地,寫了許多游記,多數(shù)已經(jīng)絕版失傳,唐宇曾看過他的《閩游日記》,記錄了沿途見聞和地理環(huán)境,甚至還有都城、民俗、節(jié)慶、游獵等,各地沿岸諸海諸洲等趣事。
唐宇所讀那本雖然是并非是原本,但也是傳播范圍最廣的被大家確定最為屬實的一本,是后世人將他的日記整理成《閩粵黔滇游日記》。
日常常用的紙并非沒有竹紙,常用的竹紙的流程步驟也大多殊途同歸。
砍其麻,取其青,醬以灰,煮以灰,洗以頭,抄以簾,劇以碧,紙以成。*
紙張的雪白,都需要將竹麻混合用石灰浸泡脫青。
而這青色竹紙便是沂水道人旅行記錄在日記中,唯有閩地獨有的紙,制作方式較為粗暴,是由純粹的翠竹制成,也并未使用石灰脫青。
內(nèi)容唐宇也并未來的及細看,也僅知道這些,唐宇思索不過一瞬,回神時引路的道童恭敬地引領(lǐng)他又帶到了熟悉的地方,這個過程并未再有什么奇香,軟筋散的藥力逐漸消散,對身上情況的敏感度也在逐漸恢復(fù),指尖微痛,唐宇看向自己的指尖,一個細小的裂口的在指尖已經(jīng)結(jié)痂。
可能是剛剛的解開束縛時不小心用暗器劃破了手指,唐宇心道,隨即不以為意,拋到腦后。
習(xí)武之人,身上的受的傷本來就是常事,為了生存,到了真正的危難的時刻,也要有斷臂自救的魄力。
唐宇將自己指尖溢出的細微血漬拭去,到了一個僻靜的小院,見到了在這里等候唐宇的謝三明和令紗華。
謝三明眼含愧疚,對著唐宇說道“好兄弟,這是水媒的傳統(tǒng),原本我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流程。”
唐宇擺擺手,表示無所謂。
“這是勞什子傳統(tǒng),他們要我們來幫忙,最后還要懷疑我等……”令紗華眼含微慍,不滿又埋怨的看向謝三明說道。
“好姐姐,我的錯我的錯,我竟也不知道這樣的傳統(tǒng),我們天機閣盤根錯節(jié),各種勢力暗中窺伺,每個分舵都有自己的規(guī)矩流程,我們互相之間也不知道啊……”謝三明仍然哄著令紗華,唐宇一看,謝三明應(yīng)該已經(jīng)跟令紗華吵鬧多時了。
“這是舵主給我的任務(wù)。”唐宇將青色的竹紙放在桌上,頓時吸引了另外兩人的目光,吵鬧當場被打斷。
謝三明也立馬轉(zhuǎn)移話題說道:“之前書信里也不過是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具體細節(jié)一概未提。”
令紗華本性子靈動灑脫,被岔開話題之后也立馬開始著眼看著那一沓淡青色的竹紙。
“這是……閩地的竹紙?”謝三明驚詫了一下,如唐宇一樣,一眼分辨出來紙張的材質(zhì)。
唐宇與謝三明相視一笑,不愧為知己,有時候雙方的閱讀興趣偏好都大相徑庭,有時對于對方的想法無需多言便已經(jīng)知曉。
令華紗卻云里霧里,不怪她不能知曉,自小以來在望江門長大,也沒有出過山門,山中就算有書籍,但沒有太多底蘊的新生江湖門派,大多其實也是些關(guān)于武學(xué)書籍,不會有特別全面的藏書。
唐宇立刻用沂水道人的那本《閩游日記》給令紗華進行了詳細的解釋。
“那這么說來,行走于世間,覽盡湖廣山景,這沂水道人也當真是一妙人。”聽完沂水道人的經(jīng)歷,令華紗也不禁感嘆道。
她眼中含著希冀,一個從剛出山門,連最盛名的,眾人趨之若鶩的長安城都沒去過的小姑娘,對于能夠行走天下的沂水道人自然異常羨慕。
還望有一日也如他這般遨游這天地之間……
但是可惜……
這江湖雖然以武為尊,俠士橫行,但女子行走江湖也極為困難,就算富貴人家習(xí)武,也基本上是將兒子送上山門,也并非是女兒……
令紗華眼神中落寞又將希冀替代,摩挲著自己的指尖,那里有一條細小的傷口,早已經(jīng)結(jié)痂凝固,甚至連她自己也沒有留意。
而這已經(jīng)被一旁坐著的謝三明看在眼里。
他看看自己的指尖,那里也橫亙著一條細小的傷口,并不明顯。
唐宇對這些細節(jié)絲毫沒有察覺,將桌子上的青色竹紙展開,里面詳細的記載著發(fā)現(xiàn)河圖洛書的過程,但當發(fā)現(xiàn)時就已經(jīng)被另外一撥人發(fā)現(xiàn),只留下浸滿污血的書信,然后再經(jīng)過專人經(jīng)過剖析拆解出里面的完整內(nèi)容,并記載在其中。
舵主這邊雖然損失慘重,但在暗中的那一撥人也血本無歸,舵主根據(jù)那些人的身著和習(xí)武慣用姿勢,推斷出這是一批朝廷的暗衛(wèi)。
可朝廷同樣云龍混雜,根本沒法確定是誰派出的。
當今圣上共五子,其中四子也已經(jīng)成年,手里也必然培養(yǎng)暗衛(wèi),若是當今圣上,也不會這般隱秘的在暗中窺伺,所派之人,必然是不希望圣上知道這件事。
世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非道士,也參不透這河圖洛書,哪有時間來關(guān)注一個與自己不沾邊的驚世大秘密呢?
而當權(quán)者不同,他們已經(jīng)脫離了生產(chǎn)勞動的社會,不需要為碎銀幾兩而奮斗努力,也只有他們會企圖更大的東西……
比如長生……
畢竟在一直以來口口相傳的傳說中,河圖洛書記載著長生的秘密……
*出自《蔡翁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