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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運動不分國籍

  • 不止于羽毛球
  • 羊君小二
  • 10696字
  • 2017-10-26 22:01:00

中午下課后,洪塵一改往常的行路途徑,沒有著急混入人群,奔向食堂,而是走向體育館,想看看場地上有沒有高手余下的球。

她撿了幾個球,走出體育館,拐過一個轉角,只見一個黑人站在那里。葛詠歌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頭繼續默默地走,身后傳來聲音,洪塵轉過頭,看見黑人緊閉的雙唇竟然開啟了:“Hei! Are you free? Would you like to teach me something?”

洪塵真想抽自己的耳光,眼睛怎么長的?沒事就不要到處瞅,看吧,事情來了。她對英語極其討厭,但是還是能聽懂日常基本用語。

黑人遞過來一個本子,上面寫著一個“T”和一個“D”,交談了半天,洪塵才知道,黑人原來讓她教漢語拼音,黑人一直分不清“te”和“de”的讀音,感到很困惑,于是站在這里想請教別人,等了二十分鐘,終于把洪塵等來了。洪塵想著,為了維護國際友誼,還是接下這個重任吧!

洪塵放下羽毛球,和黑人一起坐在體育館外面的臺階上,等屁股都坐痛了,黑人還是沒有學會,看來漢語真的難學,兩個讀音就難倒了外國人。兩人交換了QQ,洪塵承諾,等有空再聯系。黑人叫“Top”,他是真黑,顯得牙齒很白。

晚上趕去羽毛球社訓練的時候,一進體育館,洪塵就嚇住了,浩浩蕩蕩的一群外國人站在以夏冰山隊長帶頭的校隊對面,局勢很嚴峻。這些外國人都是學校的留學生,虎背熊腰,個個一頂倆。羽毛球社的其他人站在旁邊,盯著外國人高大的身材,露出詭異的眼神。

洪塵問葛詠歌:“發生什么了?”

“哦,外國人說,羽毛球社的人在晚上訓練的時候,把全部場地都占了,他們打不了球,很憤怒,同樣是一個學校的學生,人人平等,我們已經侵犯了他們的合法權利了。現在,那個黑人拿著學校出的證明,上面寫著,晚上他們也有權利在體育館打球,他叫夏冰山讓出一半的場地來。現在正協議著。”

體育館擁擠,每時每刻都塞滿了人,這是既定事實。而且到了每個學期的中段,體育館顯得更加人滿為患,似乎每個人的運動細胞都在霎那間開始了不可遏制的蘇醒,這種對運動的渴望,像是春天里拼命往上生長的樹,一發不可收拾。只要呆在體育館里,再遲鈍的人,也會深切地感受到這股撲面而來的夾帶著汗臭的運動氣息。

每到下午五點后,等下了體育課的人如釋重負地沖到食堂時,空曠的體育館就成了運動者的天下。先是校籃球隊的人氣勢洶洶地霸占完半個體育館,然后排球隊的人也來了,推著滿載排球的小車,十幾個人奔跑在另外半壁場地上,這時就只剩下中間兩個羽毛球場地了,但是,這兩個場地卻被下午五點到六點半訓練的羽毛球校隊占領。雖有很多羽毛球愛好者心有怨言,但也不得不屈服于他們的球技之下。校隊的人聲稱,要想占場地,打贏了比賽再說。

過去,留學生也來踢過館,他們說,同是一個學校的學生,為什么下午的時候,只有校隊能占有中間兩個場地。校隊說,沒有強行規定,但你有本事來打一局,贏的人占場地。留學生不干了,充分發揮孔子的仁義理論。他們說,憑什么打贏你們才能占場地啊!這又不是競技場,沒有競技體育;這是健身體育,大家要和和氣氣。

校隊的人反駁到,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必須按照規矩來。校隊的人說完就不理留學生了,自己練自己的球。留學生看了一會,就氣呼呼地走了。于是,今天,他們舉著蓋有鮮章的證明,理直氣壯地來推翻校隊的規矩,想要解放場地。

“沒有想到,外國人的程序意識比我們還強。咦,那個黑人好像是今天中午我遇見的。”洪塵念叨著。

“嘿,你們這里有沒有臨床專業的。”蔣木盛跑到人群里問著。

“我是學臨床的。”洪塵舉了舉手。

“跟我過去吧!”

“天啦,不會是讓我去和他們打球吧!師傅,我的技術你是知道的,一直在撿球發球,從來沒有主動出擊過,甚至連發球都還沒有學會。難道你都打不贏他們?師傅,你江郎才盡了嗎?”

“想什么啊?快過來。隊長說,臨床的可能英語好一點,可以幫忙談判一下,他的英語詞匯已經用完了。”

走過去,夏冰山看了她一眼,就把她推到最前面,洪塵回頭膽戰心驚地問到:“冰山學長,我該說些什么啊?”

“我不管你說些什么,反正你要為我們社團和校隊爭取最大的利益。You,listen to her.”夏冰山對著黑人說。

洪塵尷尬地朝黑人Top揮揮手,Top看到她后,也感到一絲驚訝。Top把那張證明遞給洪塵,洪塵湊上去,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上面寫著:“……為了學校的和諧,留學生有權利在17:00~21:00于校體育館進行各種合法的體育運動。”

Top用蹩腳的中文說:“學校都同意了,你們必須讓出場地。而且,我們也有高手,必定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Top故意將“落花流水”重讀,有炫耀之意。周圍人都被他突然說出的一段流利的中文而震撼,雖然發音不標準,但是一口氣說出這么大段話,足以彌補這個缺陷了。

洪塵看了看手表,說:“Excuse me,it is time for us to play badminton.You see,now is 22:00.”洪塵把手表遞給Top看,Top很失望,連洪塵也感到失望,她沒有想到,姜還是老的辣,學校留了一手,把人群最集中的時間段劃給了留學生,把稍微空閑的21:00~22:30時間段依舊留給了羽毛球社。真的是,這群人漂洋過海來到陌生的地方,連打個球的心愿都不能滿足,真讓人感到心酸。不過,看來學點英語還是挺好的。

Top說:“不行,我們今天一定要拿到場地。”

夏冰山一聽見中文,就自信多了,他上前,說:“好,來打一局吧!一局定勝負,倘若我們贏了,你們一個場地都得不到;輸了,就只讓出兩個。”

“不行,一半的場地,五個。”

“NO。”夏冰山果斷拒絕。

Top回頭,跟身后的人商量了一下,說:“OK,two.”

Top脫掉外面深色的外套,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他取出拍子,站在一方的場地上。蔣木盛取了一個羽毛球放在球網上面,球托落地,指向夏冰山,由冰山學長發球,他發了一個小球,Top輕輕地一個搓球回擊,這樣也能打?洪塵有些驚訝,她聽蔣木盛說過,這些外國人打球完全沒有套路,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個球的球路,前幾個球打得特別棒,后幾個球打得就像剛學會握拍的人。外國人不注重標準,不為這些套路所固定,所以他們的球路極其多變刁鉆,難以把握。這要求對手的心理素質要足夠好,這才能承受他們多變的球路。不然要瘋掉啊,前一秒緊張對待的高手,后一秒就變成了菜鳥,換誰誰不去思考人生啊?

這邊冰山學長立馬一個蹬步上前,打了一個斜角高遠球;Top被動后退,腳下步伐竟然很穩定,絲毫未亂,這與那一群打野球的外國人有點不一樣。洪塵看了十分鐘后,明白了這個Top其實一方面有著扎實的羽毛球基礎,另一方面,又吸取了外國人各種刁鉆的擊球技巧,所以他的擊球,可以說是穩定又多變。

打到最后,雙方比分20比19,夏冰山領先一球,所以下面這球極其關鍵。Top打了一個高遠球,夏冰山側身,后退,揮拍,“啪”的一聲,一個斜線扣殺打過來;Top右腳大跨一步,右手伸出的瞬間,一個乒乓球滾了過來,他用余光瞥見了旁邊一個女生正在右側彎腰撿乒乓球,那一刻,女生也嚇得夠嗆,一個拍子馬上就要揮到臉上了,她已經提前準備好痛苦的表情了,雙眼緊閉,兩條眉毛糾結在一起,就等最后的審判了。Top及時地收回拍子,巨大的慣性帶著他往右傾,為了不傷害到女生,他愣是用右腳頂住,巨大的壓力一下子蓋在膝蓋上,他的腳腕往后方一扭,于是整個人也朝后方甩去,手肘與地面摩擦,鮮血立馬滲出,拍子已經被甩到很遠的地方了,它碰到了籃球架后,才停下。與此同時,那個羽毛球“啪”的一聲落在Top的眼前,狠狠砸在球場的底線上,順勢還彈跳了兩下。

周圍一下子變得很安靜,過了四五秒,羽毛球隊這邊發出第一聲歡呼,緊接著,各種口哨聲、慶祝聲和嘲諷聲涌出,一下子蔓延在每個人的耳朵里。留學生這邊,安靜地扶起Top。

洪塵看見夏冰山走向了Top,于是也跟上去,Top的膝蓋也受傷了,他的雙手架在兩個黑人的身上,旁邊一個黑人把他的球拍撿來,遞給了他。

夏冰山說:“你很棒。”

Top說:“Thanks.”

夏冰山說:“我們讓出兩個場地。”

Top說:“Thank you.”

雖說這場比賽結局不太好看,但是洪塵與Top算是結下了深厚的語言友誼了,Top喜歡騎單車,比賽完后,就約著洪塵騎行。

話說,這學期剛開學的時候,洪塵為了方便兼職,跑到車行買了一輛二手的粉紅色女式自行車。剛開始,她騎著粉紅色大車耀武揚威地穿過密密的人群去上課時,還挺興致勃勃的,后來就覺得索然無味了,看著馬上要遲到了,她還要開鎖,再騎著自行車與人爭搶道路,到最后,還沒有走路來得快,于是,這輛自行車就漸漸擱淺在寢室樓一樓的中庭里了。

中庭那里擺放著幾百輛自行車,好的壞的都有,漂亮的丑的也有,有的自行車甚至可以追溯到零幾年,大部分都是學姐學長遺留下來的,但都上著鎖。一排一排的自行車擺放在兩邊,留下中間一條細細的一米寬的路供人行走,倘若一個人走在里面,定然身后起涼意,感覺像是走在一片自行車墳場里,送葬者孑然一身。

一天,洪塵心血來潮,又把自己的粉紅色自行車從墳場里挖掘出來,她拉著正在用電腦看電影的葛詠歌,說去學校旁邊的一個集市買水果。葛詠歌不情不愿地關了電腦,跟在洪塵的身后,看著洪塵認真地推著那輛粉紅色大車,她說:“這車很普遍,你是怎么從眾多自行車中把它辨別出來的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這個車的籃子在這里有個凹陷,是不是很明顯?”洪塵指了指車籃。

葛詠歌歪著頭,看了半天,說:“嗯,確實很明顯。還有什么標志嗎?”

洪塵停下來,撕掉車上的一個標簽,說:“這是我寫的,獨一無二。”

葛詠歌再次彎腰看,上面寫著:“洪塵大爺的專用寶馬。”

葛詠歌笑了笑,說:“你這個寶馬真通風。學校里的小偷很多,你要當心你的寶馬不要被別人牽走了啊!以前,我有兩把雨傘,都被偷了。第一把,特別舊,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被偷了;第二把雨傘特別新,在教學樓被偷了。”

“你放心,我這車如此破,沒人會偷的。”

洪塵載著葛詠歌駛出校園,朝著集市而去,快到一個上坡時,葛詠歌要下車,洪塵說,沒事的,我有的是力氣。沒想到,洪塵真的是力大無窮,硬是載著葛詠歌沖到了坡頂,緩了兩分鐘,洪塵就載著葛詠歌沖下坡,風“呼哧呼哧”地從耳邊刮過,葛詠歌再三吼道:“洪塵,慢點,注意剎車,我怕車毀人亡。”

洪塵大聲說:“你說什么?風太大,聽不清。等下了這個坡,你再說。”

葛詠歌坐在后面,也只有緊緊地抱住洪塵,一言不發。這條路雖然寬敞,但是由于遠離喧雜的集市,所以周圍還沒有被開發出來,公路兩邊還是黃土加野草,路上更是沒有什么車了。“呼呼”的,一輛粉紅色自行車載著兩個年輕的軀體,一路向前,從不回頭。

下了坡后,再騎行十分鐘左右,就到集市了,集市外面擺放著一排水果攤,洪塵挑了幾個蘋果,然后看著老板稱蘋果,老板說:“兩斤半。”洪塵付了錢,她將蘋果遞給葛詠歌,叫她吃。

葛詠歌掂量掂量,說:“洪塵,重量好像不對。”

“是嗎?難道我被坑了?”洪塵拿著蘋果走向另外一家水果攤子,說要稱一下,結果攤販不愿意。洪塵再走向下一家,人家仍然回避。

走了五六家后,葛詠歌拉住洪塵,說:“咱們去那邊超市吧!”

超市稱出來,才一斤八兩。洪塵氣炸了,她說:“都是聽別人說,這里的水果便宜才到這里買的,費了老大的勁,沒有想到,被坑了這么多。我要找他理論。”洪塵提著蘋果就沖向水果攤,葛詠歌及時攔住了她:“算了算了。”

洪塵轉而遷怒于葛詠歌:“你就這么怕事嗎?如果我們不去,他們會欺騙更多的人。工商局是干嘛吃的?”

葛詠歌繼續拉著她,說:“周圍的攤販都不給你稱蘋果,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什么?”

“他們這一條街,賣水果的,有可能都伙同起來,稱都有問題,他們彼此是相互包庇的。你看見那些西瓜刀了嗎?要是就我們兩個人上去講理,有可能其他商販會涌上來,整不好,還會捅我們一刀。太危險了,還是不去吧!”

洪塵冷靜地思考了片刻,手上掙脫的勁終于放下了。她們推著自行車快速地路過水果攤,不屑回頭。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好好的氣氛被這個小插曲所帶來的氣憤給替代了。還好,路上盛開著很多不知名的野花,兩個人停下來,采了很多,扎成一束,放在前面的車籃里,看著五彩的顏色,心情這才好多了。

幾天后,Top約洪塵騎車去后山玩。洪塵自作多情地幻想出很多危險的情景,想了半天,約上了夏冰山和易宇朋一起去。出發前一天,等她興奮地找自行車時,卻發現,墳場里的車少了一半,而自己的車也不見了。兜兜轉轉,搜索了幾遍,還是沒有找到,只好放棄了。打電話給父親,說明情況,然后拿著家里的錢又買了一輛自行車,是黑色的山地車,車身泛著漂亮的金屬光芒。

后山之行,平平淡淡,倒是后來發生的事情,讓洪塵有些始料未及,下午她在寢室樓下面停好車,當她和葛詠歌一起去吃完晚飯回來時,漂亮的黑色自行車不見了!難道又被偷了?她們又仔仔細細地搜索幾遍,沒有找到。

洪塵無力地攤開雙手:“沒有找到啊!”

葛詠歌抱歉地說:“我這邊也沒有。對了,寢室大門有攝像頭,我們可以去看看。”

“對啊!關鍵時刻,你總是不會掉鏈子。我如果找到那個偷我車的人,我不把他送去派出所,我就不姓‘洪’。”

保安阿姨坐在寢室大門的保安室里,嗑著瓜子,一臉的不屑,她嗑了半天,端起桌子上的一個超大的塑料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鎮靜地對窗子外的洪塵說:“你以為攝像頭是你家的啊,想看監控錄像就可以看啊。去去去,找老師簽字蓋章,證明了你們的自行車丟掉了,這才可以看。”

“阿姨,能不能通融一下,晚了,犯罪嫌疑人就跑了,銷贓了。”洪塵激動地說。

葛詠歌這時候跑到超市買了一大袋瓜子,她把瓜子偷偷地遞給洪塵,洪塵看了她一眼,會意了。洪塵捧出瓜子,說:“阿姨,你吃瓜子。其實,不是我們不想去找老師,這時候,老師們都下班了。他們是朝九晚四的工作模式,一天清閑得很,哪里有你們辛苦啊!我是特別理解你們,我的二伯也是保安,這工作,特別累,晚上都要守著,我特擔心他的身體。阿姨,你也要注意你的身體啊,平時還是要多走動。”

阿姨收下瓜子,笑吟吟地說:“你們這情況也挺特殊的,可以通融。進來吧!你說,你去吃了飯,回來就不見了。現在是六點多,我給你調到五點吧,你自己在這里看。”

“行行行,阿姨,你去忙吧!”洪塵一屁股坐在阿姨的偽真皮大椅上,葛詠歌端來一個凳子,坐在洪塵旁邊一起看。

洪塵大笑:“葛詠歌,你看,這是你,不怎么上鏡啊!來來來,咱們來找犯罪嫌疑人。”找了十分鐘后,還是沒有找到,這時候,部長打來電話,叫洪塵去商量拍微電影的事情。洪塵從溫暖的椅子上站起來,拍拍葛詠歌的肩膀,說:“革命尚未成功,葛詠歌仍需努力啊!我先走了,你幫我找著。”

葛詠歌慢慢地看監控,看到最后,她發現了一個小秘密:在下午六點的時候,文藝部的部長甘露和夏冰山在寢室大門口吵架,只能看到,冰山學長將手按在部長的肩膀上,結果部長生氣地看了冰山學長一眼,然后說了什么,學長就將手放下了。

他們站在大門的角落,雖然過往的人很多,但是卻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葛詠歌想,這一場爭吵是多么壓抑和憋屈啊!肯定有人沒有說完心中的話。過了幾分鐘,部長走了,驕傲地走向教學樓。這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攝像頭下快速地穿過,男子所騎的車,正是洪塵新買的黑色山地車。男子戴著帽子和口罩,完全看不清楚臉,葛詠歌按了暫停鍵,用手機照了下來。她知道,就憑這張模糊的臉,是很難找到人的。

洪塵壓根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活得照樣悠然自得,晚上同葛詠歌一起去操場跑步,遇見了小亞亞,小亞亞說:“你們報名參加秋季運動會了嗎?”

“沒有報名,當后備人員。”洪塵驕傲地說。

“報名了,女子三千米。”葛詠歌說。

“不錯嘛!和你相比,我就差遠了,我報名了女子一百米。”說完后,小亞亞轉頭就跑掉了。

小亞亞是洪塵剛進羽毛球社時認識的,這個女生靦腆害羞,為了活躍氣氛,洪塵搬出很多自己的黑歷史,結果小亞亞還是面無表情。

洪塵很尷尬,覺得這個女生是個難以取悅的人,這種人最難對付了,也許費盡心思,到最后,都不知道她是開心還是抑郁。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握著拍子在半空中揮了幾下,結果一個男生就走了過來,說:“同學,你揮拍的姿勢不正確,應該這樣。”男生帥氣地做了一個動作,洪塵驚呼:“同學,你不會就是咱們學校的校隊第一吧!”

男生揮了揮手說:“哪里哪里,沒有啊,我只是羽毛球社的一個社員。你看那邊的兩個男生,他們才是高手啊。”洪塵朝著男生所指方向,一下子就看見了正在教一個女生打球的蔣木盛,旁邊站著夏冰山,他好像在和張圣討論什么。

男生說:“我叫‘易宇朋’,來自廣東,普通話說得不是很好,請見諒。你們對羽毛球有什么疑惑時,可以隨時找我。”

易宇朋說完轉身去打球了,整個體育館都被羽毛球社的人承包了,到處都是白色的羽毛球,一個場地上至少站了七八個人,每個場地都配有一個來自羽毛球校隊的教練來指導。

洪塵曾經問過夏冰山,校隊的存在有何意義。夏冰山說,你以為進了校隊就負責耍酷啊!整年還要奔波各處,代表學校或個人參加各種比賽。這些都不是關鍵,學校出錢成立校隊,其實就是為了服務于羽毛球社,想把一項運動普及開來,一周五天,校隊都要派人到羽毛球社當教練。費時費力啊!別說影響學習了,一個教練面對十幾個學員,說上一個半小時的話,就是喉嚨也受不了。

洪塵聽后,覺得校隊真的付出了太多,她說,冰山學長啊,你們其實是很幸福的一群人,一進大學,就找到了一個能夠歸屬的集體,不像我,一直在摸索著前進。這種歸屬感實在是太重要了,在這么大的學校里,誰也不認識誰,存在感極差,還好有這么一個羽毛球平臺,來證明自己。你說,我什么時候能當上教練啊?

冰山學長上下打量了她,笑而不語,離開了。

體育館依舊熱鬧,這是洪塵的所看見的最熱情的訓練,以后,再也看不到這么多人了。他們走的走,放棄的放棄,剩下的人,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小亞亞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其實比較喜歡安靜地坐在教室學習,考個好成績,不過,每次期末考試,我的成績都在年級第二,有點不服氣,覺得是不是自己用的方法不對。我的室友,就是小思思說,是我太緊張了。所以,我就來參加羽毛球社了。”

“哦,我認識小思思,她是我們文藝部的一個干事。對了,以后,我就叫你‘小亞亞’吧!你老是當亞軍,你不會介意吧!”洪塵這么說到。

“不會介意,人啊,總要面對現實吧!再說了,這樣還可以時刻激勵我前進。”小亞亞終于笑了一下。

《大學生心理健康》在下午上課,鈴聲響后,強哥精神抖擻地走到講臺上,說:“同學們啊,明天我要去上一節體育課。”

“什么?體育課?”洪塵十分不解。

強哥看了一眼臺下一百多張疑惑的臉,感到心滿意足,繼續說到:“這你們都不知道嗎?學校不是明天要開秋季運動會嗎?”

洪塵說:“老師,你參加了什么項目啊?”

“男子五千米。”

“老師,你跑得下來嗎?”

“怎么跑不下來?想當初,我還是大學校羽毛球隊的。哎,不提那些風光事情了,咱們接著上節課講……”強哥雖然嘴里不提當年的勇事,但是心思早就跑到十五年前了,那時候,他才二十出頭,熱情地做很多沒有利益關系的事情,哪里知道現在的爾虞我詐啊!特別是呆在球場的時候,揮著拍子,感受到自由和愉快的風。多年后,再回到曾經熟悉的場地,看見的卻是一群挺著啤酒肚,帶著游泳圈的人。

時間真可恨,有時太長,一點一點耗掉熱情和光芒;有時太短,積攢了十幾年的抱怨與悔恨在一瞬間傾瀉出來。

經常有人問強哥,想給這些年輕人說點什么寄語,讓他們少走彎路。其實,強哥想說,每一條路都是獨一無二的,都具有不可重復性,只有靠自己去摸索,別人的話,只能當作是路上的一盞燈,一枝花,絕對不可能是一雙眼睛,代替你,始終望著遠方。

強哥的口里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臺下依舊安靜著,沒人注意,學生也沒有心思提醒。浩浩泱泱的一片頭顱,都深深地埋在低處。黑色的,黃色的,紫色的頭發豎在頭頂,讓強哥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部恐怖片,此刻正瘆得慌。他又想起還是要說點什么了,同學們啊,韶華易逝,勸君需惜少年時。話語落下,并沒有在由頭發組成的黑色池塘里濺起片刻漣漪。

強哥的視線往上抬,這才看見了坐在最后一排的葛詠歌,惟有她,是面朝黑板的,而不是粗暴地遞來一片漠視的黑色。強哥從那張白凈認真的臉上找到了些許安慰,繼續把課講下去。遠處的女學生高高在上,不時低下頭做一點筆記。這讓他想到了,自己曾經仰視過的一個女生,這種姿勢太累,最后離校的時候還是放棄了。走的時候,女生追上來,送給他一幅畫,畫上畫的是他打羽毛球的瞬間,女生說,對不起,我不會再等你和我站在一起了。哦,鈴聲響了。好,同學們,課間休息。

老師一喊下課后,洪塵就疲憊地趴在桌子上,這節課真是太無聊了,老師“稀里嘩啦”地講了一通,不知講些什么。不過沒有關系,期末的時候會勾重點的。

第二天早上九點鐘,洪塵拉著葛詠歌跑到運動場看開幕式,沒有想到,看臺上的學生特別多,太陽已經出來了,女同學打著太陽傘遮陽,同時,也霸道地遮住了后面觀眾的視線。洪塵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開幕式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了,她呆在人群中,除了看到一片一片的頭,還能看到什么啊?

她踮起腳尖,顯得焦灼不安,吼著前面的人——喂,收傘啊,你以為你是足球寶貝啊!前面十幾個撐傘的人一起回頭,看著后面,洪塵裝作在打望,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單純和無辜。

葛詠歌指了指操場盡頭的一條馬路,說:“咱們去那里吧!”

洪塵和葛詠歌站在高出操場四五米的馬路上,頭頂著行道樹帶來的自然陰涼,心中自然平靜下來。

在這個百米跑道的盡頭,方陣要經過這里,前往主席臺,盡管只能看見方陣的背影,但至少視野寬闊,視線明亮。因為遠離主席臺,所以能看見更多真實的展示,譬如慌亂的整隊,一片漂亮的護理妹子的大腿,兒科學院帶來了學校史上第一個全男生方陣,隔了老遠,他們所散發的陽剛氣息,都折騰得洪塵起了一手臂的雞皮疙瘩。沒有辦法,這個學校男女比列嚴重失調,能夠一下子看到一百號男生集體出動,還是比較激動的。

方陣一個接著一個走過去,最后還是兒科學院的全男生方陣拔得了頭籌,一上來就是舞旗,順便吼的幾聲“哼哼哈嘿”也是弄得全場尖叫。外國語學院在最后出場,也沒整那些花哨的,就每人舉著一束花,稀里糊涂地就走過了主席臺前的場地。

一學妹在身后說:“哎,每年都一樣,感覺他們拿的花就是去年留下的。”她在方陣中看到了Top,沒好意思打招呼,就讓他過去吧!

方陣走完,就是廣播體操比賽,十幾個方陣的人散開后,很快就鋪滿了操場,音樂響起,每個人都以最標準的動作做著廣播體操,這可能是他們人生中,唯一一次如此虔誠地對待廣播體操了。

人群解散,按例又是繁雜的領導講話,十分鐘后,領導說:“運動會正式開始。”全場掌聲雷動,第一個比賽項目就是男子一百米。

洪塵站在馬路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一大波身材超棒的男生走過來,激動不已,即使不是為了她。馬路下面就是一百米的起點,跑一百米的男生都在這里集中,有的舒展肩膀,有的在做高抬腿,有的雙手抱在胸前,不屑地看著。是的,這個高傲的人就是Top,十分鐘后,跑過去第一組,Top上場,他彎下腰,調試了一下起跑器,蹲下,做好準備姿勢。發令槍一響,八個男生同時朝終點沖去,Top越跑越快,到終點時,拉開第二名有三米遠。這速度,太快了。

洪塵和葛詠歌就站在起點,看完了男子組和女子組的一百米初賽,兩個人閑得無聊,有時會打賭下一組誰先跑到終點。百米比賽完后,上午的賽事就算結束了。

輪到女子100米第一組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但對當事人來說,可沒有那么簡單和輕松了。小亞亞蹲在起跑器上,準備聽發令槍聲響起,在槍聲響起的前一秒,一個外國女生提前沖了出去,明顯犯規了,可是裁判的哨聲沒有響起,那一瞬間,小亞亞就停留在原地,看著另外七個女生沖出去,離自己越來越遠,然后,遠處的盡頭傳來歡呼聲。

她站起來,對裁判說:“老師,剛才我旁邊的那個女生搶跑犯規了,我看見的。”

“我是裁判,我都沒有看見,你怎么這么確定?難道你的感覺比我的眼睛更準確嗎?”老師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咄咄逼人。

“老師,我可以加入下一組跑嗎?”

“當然不可以,發令槍聲一響,放棄了,就是放棄了,沒有回頭路。”老師不再理她,繼續站在跑道邊。

小亞亞委屈地站在那里,看著一組接著一組的女生從眼前跑過去,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所有女生都跑完了,老師跑去看成績了。她站在那里,就是不想離開。這時候,一個不認識的男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同學,請你把身上的號碼牌歸還。”小亞亞取下號碼牌,遞給男生。

羽毛球校隊的張家明在旁邊看臺上看比賽,無意間,他看見了操場上的小亞亞,他走下看臺,給小亞亞披上衣服,遞給她一瓶水,說:“沒事的,沒事的。”

張家明的室友耗子也在旁邊安慰到:“就一比賽,不參加,沒有人稀罕。這些體育老師素質特別差,你不要放在心上。”

葛詠歌和洪塵兩個人去吃午飯,路上遇到蔣木盛,蔣木盛說:“哎,你們下午有什么比賽項目嗎?”

葛詠歌說:“我報了女子三千米。”

“那你中午可要吃好點。不過,也不要吃得太多,免得跑步時肚子痛。再見,我先走了。”蔣木盛笑嘻嘻地揮手告別。

葛詠歌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遇見蔣木盛,他都在給自己告別,難道就不能一起走嗎?

很快到了下午,先進行男子五千米,沒有想到,蔣木盛和易宇朋都參加了,蔣木盛跑到第六圈的時候,果斷放棄了,跑到看臺這里,同洪塵一起,為運動員兌葡萄糖水,結果易宇朋竟然跑了第二名,洪塵遞上葡萄糖水,他喝后,順勢癱倒在洪塵身上。

蔣木盛看見了,立馬接手,說到:“這怎么行啦!再累也要站著啊!”洪塵和蔣木盛兩個人架著易宇朋,繞著操場邊緣走。

洪塵說:“哎,你是羽毛球校隊的,都跑了第二名,我特別想知道,那些田徑隊的人干什么去了。”

蔣木盛思考了半天,說:“他們在韜光養晦,在厚積薄發,在養精蓄銳。”

這邊,葛詠歌已經開始了女子三千米的比賽了。剛開始跑的時候比較輕松,周圍都是人,葛詠歌被夾在中間,很不舒服,她從人群中沖出來,跟上了目前跑在最前面的一個女生的身后。

其實,她打心眼里敬重且熱愛這個領跑的同學,是這個領頭羊帶領著后面的人群跑得這么快,讓她堅持著。跑完自己預設中的第一部分路程后,人開始變得疲乏,腳步越來越沉重,她抬頭看著前方,領頭羊的頭顱依舊高抬著,她的步伐依舊有節律。等跑完第二部分,開始最后的沖刺時,她感覺膽汁都要吐出來了。這時候,身后的人開始一個一個地超越她,她的心漸漸暗淡下來。她還是沒有放棄,邁著沉重的腳步,一邊跑一邊默念三個字“人名幣”,就沖著豐厚的獎金,也一定要跑完。心里這么想,腳步卻跟不上。

“葛詠歌,快跑,最后一圈了。”她往右,看見了蔣木盛,蔣木盛拿出一瓶礦泉水,潑向她發熱的身體,葛詠歌頓時感到從頭頂到腳尖散發出的清涼和舒適,她的腳步又變得輕巧起來,看來“蔣木盛”三個字遠比“人名幣”有效啊!

她跑在長長的跑道上,姿勢夸張而緩慢,像是電影的慢鏡頭。在逐漸超越了一個又一個女生后,她看見蔣木盛就站在終點,大聲地吼著:“快快快,最后五十米,要破記錄了。”

葛詠歌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姿勢跑過終點的,她只記得當她躺在紅色跑道上,仰望天空的時候,面前全是人臉,有洪塵的,易宇朋的,小亞亞的,張家明的,還有蔣木盛的。每個人的眼睛里都裝著她。她不敢眨眼,擔心下一秒后,這些親切的臉就會消失,剛才的一切皆為幻覺。

她朝著天空笑了笑——謝謝你,讓我遇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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