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何星意指得很明顯，不過劍峰卻出奇的鎮靜。

“暫且先不管他。”言下之意，是讓何星不要插手這件事，入了春的都城煙雨朦朧，美人如花隔云端，但辭春蕊嫩新芽，可惜了一個好姑娘，“這幾天的事先瞞下來吧。”葉文立回頭看了眼劍峰，匆匆走了，留下何星若有所思，愣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走吧。”劍峰冷冷說了一句，也轉過了身去。

“峰哥，我。”某人盤坐在囚牢角落，背對著何星，何星又是內疚，又是不安。

山開自有時，何必奪目之。鬼魅非人設，巧取自掘陵。蕭索中庸道，冷璧有清心。疑是了天晴，晦擇終是因。潮濕陰暗的牢房里，偶有老鼠窸窸窣窣，不是啃了這人的飯菜，就是叼了那人的稻草。

褪色的門咿呀響起而后關上，任憑風雨飄搖，咣當當響個不停。

“劉大哥，我決定走一趟夜魅山。”何星不假思索提議，堅定的目光不容置喙，劉義怔了怔，隨即收回視線，“以什么理由離開？”“我會想辦法的。”憑直覺，他敢斷定牢里的峰哥是真的。憑經驗，何星可以肯定劍峰隱瞞著不可告人的實情。

“大人不會同意的。”如果大人刻意而為，顯然是做好了準備，就等著大家往坑里跳，而知道得越多，牽扯到的只會更多。風，嘶嘶穿過縫隙，透過窗來，不大的桌面橫著一截斷劍，劍身紅布裹繞，目光所至，皆是戾氣。

“無論如何都得查清楚，這樣不明不白的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何星氣血方剛，托著腮喃喃道，眉宇間皺成一團，沉思良久，乍然冒出一個想法來，“我怎么覺得大人在利用我們？又或者說他為了某一目的會不擇手段，甚至不惜犧牲峰哥。”劉義震驚，急忙捂住何星的嘴，對于何星的后知后覺，劉義斷然是不敢多說想法，“你瘋了，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劉義警覺瞟了下周圍，就連守在門口的護衛也支使了出去。

“我沒有亂說。你不覺得奇怪嗎？自打元宵過后，峰哥突然就變了個人似的，我們倆都能感覺得出來，峰哥跟隨大人多年，大人不可能沒發現。”何星有些激動，指著牢房方向懟道，“而且大人昨晚吩咐我們，若是一大早看見峰哥回來，就……”何星一拳掄在桌子上，咬唇道：“那他又是怎么知道峰哥一定會在早上回來？”

劉義沉默了，天知道怎么回事，可天回答了嗎？何星急得直跺腳，抓耳搔腮，在屋里走來走去，劉義沉悶喝下一口酒，又斟上一杯，反問：“你就沒想過峰哥的反應有些不尋常嗎？”劉義不提還好，一提何星就覺得納悶，平日里兄弟幾個無話不談，峰哥這次回來處處透著古怪，哪哪都不對勁。后來又想，想著想著，人就頹散癱坐在凳子上，很是沮喪，“也不怪峰哥，是咱們對不住他在先。”雖說是大人下的令，但是卻是當兄弟的親自動的手。

門，哐當一聲被風刮開，頭發凌亂刺痛眼睛，何星下意識擋了過去。劉義掩上門，側瞄了眼何星，詭異的目光方起即斂，神色如常，“你也別多想了，也許大人和峰哥秘密計劃著什么，暫時還不方便讓我們插手的呢？”

“真的只是這樣嗎？”

“不然你覺得峰哥為何如此淡定？大人也沒多說什么。”

“那好像也是哦。”何星剪不斷理還亂，比那河畔橋下的柳絮還紛擾，劉大哥的話不無道理，但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劉義遞過一碗酒給何星，道：“最近案件這么復雜，大人并沒有安排什么任務給咱們，顯然他另有謀算，時機到了，會告訴我們的。”何星端起碗正想喝，目光掠過，劉義心中重重端著酒杯自斟自酌，不解問道：“劉大哥，你給我這么大一碗酒，不會是想把我灌醉自己好去查案出風頭吧？”

“要不換過來？”劉義雙手遞過酒壺酒杯，滿眼疲倦說道。“開玩笑，開玩笑。”何星不好意思笑笑，端起大碗往酒杯碰上一碰，咕嚕咕嚕往肚子里灌酒，一碗酒下肚，頓時覺得天地翻轉，頭暈目眩，迷糊糊說：“劉大哥，我告訴你，夜魅山我是去定了。”劉義扯了扯嘴角，含糊回了他的話，一雙飽受風霜的眸子透著凜厲，深深打量何星。

人去無痕，庭院的新芽又折了枝。桌面上的斷劍不時顫動，企圖叫醒何星，何星無意識摸索斷劍，輕輕拍了拍劍身，人又睡了過去。

“他，真的要去夜魅山？”

“是。”劉義低頭回話，從他踏入葉文立的房門就沒有抬起過頭，本來還在門口躊躇不前的他想起家里的寡母妻兒，心頓時就堅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