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圣古大陸南方的冬天總是流連在大地上，倒春寒的侵襲讓許多平民熬過了冬天，卻熬不過這最后的初春。冬月持續的凍餓中貧民們互相扶持走了過來，可進入春天依舊維持的低溫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年倒春寒的范圍又向北推進了三百公里。

138年3月15日，是夜，一個身著簡易鐵甲的高大身影正臨海眺望。

懸崖之下的海面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景觀——這種景觀在整個圣古大陸上，只有兩處。西側，海面的海水呈現深藍色，波浪微微翻涌，海風帶著些初春的溫度；東側，海水則是呈現詭異的青黑色，平靜無波如一口古井，已有數萬年無人為它帶起漣漪，呼嘯在空中的全都是徹骨的冰風。

兩種顏色的海水交接處，涇渭分明，沒有料想中的沖突，和諧共存著。這樣的風景只有圣古大陸東西兩側的最南端會出現。

這道邊界以北，便是溫暖的人類世界，淵海從北方包裹著整個圣古大陸。這道邊界以南，便是寒冷、幽邃一望無盡的南寒雪原。南側的淵海一改原本的和顏悅色，用最徹骨的寒風摧殘著它能抵達的每一個地方，直到抵達邊界。

淵海的神奇、神秘和恐怖，從來都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即使是久居岸邊的沿海漁村中，村民對于淵海也是知之甚少。唯一能確定的是，膽敢出海超過十五海里的人，都再也不會出現在陸地上。

此時這個高大身影正巧站在南北分界線上。他的左邊雖然仍舊帶著春寒，但至少可以忍受。而右邊則仍是冰冷的寒風，毫無顧忌地拍打著偉岸的身軀。

風向的情況從他的斗篷就能看出。

這是一條普通的斗篷，深褐色，質地柔軟而又能擋風，是底層騎士們所鐘愛的款式。此時這條斗篷的左半部分正微微被風揚起，隨風而動。而斗篷的有半部分，先是劇烈的抖動，然后頻率漸漸減緩，最后竟然被低溫固定在空中。

溫度的差距就是如此劇烈。

但是這個高大的身影卻沒有任何動搖，他在思考。金色的鋼針短發根根豎立，無論是柔風還是烈風都不能使發絲有哪怕一點點晃動。臉上的皮膚相當細嫩，堪比新生的嬰兒，但下巴處遍布的金色胡茬卻明白指出了主人的年齡。

這張臉正在微笑，可一對赤金色的雙眸卻閃爍不定。看眼神，他明顯在不斷地開動大腦，思考著重要的事情。但臉上的微笑卻如那道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分界線一般，依然穩定。

有人把這里稱作是人類世界的盡頭，事實上的確有許多學者懷疑過，生活在南寒雪原上的人們，到底還屬不屬于人類的范疇？北方的特羅斯王國冬天也很冷，特羅斯人也已耐旱著稱。但即使是百年不遇的極寒深冬，氣溫也不過是南寒雪原深秋那般。南方的科洛和圣瓦奧萊特兩國，每年都有不少貧民凍餓而死，而在更貧瘠，更缺乏食物的南寒雪原，卻鮮有人因寒冷而死亡。

“這里就是盡頭了。”聲音中透著些玩世不恭，但語氣卻斬釘截鐵。

來到圣古大陸東南角已經數月，圖哈的計劃也日趨完善。這個冬天，他建立了自己的勢力。雖然這個勢力到現在仍舊是不堪一擊，但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圖哈必須抓住這個冬天的機會，只有在這大戰后的寒冬，才會有足夠多的人愿意為了生存而怒吼，為了活命而反抗。

一個嶄新的勢力正透過春天的風冉冉升起。

※※※

冬天已經過去，雖然南端的天氣依然寒冷，但是春季的確是來了。漸漸回暖的溫度將冰雪融化，將道路變得泥濘。這對行軍的部隊來說是場噩夢，尤其是機動性最強的騎兵。

不過對于特羅斯王國來說，這種泥濘并不是什么問題。北國冬天冷，但春天卻來得快。幾乎一夜之間，封凍的道路都或多或少變得泥濘起來，乘著這樣的時機，特羅斯的斧兵用一雙腿，在一天內可以行軍足足四十公里。

冬日雖然無戰事，但士兵的訓練卻不會停止。

里維斯沃王國在默多克潰敗之后面對特羅斯的堅壁清野戰略，不得不全力救援平民。這雖然拖延了里維斯沃部隊的進軍，但卻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這群失去家園的平民，變成了人數多達二十萬的新軍。三個月的冬日訓練和國仇家恨，讓這支部隊的戰斗意志空前高漲。

不得不說，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特羅斯的堅壁似乎在一夜之間隨著冰雪消融，138年3月15日的初春之夜，特羅斯的部隊連夜出發，從北、西兩個方向同時發動了進攻。而如同去年一樣的巧合，里維斯沃王國也在同一天發動了反攻。

雙方部隊在深夜行軍中遭遇的時候，一時間都有些發愣，但很快，殺聲震天。

※※※

西面，圣瓦奧萊特王國新建行省斯洛。戰后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十幾萬大軍人吃馬嚼，幾乎將這個行省壓榨干凈。多虧了國內的糧草支援，斯洛才不至于出現大批非戰斗減員。至于平民們……沒有人管平民。

斯洛行省將成為圣瓦奧萊特的新邊界，這個行省可能要過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恢復往日的繁榮，但這不在圣瓦奧萊特國王——莫德瑞亞的考慮范圍內。

莫德瑞亞現在發愁的是東方。他已經在考慮將西線的防守減弱，那些小公國膽子再大，也是不敢反攻南下的。接近二十萬部隊扔在那里純粹是浪費糧食，尤其在東面戰事吃緊的情況下。

沒錯，圣瓦奧萊特東側的戰線陷入危急。

南方的氣溫更低，地面化凍還會更晚一些，但氣溫卻在緩緩回升。泰達行省幾乎全境都落入了圣瓦奧萊特之手，但莫德瑞亞并未覺得欣慰，他從未如此討厭過“幾乎”二字。

加固后的文森堡非常給面子，深藍淵海騎士團的猛攻竟然未能將其陷落。大批后續部隊源源不斷投入文森堡的戰斗，傷亡率高的驚人；城墻被魔法轟開過三次，城門被轟開過一次，護城河被填滿過兩次，但圣瓦奧萊特的士兵們都挺住了。

如此絞肉機般的戰斗竟然沒有任何一方敗退，這讓所有人都有些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