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快樂一小時”的活動被叫停之后，高中生活，又恢復到了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單調又規律地重復著，除了點滴的八卦是平淡生活難得的調味劑之外，實在是乏善可陳。

所以當班主任宣布，學校清明節組織大家去烈士陵園掃墓的時候，教室里一派歡騰，不管做什么，只要是能逃離教室課本作業，都是值得歡呼雀躍，拍手慶祝的。

“哎哎哎，安靜了。”班主任在講臺敲著桌子說道，“這么嚴肅的日子，你們怎么跟趕集似的這么熱鬧。”

“老師，我們這是渴望早點瞻仰到革命先烈們的迫切心情。”

“對對對，我們也是為了展現當代青年蓬勃向上、積極樂觀的精神面貌呀。”

“老師，掃完墓是不是可以自由活動啊？”

班主任無奈地笑笑，這群孩子，真夠貧嘴的。一心只想著玩，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行了，別凈想好事啊，掃墓活動結束后，各學校班級按順序依次帶回。”

“啊，怎么這樣呀。”

“哎，還以為學校發善心，要給我們這些牢籠里的鳥兒一片自由的天空呢。”

剛剛歡騰的氣氛此刻變成了一片唉聲嘆氣。

這群孩子，班主任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殺手锏，一臉嚴肅，欲擒故縱，看起來卻像十分憤怒一般。“要是你們不想去的話，我可以向學校申請，咱們留下來補物理課。”

“老師，不要啊。”“我們去去去。”“對對對，我們去，老師您不用申請了。”

班主任心里忍不住笑，臉上卻還要強裝著嚴厲，“好，想去那就安安靜靜地聽我講注意事項。各班帶隊，步行前去。一定要注意隊伍紀律，別交頭接耳。到了那里，一切服從安排。”

“好，知道了。”

“那好”，班主任手里的課本，“體委帶隊，咱們操場集合。”

“好的，老師。”高瘦的體委剛站起身，教室里就一片喧鬧聲，推桌子椅子的聲音，歡笑聲，竊竊私語聲，腳步聲，混雜在空氣里，熱鬧而溫暖。

“大家小點聲音啊，其他班級和年級還在上課。”體委站在門口，意圖阻擋有些混亂的人群。

“對，一列一列地排隊下去。”班主任揮著手，“注意安全。”

教室里的人聞聲，不由自主地排起了隊。作為排頭，蘇璃當然是站在第一個，走出教室的時候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往哪里走。站在門口組織紀律的體委，微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順著樓梯下去，把隊伍帶到樓下就可以。”

“好的。”蘇璃感激地點了點頭。

下樓梯的時候，蘇璃在三樓的樓梯口看到了肖澈的班級，他指揮著班級里的同學也要下去排隊，回頭的瞬間他好像看見了蘇璃，眼里帶著歉意的神色，他揚起手，像是要和蘇璃打招呼。蘇璃垂下眼睛，匆忙轉過身，走下了樓梯。肖澈的手尷尬地停留在半空，最后無奈地收回手，垂了下來。

此刻，他寧愿蘇璃對他發脾氣，或者想從前那樣舉起拳頭，痛痛快快地打自己一頓解氣，不管怎樣都比現在兩人如陌生人一般，一句話也不說，形同陌路要好。總會找個機會說清楚的，總會的。

“肖澈，你的哨子忘記帶了。”葉子手里舉著肖澈作為體委常用的哨子說道。

“又不是上體育課，帶它做什么。”某個瞬間，肖澈總覺得自己看不透葉子，她好像不似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簡單。然而當她一臉單純無辜地說著“哦，那是我自作多情了。”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冤枉了她，那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怎么看來都是毫無心機一般。

他最終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快去排隊吧。”

“好的。”葉子歡喜地向隊伍中間跑去，回頭間，巴掌大的臉上，漾起甜美的笑容，那個小小的酒窩仿佛一個小小的漩渦，要把人的心吸進去一般。

肖澈望著，有片刻間的失神。

“好了，我們現在排好隊，待會就不用去操場了，直接在這里出發。”高瘦的體委整理著班級的隊伍，蘇璃把校服的拉鏈往下拉了一些，雖然還是四月份，空氣里卻彌漫著溫暖的氣息，陽光融融地落在身上，十分溫暖愜意。微風也褪去了冰冷凜冽的涼意，柔柔地吹拂在臉上，輕柔純白的柳絮也隨風輕舞著，在佯裝漫天飛雪的景象。

“阿璃，你去過那個什么烈士陵園嗎？”身旁的娜娜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恩，去過。”蘇璃瞇著眼睛，跟隨著前方班級的隊伍，走出校門，向著目的地行進著。

那個地方離自己家并不遠，小時候自己和小伙伴們一起東奔西跑，有次誤打誤撞地就到了那里。不過那時候陵園的前面是一個養老院，好多爺爺奶奶都搬著小凳子在墻根下曬太陽。蘇璃和其他小伙伴和那些爺爺奶奶們一起聊天，曬太陽，給他們唱歌，講故事，最后兜里被爺爺奶奶們裝了滿滿的花生和糖果。

聽說后面就是一座烈士陵園，蘇璃和其他小伙伴們充滿了好奇心，偷偷溜過去看。四周被鐵欄桿圍起來的一座園子，里面長著郁郁蔥蔥的松柏，高大的樹木投落下來巨大的陰影，風吹過枝葉椏沙沙作響，一股陰冷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小伙伴們趴在大門前，銹跡斑斑的大鐵門被落了鎖，一幅凄涼蕭瑟的模樣，透過大門和樹影，隱約可見遠處巨大的墳冢和墓碑。周圍一片寂靜，正當他們探進腦袋，想要看更清楚一點時，大門旁的小屋子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你們在那干什么？”

一聲嚴厲的聲音響起，一個面色很兇的人，披著厚重的綠色軍大衣，腳上也穿著厚重的軍靴，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兇狠。

蘇璃和小伙伴們被嚇了一跳，楞在原地說不出話，回過神來之后，立馬你拉著我，我拽著你的逃開了。

想到這里，蘇璃忍不住笑出了聲。

“阿璃，你怎么了？”娜娜看著莫名發笑的蘇璃，一臉疑惑。

“哦，我想起了小時候去那里的情形。”

一路上，彩色的旗子飄揚在風里，印著校徽的校旗迎風招展。大家腳步輕快，時而輕快地和同學說幾句話，時而看看周圍的街景和路旁的商店，覺得一切都無比美好，連呼吸間的空氣都充滿了自由的氣息。

時隔多年，又來到了這里。養老院不知什么時候遷走了，只剩下了后面的陵園，道路被打掃地纖塵不染，生銹的大門也被油漆一新，只是不見了當年那個有些兇的看門人。

看來這次掃墓活動受到了極大的重視。不只有小學、初中、高中的學生參加，還有縣領導親自蒞臨現場。學生代表掃墓，獻花，然后是冗長的領導講話，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一般，井然有序。

蘇璃他們所需要的就是靜靜地站在陽光下，看著這一切，聽著這一切，然后安靜地保持一動不動地姿態。蘇璃突然間覺得索然無味，明明是很有意義的活動，卻不過是走過場般，充滿了形式感。所以當一切終于結束，要返回學校的時候，蘇璃心里突然有說不出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