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玄已然壓抑不住心中悲苦,如霜的臉變得苦澀而沉郁。
她似乎又看到了慕容千雪當年那無情的身影,決絕的脊背,也終于明白,那無情的背影之下埋藏的是怎樣的一副悲傷的面容。
原來,他當年毅然離開之時所說的奉師命繼任丘澤谷主以及爭奪妖皇之位,只是他的托詞,而他的狠心決絕之下又是怎樣的心痛。
“千雪,你當年為何不如實相告,倘若我知你是被逼立誓,假意瞞我,我……”
冷清玄想到這里突然停住了,她怎能不明白慕容千雪的絕苦用心,若不是當年的欺瞞和假意,以冷清玄的秉性又豈能善罷甘休。
“千雪,原來你是為了保護我,為了……可是,百里青既已死百年,這百年來你為何沒有再來找我,你可知……”
冷清玄想著想著,不覺兩行淚水如雨而下,此刻再猛回想起昨日慕容千雪的枯容以及自己的重手,冷清玄感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師叔……”
大殿外,明月兒一聲高呼傳來,她與王大義和李疏才被一干妖眾正死死擋在殿外。
冷清玄心中一震,明月兒的一聲高喊將她的思緒頓然拉回現實。
此時此刻,她自然明白,與兒女之情相比,道宗的生死存亡才是當務之事。更何況,還有生死未卜的玥璃。
冷清玄倏收回方才的一切雜念。怒目重又凜然如冰,玄冰真氣越來越盛,潔白的雪花宛若她的衣衫,隨風而舞。
“哼,好強大的玄冰寒氣,看來你還是執意要與老夫一戰。”獨孤月微笑道。
冷清玄未語,越來越強的寒氣已然是她最好的回答。
“哈哈,道宗真是到了窮途末路,先是二代弟子,如今又是你,赤眉小兒呢?他是不敢來我妖仙島嗎?”獨孤月將天狼劍向地面一支,仰天長笑。
“哼,殺你一人,何須掌門師兄,我一人足矣!”冷清玄霍然舉起冰劍,直指獨孤月。
“如今的昆侖和強盜有何分別?明借神弓不成,便欲強奪,哈哈,真乃偽君子,真小人。”獨孤月又是一陣蔑笑。
“哼,說起小人,怕是誰都比不得你吧,你與谷清風之謀,你真的以為無人知曉嗎?”冷清玄厲聲啐罵道。
獨孤月聞言一怔,轉而淺笑道:“我與谷清風之謀?”
“不錯,就是四百年前的谷清風,兩百年前的白華,以及現在的淵魔!當日,赤眉師兄談及白華之時,亦是不解白華何以能拋卻肉身,神魂入鼎,如今看來,原是因為妖族的內丹之法。”冷清玄怒道。
“哈哈哈……玄冰仙子,沒想到你不但如傳說般絕色,竟也如此冰雪聰明,老夫佩服,佩服。你說的沒錯,谷清風焚髓重生,化身白華,拜入昆侖,確是老夫一手策劃。而白華也只有道、妖、魔三修,才可以闖過戮魔劍陣,神魂化丹進入伏魔鼎,從而凝聚萬年戾氣。”
“哼,虧得當年掌門師伯一念之差沒有將掌門之位傳于白華,否則昆侖早已覆亡,豈非正中爾等奸計。”冷清玄愕道。
獨孤月憤然一嘆,不禁狂怒道:“哼,倘若當年那老賊不是將掌門之位傳于赤眉,清風兄弟又怎會……怎會在那伏魔鼎內受盡兩百年烈火煎熬……”
獨孤月緩緩睜開了哀痛的雙目,憤怒的火焰從他的心底,透過雙眼,熊熊燃燒了起來。
而他手中的天狼劍不知何時竟也全然變成了黑色,就連那劍身噴涌的火焰,也變成了黑色,宛如地獄之火。
獨孤月終于解封了邪劍天墨。
天狼殿外,云霧陰沉,人影攢動,轉眼間又積聚了十數個玉魂境妖人,直將李疏才等人團團圍住。
“老夫早想真正領教一番道宗的玄冰功法,而我的天墨劍也已沉睡了太久了,今日,終于可以盡飲道宗之血。”獨孤月臉上的獸紋愈加明顯,雙手形如利爪,手中的劍早已被黑色火焰所淹沒。
獨孤月嗜血狂熱的妖氣,燃燒著,沸騰著,似乎要把頭頂低壓的黑云都要點燃。
“大言不慚!”
冷清玄震怒之下,右手仙劍直指長空,剎那間,風云席卷,漫天飛雪頓時化為冰暴,猶如巨龍之尾,直插蒼穹。
“寒冰幽境,我古妖族的生生故土。今日,我要用你的死去祭奠那片我無數妖族先輩曾經的泣血之地……”獨孤月一聲咆哮,妖氣彌天翻騰。
“妖族再起,萬年不敗,妖族再起,萬年不敗……”眾妖群情激憤,紅著眼睛高喊著。
冷清玄知道,這一戰已再無時間拖延,否則積聚而來的妖人將會越來越多。
“冰魄天羅!”
冷清玄率先出手。
霎時,一道強大無匹的颶風席卷著冰刃,以毀天滅地之勢向著獨孤月雄掃而去。
眨眼間,飛雪冰凌已將獨孤月全然吞沒。
圍觀眾妖此刻全都屏住了呼吸,然而,那颶風之中,除了急旋的雪花和冰刃,看不見一物。
突然,颶風之中,一聲巨嘯傳來,接著是無數冰刃破裂之音。
白色颶風之端,一道黑氣直沖上天,繼而一個人影應聲飛出。
那人影當然就是獨孤月,只見他飛身而出的瞬間,猛然一劍怒劈而下,頓時黑色火焰飛騰彌散,那冰雪颶風竟被一切為二。
與此同時,那黑色火焰繼而轉守為攻,倏而化作數條黑炎火龍,徑朝冷清玄打來。
冷清玄一驚,沒想到獨孤月在逃脫“冰魄天羅”之后,竟還能有如此強大的反擊能力。
說時遲那時快,冷清玄道訣暗念,真氣隨動,仙劍揮動之間,已在近前筑起三道冰墻。
然而,就在她收回仙劍之時,一道黑炎火龍已然到了眼前。
冷清玄猛地將仙劍橫于胸前,雙手持立,真氣極速向劍身凝結。瞬息之間,劍身寒氣噴涌,她的身前霜霧遮天。
“嘭嘭嘭……”
黑炎之火連破三道冰墻之后,與玄冰寒氣,一攻一守,相持不下。
就在這時,獨孤月的一招“末日孤火”又已然打來,巨大的黑色火球似要將一切都燒成灰燼。
那火球來勢之兇,冷清玄看得真切。
“轟……”
火球所至,冷清玄直感手中仙劍幾欲崩裂,發出刺耳的嗚鳴。
冷清玄心中不禁發涼,她知道如果此刻仙劍崩裂,結果將會不堪設想。更何況,她手中所持的并不是“冰魄”,只是一把普通仙劍,即使它可以擋下黑炎之火,也未必可以承受住自己的極寒真氣。
下意識之下,冷清玄真氣微收,而也就在這時,突然她的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后極速滑退。
“不好……”冷清玄心中大驚。
只是,當她再次定神之時,卻已然遲了。
冷清玄急忙橫出仙劍,凝氣成冰,試圖擋住獨孤月的攻勢。
然而,只聽得錚錚數聲,寒冰盡皆破碎。
繼而,一股疾馳的黑氣正打在冷清玄的胸口。
那股黑氣若隱若現,力道極強,直震的冷清玄口吐鮮血,如風葉般飛落。
“此人果真功力非凡,那把邪劍更是詭異……”冷清玄強穩住身形,心中不禁暗自發驚。
這時,她忽地感覺到胸口一陣灼痛襲來,繼而那痛感迅達全身。
“什么?他的劍有妖毒?”冷清玄瞪大了眼睛,身體慢慢變得麻木。
“哈哈,沒想到你的玄冰功法竟毫不弱于慕容千雪,不過,在老夫的天墨面前依然不堪一擊。哈哈……”
獨孤月狂笑間,又是一劍怒劈而下。
冷清玄大驚失色,她用盡最后一絲力,向身后連退出數步。
只是,此刻她已然麻木僵硬的雙腿又怎能快過獨孤月的黑炎狼火。
眼見已是退無可退,突然,冷清玄感覺腰間一彎堅實的手臂自身后猛地攬住了自己,一副赤熱的胸膛正緊貼在自己的后背。
那份溫柔、充實、有力的感覺,冷清玄是那么的熟悉,就如同此際耳垂邊拂過的呼吸。
“清玄,不要怕!”
一個無比溫柔而堅毅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冷清玄突感后背一股強而有力的真氣透過她的后背、胸口,直達雙臂,繼而那股真氣凝于劍身,直接住獨孤月的黑炎狼火。
“嘭……嘣……”
隨著黑炎狼火飛散而滅,冷清玄的手中之劍亦瞬間斷為數節。
“千……雪……”冷清玄回首深望著慕容千雪,目光閃動間口已不能語,身體酥軟下去。
慕容千雪輕輕放下冷清玄,沉聲道:“清玄,天墨之毒麻痹了你的身體,你先不要枉動真氣,這里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