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地下車庫，才發現他今天開的還是那個黑色的……Lexus。

“學長又把車換回來了么……”小聲的嘀咕道。

“嗯，開那個車……運氣不好。”他解鎖著車，徑直坐上去。

迷信鬼……“學長還真幼稚呢。”情不自禁的笑出來，又走進了……后座。

副駕的話……是岡崎的位子吧。

“坐前面來?！?

“哈？”

“幫……幫我看著導航。”他低頭系上安全帶，發動了車。

嘆口氣坐到副駕，這個曾經熟悉的……座位和場景。重遇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情景。

車子不疾不徐的駛出車庫，換上了流光溢彩的黃昏。夕陽似乎快要下墜，街頭的車輛川流不息的涌動著，車里只剩導航空曠的聲音。

我把頭轉向窗外，看著車輛從對面流星一般的劃過，璀璨生輝。

“下午，怎么會遇上鐵男？”他正視前方，嗓子有些低啞。

“唔……偶然。”總不能說是因為他濺了我一身水吧，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容，“說起來，鐵男君還告訴了我好多學長的事?！?

車的方向突然被猛晃動了一下，“他……說了什么？”雖然神色依舊淡定，但剛才那不經意的甩方向盤……他在緊張。

“說你們不良少年的時候，哈哈，還圍攻了湘北呢?！蔽曳潘恋男ζ饋恚郾牨牽粗哪樕兊蒙n白。畢竟這是個難得……取笑他的機會。

“這個白癡……”似乎……他還在介懷。

可是，如果沒有那兩年，你會一直是那個……高傲的三井壽吧。

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天賦與勤奮并存的，明星球員。

“鐵男君似乎什么都知道呢?！蔽彝蛩?，更得意了一些，“連我受傷的事都知道?！?

三井的神色由前一秒的專注變得沉默下來，眼角垂下不自然的深呼吸了一口，藏著我看不懂的……失落？半晌，才艱難的說道，“小澄……當時，一定很痛吧？“

痛么……突如其來的誠然讓我慌了神，轉頭不再繼續出聲。左手心，左后背……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留下的傷口。

身體的痛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當初……你突然的拒絕，留下的痛苦。

差點以為自己會死掉。

喉嚨翻涌上一陣苦澀，“不……不痛?！?

捏緊了拳頭又……放松開來，為什么當時被媽媽阻礙又……不告訴我呢。

窗外閃耀的路燈一盞一盞相連，原本溫和的燈光，刺目得快要灼傷我……車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連同我的心情一起封印住。

大約過了好久，才聽到那邊傳來一句壓抑至極的，“對不起?！?

是因為我的傷口還是……之前的突然離開……還是上次那個吻？

三井壽……你欠我的對不起……太多了。

“啊不，”我調整著呼吸接話道，“已經過去了?！?

所有的……我們的曾經，都已經過去了。

車里的空氣更安靜了些，三井放松了坐姿，眉頭卻不自然的有些凝重。好車的隔音做得真是完美，太安靜了又……有點不自在。三井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眼神瞟了一下我，又側身伸手打開中控屏，頭差點……撞在我的肩上。

輕柔的音樂隨著伴奏中的木琴聲敲擊入耳，讓人平靜了很多，是那首《eternal flame》。

close your eyes， give me your hand， darling

do you feel my heart beating

do you understand

do you feel the same

am I only dreaming

……

紅燈了。

靜默讓時間變得更慢了，為什么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會陷入這樣的尷尬。

導航的提示聲顯得更加刺耳。

我半閉著眼，內心越發煩躁。

“那個……下午，媽媽跟你聊了些什么。”對方似乎又想開啟一個話題，聲音不經意的穿透這空隙。

“那個啊……”我回想到，“就是一些……我們家阿壽拜托你了，這類的囑托?！?

“哈？”

“所以，學長下次還說讓岡崎來吧，老是讓我接受這些囑托……也很困擾啊?！蔽乙ё∽齑?，終于，看似無意的說出了這些……憋在心里的話。

明明就不是你的戀人……

“為什么是岡崎？”

“她不是你的……戀人么?！闭媸堑?，非要逼我說出最不想說的話——似乎是在我心上用力的……開了一槍。

“嗤！”車子突然急剎，整個人因為慣性差點……飛出去。

呼……

“所以……小澄你……在吃醋？”三井轉過臉來，左手無意的搭在車內的中控臺上，難以置信又帶了點……看好戲的表情。

“怎……怎么可能?！北淮林械奈倚呒t了臉，只好把頭埋得更低。

身體里似乎有一萬顆心臟相互推搡跳躍著要沖出來。

我就是在吃醋……又能怎樣呢，毫無反轉余地。

默然嘆一口氣，副駕這個位子讓我……局促不安。

三井的手指貼上指紋啟動的凹糟，發動機的聲音呼嘯而起。末了，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岡崎不是我的戀人。”

如涼風般的音節在寂靜的車廂內響徹云霄，穿透過耳膜涌入身體的角落。

我的大腦似乎有點……卡頓。

專屬于她的副駕，親昵的叫著清子……還有上次在醫院那種女主人的態度……

“怎么會……”我苦笑一聲，“之前明明那么好……”

說出來又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這樣會顯得，我一直在介意吧。

……并不想被他知道。

“岡崎是喜歡我……”他頓了頓，下頜揚起諷刺的弧度，“我沒有戀人?！?

喜歡你……沒有？

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我……似乎感覺周遭的世界都驀然遺落至塵埃之外，腦子里只有能聽到那單一的字節不停的縈繞道……我沒有戀人。

沒有戀人。

沒有。

戀人。

機械的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臉……手掌的微熱掩蓋不住快要淪陷的眼眶，現在的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心情從驚慌，驚訝，驚喜到現在的措手不及……似乎是……終于打破的僵局。

三井壽……你這個大騙子。

“三井壽……”

這是我第一次……叫住他的名字。

“嗯？”他直視前方，惡劣的冷笑，“連學長都不會叫么？”

至今為止……面前這個人……總是猜不透。

這個……騙子。

“嘁，”他冷哼一聲，“之前要說這件事，結果小澄拼命的避開我。”

所以之前……在醫院偶遇那一次，他已經感覺到了我的介意……或者吃醋？

一直以來……是我在不斷的退讓逃避……所以讓自己陷入這些崩潰的怪圈？

都是自己……在跟自己作對。

啊啊啊，仙道澄，你真是個笨蛋。

“所以小澄……”

“嗯？”

“你果然是在吃醋吧?！?

“我沒有！”

路燈金黃的燈光慢慢流瀉，兩側的高樓在身旁退后瓦解，前路逐漸變得開闊起來，我們之間的未來……似乎更加明朗了。

三井壽……我果然……還是喜歡你。

終于到了樓下，已經并不是第一次被他送回來的我……這次竟然格外……神清氣爽。

所以……我們之間的羈絆，那些以為已經消失殆盡的羈絆，還在延續。

“到了。謝謝……”輕輕解下安全帶的扣子。

“說起來……還沒吃飯呢。”三井長舒一口氣，望向我，“不打算請我去你家坐坐么？”

“那個……”可是上次因為太生氣，打算你的丟掉球衣……最后又舍不得。所以它還躺在沙發的……正中間。

又不想被知道。

“不然……下次吧。”我撓撓頭，略有些歉意。

“嘛……好吧?！彼财沧?，不再繼續。落寞的眼眸低垂了一瞬間，又恢復平靜。

突然想起鐵男口中那個……敏感又脆弱的……三井。

“那個……學長”鼓起勇氣又繼續道，“下次……一定會……邀請你過來?！?

他眼神一愣，爽朗的笑出聲來，“嗯?！鄙斐鍪?，輕輕了摸了一下我的頭。

又停在半空。

七年前……他也曾經那么溫柔的，微笑看著我。似乎從重遇起，那個一直被封印的溫柔的三井，那個曾經的三井……又回來了。

心跳已經快到要沖出來。

“那……先走了?！被艁y的告別，才發現……三井的臉上似乎也有些紅暈。

早就……一臉不自在的轉過身去。

“嗯……好?！彼麚沃?，并沒有看向我。

“再見?！?

今天東京的夜空似乎有星星，透亮的光終于沖破厚厚的云層，激烈的閃耀在這座……變幻莫測的大都市中。見證了……我們的心事。

默然，寂靜，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