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霜,你先回山洞休息會,我跟大哥在附近找些吃的。”劍南安置好葉純霜,示意劍峰借步說話。
“好。”葉純霜生性單純,自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只當他們兄弟兩是出去找吃的了,再不濟,也不過商量血麒麟的事,瞧小南那天的樣子,多半推斷出誰是馬錢子粉的幕后黑手了,可是他為什么不說出來呢?難道這件事與劍峰有關?不可能啊,如果真是劍峰做的,這些天來,他的時而出現(xiàn)又是怎么解析?
洞口不遠處,劍南背對劍峰,冷淡問道,“你到底是誰?”
“小南,你怎么了?”劍峰一臉錯愕,不明反問。
“你不是。”劍南淡淡道,少一眼無謂多一眼可惜,素來英姿勃發(fā)美名在外的少年沉默,好似活水過溪,不驕不躁。縱是陰風剎過,凝拗不仇,我不生氣。劍峰明白,眼前這位再欺騙不過,亦是一笑,淡道:“然后呢?”
“他在哪?”
“玄天府。”
“你們認識?”
“可以這樣說。”
“那馬錢子毒?”
“他干的,后面不是。”
“胡笑一。”
“嗯。”
“為何?”
“哪個?”
“第一次。”
“幫你擺平那些個礙事的,胡笑一不過順水推舟而已。”
“倒是老實。”
“依他的。”
“我哥的意思?”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自掏肝肺,江湖人說話,無非爽快二字,豈如婆娘支支吾吾有上不下,賤命一條,早晚葬身這江湖。各路英雄縱橫江湖歲月交錯,門不當生,自是不把這把骨頭賤命當一回事。
“他早就猜到我會來這夜魅山林。”
“不是猜,是知道。他深知葉小姐的決定,而你,沒得選擇。”
“很好。”夢隨由著身旁這位弟弟,眼眸漸漸變得鋒銳,慢慢地,慢慢地,斂入眼底,所有的憤怒一哄而上。劍南反身就是一劍,不偏不倚架在眼前這位大哥的脖子上。“不怕我殺了你?”
“要殺早就殺了。”
“你到底是誰?”
“夢隨。”
夢隨這個人,劍南頭一次聽,他不明白的是大哥為何無緣無故殺人,即便是為了自己,也總應該有理由,更何況他是官宦中人。據(jù)夢隨交代,他是在元宵后代替大哥留在玄天府的,而真正的大哥其實一直都在夜魅山林,而且,比冷天煞他們還要早出發(fā)。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那天在后山不歡而散大哥另做的決定。
“之前我去玄天府見到的人是你?”
“沒錯。”
“那后來呢?”夢隨瞄了一眼,懶得應答,難怪劍峰說劍南這孩子難管教,壓根兒就是個刨根問底沒完沒了的主兒。劍南也是自覺到無趣,喪喪收了劍,眼前這人,無論是與不是大哥,在別人面前,亦或者說在出去山林之前,他都得是劍峰,這是適者生存毋庸置疑的道理。
“見過長得像的,沒見過這么像的。”劍南皺眉自語,“他接下來有什么計劃?”
我不只是像,日后還是你名副其實的大哥。夢隨沉默,劍峰這次回去,多半是兇多吉少,他一死,無論是這身份,還是情感記憶,都一并落在夢隨的肩膀上,命運這個東西,該是你去承受的是如何都逃不掉的。“你暫時不需要知道。”
“那你呢?你接下來是什么打算?”
“我說你會聽嗎?”
“那你說說看,看是否走得通?”
“走得通,走不通,都得走。”夢隨皺著眉頭,劍峰這一趟,他最不希望他出事,“你的意思呢?”夢隨神情凝重,表明這個事已經(jīng)是案板上的魚肉,箭在弦上是沒有回頭路的,劍南不做,就得他這個當大哥的去擺平。
“如今冷天煞他們進了鬼林,夜魅司冥他們又是他家祖先,說不準。依目前的形勢,要么坐等漁翁之利,要么喚醒玥靈,而喚醒玥靈的勝算更大一些。”
“如果你一開始就答應你大哥前往山林取得血麒麟,那么這事是可控的,如今這局面,見一步走一步,還有就是,胡愫必須死。她的存在,勢必會成為奪取血麒麟路上的絆腳石。”
“如何見得?”
“她一個本應離開之人,卻強留世上,而她的真身早就腐爛,就算冷天煞同意她借用這具尸體,她也存活不了多久。何況,一個已死之人死不斷氣,本就是個極大的弊端,怨氣之大,堪比心魔,一旦被心魔所用,結果可想而知。雖說血麒麟有起死回生功效,那也只是針對將死之人,已故之人回氣,只會適得其反。”
“夜魅司冥不是選了她來當山林的守護者嗎?”
“所謂守護者,是已逝而功德未滿之人,把應在人間修的功德用陰壽補上,從而脫離六輪之苦,守護者要求非比尋常,一般的人使不得。如今胡愫的靈魂強迫附在溫絮兒的身體遲遲不出,有了其他人的生氣,她便再做不得這守護者。山林若是沒了守護者,心魔必定醒來,到時候這方圓百里勢必變得生靈涂炭。”
“也就是說,夜魅司冥現(xiàn)在還不能交出血麒麟,血麒麟一旦離開他們身體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而夜魅司冥沒有找到下一任守護者強行離開,也會灰飛煙滅。”
“是。這也是你大哥一直想要你前往山林的原因,血麒麟誘惑之大,不是每個人都能抵擋住。夜魅司冥陰壽將近,即便沒有找到守護者,也不能讓血麒麟流竄各地。”夢隨深深吐了一口氣,一下子說那么多,也真是難為他了,要知道,他平時孤言寡語的,一天也說不上兩句話,也只有在劍峰面前,為多了解些劍南的情況,否則誰愿意費這個勁兒,嘮嗑得話來,都又能成一番事了。
劍南表示無語,大哥說好的自愿,最后不也是用了計謀,把他逼上了奪取血麒麟這條路?只不過跟別人不一樣的是,大哥從未傷害過他,一直守護在他左右。生氣歸生氣,既然答應了子書逸蘭的事情,還是得做到,哪怕這事是為了朋友。夢隨嘆息地看了劍南一眼,眼神疏離看向遠處,他心里想著,如果拿不到血麒麟,劍峰就肯定得死,他的命運也逃脫不掉,每個人都有私心,大小而已,我想,在劍峰心里,情愿是自己死了,也不愿劍南左右為難吧。同樣為劍氏后人,有的人一輩子風光無限,而那些被篩掉的小石子,注定是要成為他的墊腳石的。
“所以,我們現(xiàn)在不但不能取血麒麟,還得保護夜魅司冥?”劍南的腦回路總算繞過來了,劍峰點了點頭表示事情本該如此,說出去怕是別人也不信吧?上一刻還抱著刨心取囊的決心,這才不大一會功夫,又變成了保護對象了。人生啊,就是這么惡趣味,永遠都猜不到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從某種程度上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是有些道理的。
山林的風,嘶嘶貫耳,龍血的樹,死灰依然,就像眼前這恨湖,從未有過生機那般,無論是微風過境,亦或者草木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