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古今御劍懸浮于半空,他凝目重新打量,這才驚覺,眼前看似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石盤,實則是一幅氣勢恢宏的太極圖。此圖由能工巧匠精心鏤刻,黑白二色涇渭分明,混沌之態盡顯,陰陽流轉間,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叫人驚嘆。暗自思忖間,便御劍環繞石盤來往巡回多遭,自上下左右各個方位細細察看,卻均未發現任何異常之處。正當其準備落足其上,一探究竟之時。
“呔,何方宵小,敢在我羅浮塔上恣意妄為!”一聲暴喝仿若驚雷,陡然從下方地表傳來。
古今聞聲,當即低頭循聲觀望。只見下方一名絳黃道袍的男子,此刻正金剛怒目地盯著自己。雖不明其修為深淺,然當見其提胸吸氣,周身靈力翻涌,竟是準備施展咒術。見此情景,古今眉心驟然一凜,心中閃過“先下手為強”的念頭。剎那間,便御劍如疾風驟雨般下落,同時一道刺目白光先于他的身形,瞬息間劃破半空,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直逼那人而去。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下方男子滿腔氣息尚未釋放,便被這道突如其來的白光擊中,當即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待到男子悠悠轉醒,才驚覺自己已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抬眼望去,面前站著一名俊朗青年,身姿翩翩,氣質不凡。然而,青年那逐漸湊近的笑容,在男子眼中卻顯得無比詭異,令其毛骨悚然,寒意從脊背直躥上心頭。
“你……你是何人,竟敢欺負到我頭上?你可知曉我是誰?還不速速為我解綁,否則……”男子惱羞成怒,色厲內荏地破口大罵,企圖憑借言語找回些底氣。想起自己那引以為傲的身份,原本還哆嗦的舌頭瞬間變得利索起來。
“否則便要如何?”隨著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男子臉上瞬間浮現出一道血掌印,五個指痕清晰可見。古今再度笑意盈盈,目光卻如利刃般盯著男子的雙目,冷冷質問道。
古今本以為經此一舉,對方應該會有所服軟,哪怕只是清醒幾分,對自己接下來的詢問也會有利。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男子啐吐一口帶血的唾沫,毫不在意,繼續大聲叫囂,言語間滿是不屑與挑釁。見對方并非輕易能屈服之人,古今心中明白,單純用強只會適得其反,只得強壓下心中的不耐,沉下心來,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緩緩問道:“想要為你解綁不難,但你需先說你是何人?”
“哼,不怕告訴你,我便是太清院正派弟子蕭惶舒,乃是專門派來駐守羅浮塔的。你若識相,便速速松綁,我且能饒你死罪!”男子一邊說,趾高氣昂地回應道,眼中滿是傲慢與輕蔑。
“這餐碟模樣的便是所謂的羅浮塔?這能有何用,難不成是爾等舉宗聚筵的盛器么?可笑至極。”古今仿若未聞,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轉移話題,放聲大笑,言語間滿是調侃與嘲諷。
“狂妄之徒,竟敢侮辱我羅浮大陸的神跡,當真是找死!”蕭惶舒怒目圓睜,說話間便掙扎著站起身來,怒不可遏地猛然一躍而起,朝著古今撲來。看其姿勢竟準備以頭搶地,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古今則不慌不忙,輕松側身閃過,蕭惶舒便一頭撞上石頭,頓時頭破血流,殷紅的鮮血順著臉頰汩汩流下,染紅了地面。見蕭惶舒這般悍不畏死舉動,古今心中知曉,這種人絕不會輕易服軟,乃是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硬骨頭。既然如此,他便不再理會對方的叫罵,視若無睹,轉身便準備御劍登上石盤,仔細研究其中奧秘。
此刻,古今雖有能力探入蕭惶舒的識海獲取想要的訊息,但如此一來,勢必會對對方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雖說此人言行著實不討人喜,但畢竟與自己無冤無仇,念及于此,古今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正在此時,蕭惶舒再度起身,準備情景重演。然與此同時,隨著一道“咔噠”聲傳來,似有何物掉落地面。古今循聲望去,只見地上躺著一本略顯陳舊的小書。起初,古今本不欲理會,然而,當視死如歸的蕭惶舒見到此景時,瞬間如炸毛的野獸一般,全然不顧身上的疼痛,猛地撲了過去,將書緊緊掩藏在身下,臉上露出驚恐萬分的表情。
這般異常舉動,瞬間勾起了古今濃厚的興趣。他饒有興致地緩緩走過去,在蕭惶舒驚慌失措、討饒抓狂的表情下,輕而易舉地將其挪開。而后在其緊閉雙眼、不愿面對的絕望神情中,低頭看去。
“鑫瓶梅”當三枚大字赫然映入眼簾,古今霎時化作木雕,其方才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功法、秘笈亦或是心法武學皆在其列,卻唯獨沒料到竟然是這般趣物。再看對方此時恨地無縫的絕望神情,古今忍不住調侃起來。“喲,你小子,看似道貌岸然,竟還有如此喜好。”
遭受敵手這般羞辱,對于蕭惶舒而言,比殺了他還難受。剎那間,他憋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暴起,眉心一橫,一頭朝著旁邊的天柱撞去。古今反應迅速,瞬間看破其意圖。其眼疾手快,當即出手阻攔。而后一臉壞笑,帶著幾分卑鄙無恥地邪笑道:“即便是自尋短見亦無濟于事。待你自裁后,我將會把此事告訴山羊胡的門主,真不知道到時他會作何感想,或許會讓你流芳百世也不一定。”此刻的古今,宛如來自草原的鬣狗,垂著舌頭,嗤笑連連。
蕭惶舒聽聞古今所言,心中浪濤駭然,驚異的乃是古今竟真的認識門主。與此同時,門規戒律瞬間在他腦海中回響,再聯想到自己若真被此事曝光,被整個宗門公開“處刑”的可怖場面。內心糾結半晌,終是在某一剎豁然開朗,當即一改正經面孔,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諂媚道:“大哥,我錯了,只要將此書還于我,叫我當牛做馬也在所不辭。”此時,其粗獷的臉上鮮血淋漓,再加上皮笑肉不笑的詭異表情,顯得猙獰恐怖。
“識相,既然如此,那你便先說說羅浮塔的來歷罷。”古今則并未惡意取笑,而是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問起眼前這神秘石盤的由來。隨即,蕭惶舒便將羅浮塔的情況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原來,此塔乃是古時候兩派祖師的練功之所。由于其上蘊含著獨特的天地磁場,使得整個石盤能夠保持微妙的平衡。在其上運咒掐訣時,修行者將更契合天地法則,從而更好地引動天地之力,使修煉效果事半功倍。不僅如此,這羅浮塔還是絕佳的對壘之地。因其上敏銳的均衡機制,在其上切磋之人不僅需要用心去體悟、合和自然,而且在斗法過程中還需隨機應變,時刻保持塔盤的平穩。否則,一旦失衡,便會自其墜落,從而失去繼續切磋的資格。極其考驗修行者的天賦。
聽聞至此,古今已對羅浮塔的情況深諳于心。只是,仍有一事令其心生好奇,不禁開口詢問道:“依你方才所說,這片大陸乃分為兩派,既然如此,那你便再詳盡說說其中的情況罷。”蕭惶舒聽聞古今所提問題,心中不禁暗自慶幸,同時自我寬慰道:本以為對方會詢問機密,如今看來不過是人盡皆知的消息。想到此處,其便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仿佛要將自己駐守荒野多年的寂寞與苦悶盡數宣泄。
原來這片大陸名曰羅浮大陸,其中主要的勢力群體便是以咒術為主的太清院,以及依仗訣印為手段的天師府。雙方割據一方,相安無事,雖說水火不容,平日里偶有摩擦,但好在未產生大規模的沖突。也正因隔閡,才導致羅浮大陸的實力長久以來日趨衰弱,甚至連天生克制的隆中大陸都遜色不少。所幸近代以來,句曲、隆中、羅浮三方皆有頹靡之勢,故而也算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安穩。
而當蕭惶舒講到派系落寞之時,眼中則毫無隱藏地流露出惋惜之色,隨即喃喃低語道:“遙想書中所載的時代,那時咒術與訣印相輔相成,精誠團結,羅浮大陸何其風光,威名何其嘹亮,四方來朝,萬邦臣服。”尤其言至尾聲時,其聲音愈發微弱,情緒也再無激昂,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落寞與悵惘。
“好了,既然你信守承諾,便將書還與你罷。”古今聽完所述,便將書塞進蕭惶舒懷中,而后御劍朝羅浮塔上層而去,不再理會對方。
“且慢,你要作甚?”蕭惶舒被綁縛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古今飄然上升,心中滿是疑惑,不知對方目的。古今則是長驅直入地騰至羅浮塔上方,縱身一躍輕點腳尖,落于其上,準備探究其中更深層次的奧秘,并嘗試所擅長的真言咒術在此處能否有所升華。
此刻的古今,相較于羅浮塔盤而言,無異于螻蟻般渺小。“噔”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隨著其腳尖輕點在羅浮塔盤之上,羅浮塔盤竟陡然失去平衡,朝著他所偏移的方位急速倒斜。隨著石盤愈發傾斜,古今腳下一滑,儼然已站不住腳。眼看著將要跌落神壇,古今不禁心中一驚。這般高度若是掉下去,即便是以自己強悍的肉身,受傷也在所難免。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瞬間從他體內祭出,穩穩地回到他腳下,再度托起身形。懸浮在半空的古今,望著驚險的一幕,眼見羅浮塔盤即將失衡滑落,本以為自己闖下了大禍,可此時再定睛觀望,才發現石盤竟再度恢復了原樣。
“如此遼闊的石盤竟然這般敏銳,即便是我這般微弱的重量都能令其傾斜?”古今喃喃自語,心中滿是疑惑。而后,他再度掃視石盤,心想恐怕唯有坐其中部,方能令其保持不動。如是思定,便毫無猶豫御劍至太極圖案的正中處,小心翼翼地落腳其上。果然不出所料,此番落地后,由于重力均勻無偏斜,羅浮塔盤并無絲毫動作。古今見狀,心中稍安,隨即便沉心靜氣,盤坐下來,準備打坐修行,用心感受當年兩位威名赫赫的祖師在其上練功時的奇妙。
良久過后,盤坐其上的古今已順利入定。他悉心感受著清風徐徐穿過身體,不可捉摸的天地靈力仿若陰陽交融,相互和合,帶動著體內的力量達到入微平衡,周身無比舒泰。與此同時,自己還未打算運轉咒術真言,然而天權真言卻似乎受到某種感召,竟蠢蠢欲動,不請自來。入定玄妙的古今只覺胸腔中一道氣流逆流而上,隨即不由自主地豁然誦出:“戊”。
一道振聾發聵的咒言陡然迸發,如同洪鐘鳴響,又似滾滾驚雷,以他為中心,波浪般層層蕩漾而開。周遭空間竟似都扭曲變形。身下的羅浮塔盤亦嗡嗡顫動,回應這絕妙的真言,發出低沉的共鳴之聲。感受著無與倫比的威能與暢快的感覺,尤其身下傳來的陣陣波動引發的身體內的奇妙諧振,古今不免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咔”,然而,正當他沉醉著迷之時,不知何時,腳下竟悄然顯現出一個深邃的空洞。古今忽覺腳下陡然一空,還不待其反應過來,身形便如流星般豎直跌落。而在這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內,其還未來得及駕馭七殤劍穩住身形,便“噗通”一聲重重摔落在地。
他緩緩起身,揉了揉生疼的腦袋,借助螢曜石那微弱的光線,四下打量。這才發現,自己竟意外來到了羅浮塔盤的內部。與此同時,亦解開了一直縈繞在他腦中的疑惑,為何如此龐大的體積還能這般敏感,同時也明白了方才自己施展戊字真言時,身下為何會有回響的震動。此刻,他終于理解了兩派祖師會選擇在此修煉咒訣之術的奧秘。
隨著眼睛逐漸適應漆黑的環境,同時借助念力托著的數枚螢曜石光線,古今方才真切地看清這片神秘空間。只見寬敞遼闊的空間內,赫然陳列著以九宮方位布置的九座龐大玉雕。懷著好奇與敬畏之心,緩緩走近仔細察看。竟發現九座石雕內容大同小異,皆是一雙雙圣手的特寫,唯一的區別便是每個手勢姿勢都截然不同。不僅如此,每座石雕下方的座基之上,皆刻有一書咒語,字體古樸蒼勁,散發著渾厚氣息。待到逐一看完,繼而將上下內容聯系起來,一道不可思議的想法在古今腦海中驟然顯現。
“每一座石雕的手勢應是訣印沒錯,而其下所刻的卻是咒語,看似毫無相干的二者此刻映射一處,且連起來正是六甲秘祝,難道說……”將心中所想緊密聯系到一起,隨即得出難以置信的結論。如是料定,古今當即不再多想,欣喜之余,依樣畫葫蘆,準備先行修煉一座神術,以印證心中的奇思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