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聲的流淌著，寒生也始終沒有離開半步，就這么守在玥璃身旁。

很久，很久……

玥璃終于漸漸恢復了氣力，體內澎湃不定的靈力亦平息下來。

她緩緩直起身，舉目環視了一番眼前冰室。

她的精神似乎已經恢復，臉色也更加地柔美。

只九條狐尾雖已隱去，但雙耳卻依然微尖，滿頭白發仍是如雪，雙目亦更加幽藍。

“玥璃，你怎么樣？”寒生輕聲問道。

“我好多了！只……”玥璃說著，不禁輕撫了撫胸前潔白如雪的發梢，悵道，“只我的容貌卻再也不能變回從前的模樣了……”

“從前？為何要變回從前？這原就是你本來的面貌，亦是最真實、最美的你?！焙?。

“寒生，你真的這樣認為嗎？”玥璃問道。

“當然！”寒生點頭道。

“寒生，你果然與世人不一樣?！鲍h璃的眼圈頓然一紅，幾哽咽道，“寒生，你知道那黑風邪神為何要將自己困鎖在這間冰室，寧死也不愿踏出半步，甘愿與一尊冰像相伴嗎？”

“不知，”寒生兀自搖著頭，“我只知道若不是他及時相救……”

“不錯，確是他救了我，沒想到幾百年過去了，他竟已然殘念不滅。他不僅將自己體內封印數百年的天玄之靈傳給了我，亦將他所有的前世記憶也給了我……原來，他至死都不愿再走出這里，不愿回到玄冰島，不愿去找師公，竟是因為……因為……”玥璃說著說著，不禁淚如雨下。

“因為……因為什么？”寒生不解的問道，“以他的功力，若想離開，誰能阻擋？難道……難道又是因為那宗派門規，陳條舊律……”

玥璃點了點頭，道：“這自然是一個因素，但卻不是最主要的。他……他寧死都沒再去見師公，是因為……是因為他的妖形和心中難以壓抑的殺戾……”

“妖形……殺戾……”寒生怔然。

“不錯，因為你我先前所見其駭人樣貌正是他墮入獸神境的妖形。他當年必是未解師公相護之意，以致練功走火入魔，戾氣攻心?！鲍h璃道。

寒生：“你是說他是因為再無法恢復人形，才……”

玥璃：“不錯，試想以他那般丑陋的妖形，他何以去面對師公。更何況，他已戾火攻心，神志不清，殺念彌重，又怎敢去找師公。所以，他只能將自己關在這里……”

“可他到死仍想著你的師公，也算得一個癡情之人！”寒生嘆道。

“是啊，所以他一直在痛苦，一直在煎熬，甚至不惜折磨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我想，他身上的傷應也是自殘的結果吧……”玥璃道。

寒生：“為何，為何他要那么做？”

玥璃：“因為他到死都想要祛除心中殺戾之氣，想要重回人形……”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寒生顫然道。

“可誰又知道……他……他……”玥璃掩面而泣，已不忍說下去，“他最終竟真的祛盡了心中全部的戾氣……只不過……只不過他是忍著焚心蝕骨之痛，將體內所有戾氣惡念積聚于心，并以重掌震碎了自己的心臟……”

“什么？震碎自己的心臟？你是說那……那原是一個沒有心臟之人嗎？”寒生駭然問道。

“不錯，”玥璃一聲哀泣，“那或許已是他能做的最后的努力了！而就在他臨死的那一刻，他終領悟了天玄境……也許，是上天垂憐于他，讓他最后得以安然的離開吧……”

“黑風邪神……黑風邪神……這就是黑風邪神……到底何謂邪？何又謂正？不過是被世俗所逼，無可奈何罷了……”

寒生難抑心中苦悶，不禁失聲怒道。

“不錯，這天下本就是成王敗寇，又何來正邪？就像那今時的絕塵，今日的昆侖，誰又曾能想到？”玥璃道。

當聽到絕塵的名字，聽到昆侖，寒生再次沉默了。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無盡的哀傷和悲憫。

他猛地又想起了往事，想起了先前那一場場噩夢。

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向“左青書”刺下那一刀，結局又將會怎樣。

“玥璃，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昨日我亦是如黑風前輩一般，墮入魔道，你將如何？”寒生沉默了很久，低沉問道。

“我當然相信你絕不會墜入魔道，因為沒人比我更知道你的善良?！鲍h璃道。

寒生輕輕搖了搖頭，道：“可你并不知道，那一刀我真的差一點就刺了下去！”

“那一刀？”玥璃疑聲一問。

“喔！沒……沒什么！”寒生道。

玥璃又道：“其實我所擔心的并不是你會否墮入魔道，而是你的經脈和五藏根基能否抗得住那般強大的靈戾之氣。所幸，我沒有看錯，你的全身經脈果然異于常人，五藏更是強大無匹……只是，我此番竟又再次令你身處險地，倘你真的……豈非我之惡？”

玥璃說著，不禁露出慚愧之色。

寒生淡淡一笑，低聲道：“你莫不是真當我傻嗎？我自然知道你是拼上性命在保護我，因為如不沖破無極，我又怎與那絕塵相斗？結果將必死無疑。”

聞聽寒生竟能深解自己之意，玥璃心中不禁甚慰。

又道：“那絕塵子雖突破無極，卻是未真正修達天道，如今合你我二人與妖族之力，未免不能阻止他妄布飛天陣，破壞神木之靈。”

“不錯，我們這就離開這里，通知妖族嚴陣以待！”寒生急聲道。

玥璃點了點頭，她自是知道他們二人在這冰室已耽擱了太久。

于是，她輕輕走到了那尊冰像前，向著“師公”深深地又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