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萬物復蘇。

一年之計在于春，此時也正是農忙時期，在青綠的田埂上本應充滿農人忙碌的身影，可連續兩個村落邊的原野上，只有偶然出現的幾只野兔出沒在草叢間，沒有一絲人煙。

這是墨軒馳馬經過的第三片村落外的原野了，同樣是杳無人煙。

是春來的太早了？還是農人都睡遲了？

墨軒心里好奇，決定進入村落看下，將馬頭調轉到官道旁的一條小路，清脆的馬蹄聲在山林間回蕩。

行不多時，就看到了隱現在樹林間的房子，遠遠就感覺出一股寂靜，仿佛那些房子已完全融入這周圍的山林之中，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冰冷之氣在周圍彌漫開來。

來到村口時，墨軒就感覺出這是一座剛廢棄不久的村子。

所有的房屋建構仍然完整，沒有絲毫傾圮之狀，甚至有幾家建筑更是顯得十分精巧，門前屋后住著各色花樹，墨軒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讓這些村民離開。

而且從先前看到原野上青綠的荒草，可見一片片均是肥沃土地，足以滿足他們的生計，這就更加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房門緊鎖，墨軒從后院進入一所房子，房子物件歸置整齊，只是尋常家用之物都已不見，就像是主人離家遠行，連續看了幾所房子均是同樣的情況。

是什么原因使得這些人幾乎同時帶著身家離開？又去了哪里？

空寂的村子當然不會回答墨軒，騎上馬，繼續向前趕路。

一條拉的長長的隊伍出現在道路的前面，墨軒輕揚馬鞭，很快就來到的隊伍的后方。

隊伍里的人聽到馬蹄聲紛紛驚恐的回頭看著，腳下步子不自覺加快，在看到來人只有一騎后，重新變回原來的腳步節奏，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

墨軒看到隊伍里均是老弱婦孺，有的推著裝滿行李的獨輪車，有的就直接將大大的行李背在身后，有些沒有行李的只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有老伴的相互摻著，沒有的自己拄著拐杖；小孩子或被母親抱著，或牽著，也有自己獨自跟在大人后面。

一對老夫妻似乎走的累了，腳步慢了下來，漸漸落在了隊伍后面，最后兩人已是索性坐在了路邊。

墨軒落馬，牽著馬走到老夫妻身前，問道：“老人家，你們沒事吧？”

老夫妻兩人都是滿臉皺紋，就像大旱時曬的龜裂的稻田，老頭看了墨軒一眼，像是判斷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然后喘著氣回道：“沒事，休息一會就好！”

墨軒從馬背上取下一壺水遞給兩人，老頭感激的接過水，先讓身邊的老伴喝了，自己再泯了一小口就要遞還墨軒，墨軒輕笑著讓老頭收著，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喝過水后，老頭恢復了一些氣色，說道：“往燕京逃難去？”

墨軒驚詫道：“逃難？”心里想起了之前連續經過的被人遺棄的村落。

老頭狐疑的看了墨軒一眼，才說道：“壯士看來是不大知道，東瀛興兵進攻，如今這青，揚兩州已是岌岌可危了。”

墨軒哪里能想到幾天前才從青州府離開，突然就發生這種事，還是不大敢相信，問道：“清、揚兩州均有布置重兵，怎么會如此輕易就被突破？”

老頭搖了搖頭，說道：“基本沒有防守，東瀛兵所到之處那些守城的軍官不是突然死亡，就是開城投降。聽說前幾天兩州的都統也被殺了，更是變得完全沒有人調度軍隊。”

兩州都統就是被人殺害的索弘毅，墨軒想起了唐婉不愿說明的控制索家父子后的最終目標，現在突然明白了，那也是東瀛進兵的其中一環。

想到這心里一驚，這震旦國的官員身邊會有埋藏多少像佩姨這樣的人物，恐怕那些投降或被殺害的官員與索弘毅有著相同的遭遇，被身邊親近的人出賣。最后落得群龍無首，才使得東瀛大軍在青揚兩州勢如破竹。

老頭說完，又一聲無奈的嘆息，拍了拍身邊老伴的手，長嘆道：“就是苦了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啊。”

墨軒安慰道：“老人家，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回到家鄉的！”

兩位老人聽到墨軒的話，同時抬起頭看著墨軒，不自覺的點了下頭。連他們也不懂自己為什么會如此相信墨軒的話。

老夫妻休息完畢，起身準備趕上大隊伍，向墨軒勸道：“壯士，你也趕緊走，那東瀛軍隊可能是已經快追上來。”

墨軒點著頭，同時道：“老人家，你們就騎我的馬吧。”

兩位老人連聲推卻。

墨軒又道：“沒事，我年紀輕，吃的了苦！”說完扶著二老上了馬背，自己在前面騎著馬向前走著。

老頭在馬背上看到前面重新出現的隊伍，喃喃低語：“這兵荒馬亂之際，人人自保不暇，又哪里會有余力和那份閑心去幫助別人。”念完又看著身前牽著馬的青年。

難民隊伍身后又想起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隊伍里的人看了一眼，紛紛退讓到路邊，一小隊震旦國的騎兵從隊伍讓出路中經過。那些騎兵衣衫不整，神色慌張，瞧也沒瞧路邊的那些人徑自大馬向前飛奔而去。

在騎兵經過之后，隊伍的前進速度明顯加快了。

墨軒轉身問道：“老人家，怎么他們突然加快了速度？”

老頭憂心的朝后發看了一眼，轉過身說道：“剛才過去的應該是逃兵，我們在路上碰上好幾撥了，我擔心東瀛國的軍隊就跟著后面。”

老頭話沒說完，遠處就揚起一片塵土，密鼓般的蹄聲不斷逼近，一支二十幾人的騎隊在遠處出現，當先一騎舉著一面白旗，白旗中間畫一紅日，正是東瀛國的軍旗。

隊伍里的人已經慌了，開始四散而逃，這些東瀛軍人殺人不眨眼。

馬上的老夫妻同時對著墨軒說道：“壯士，你快自己騎著馬逃走吧！”說著就想從馬背上翻下。

墨軒趕忙上前扶著老夫妻下了馬，讓他們站在了路邊。

老夫妻沒有準備跑，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得過四條腿的馬，所以他們只是緊握著彼此的手，對著站在馬旁邊的墨軒再次說道：“你快走，不要管我們。”

墨軒翻身上馬，對著老夫妻說道：“老人家，你們就在這里等我！”說完調轉馬頭，朝東瀛騎兵的方向奔去。

老夫妻吃驚的看著墨軒前進的方向，想叫喊卻是什么話也說不出，眼睛已被淚水模糊。

空中的馬蹄聲停了一小會，又重新響起，越來越近，老夫妻睜著眼，定定的站在路中。他們就算老，也可以憑借血肉之軀抵擋侵略者的步伐，哪怕只是那短暫的瞬間。

面對侵略者，不畏死亡的并不止熱血青年，他們的血也仍未冷。

馬蹄聲在他們身前停了下來，馬背上沒有東瀛軍人，更沒有什么東瀛軍旗，只有一個人，一個他們認為必死的人，他們的淚又流了下來。

墨軒單騎清剿了東瀛軍人后，就牽走回了他們的坐騎，能夠利用的東西還是得充分利用，至于余下那些廢物，就留給山里的野禽走獸了。

原本散去的隊伍重新匯聚在了一起，他們走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和輕松，畢竟馬有著四條腿和能負重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