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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止于羽毛球

一月十五日的早晨十點,距離《病理生理學》正式考試還有二十三個小時。葛詠歌呆在自習室里,全神貫注地用黑色簽字筆在草稿紙上默寫《腎功能不全》的綱要,余光瞥見一個穿著粉紅色羽絨服的女生走進了教室,也沒有注意,然后有人拍了一下肩膀,側過頭,發現是陳怡。

陳怡壓低了聲音問到:“你聽見救護車的聲音嗎?”

葛詠歌豎起耳朵,仔細地尋找聲源,果然聽到了漸漸微弱的聲音。她說:“我聽到了,怎么了?”

“那是洪塵,救護車上面搭的是洪塵。”

“怎么可能,昨天晚上她都好好的。”

“剛才董學霸打來電話,說洪塵暈倒了。因為救護車上只能坐一個人,所以她現在先送洪塵去醫院。我們先去找韓竹軒,大家商量一下該怎么辦?”

“好啊,打了電話嗎?”

“打了,沒有人接。”

“喔,那咱們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去找吧!”

等把第四層樓的二十幾間教室都找完了,還是沒有找到韓竹軒,兩個人趴在走廊的欄桿上歇氣。

“哎,不找了,咱們先問一下董學霸,洪塵的情況如何。”陳怡說到,然后取出了手機,撥打了電話。

“董學霸,現在情況怎么樣?人還處于昏迷之中嗎?”

“沒有昏迷了,人醒了。”

“情況嚴重嗎?”

“醫生還在檢查。”

“那么需不需要我們來看看,順便把午飯送過來怎么樣?”聽到陳怡說完這句話,葛詠歌開始在腦中不自覺地計算自己的復習時間即將被壓縮多少。

“不用了,洪塵說,叫你們好好復習。”聽到這里,葛詠歌松了一口氣,這下子,時間仿佛又變得充裕了許多。

“喔,是這樣啊!那謝謝董學霸照料洪塵了,如果需要什么,你可以隨時聯系我們。好,就這樣,辛苦你了,再見。”

“再見。”

掛了電話后,陳怡說:“不用去看她了,咱們好好復習吧。”

“好,加油。”葛詠歌自私地松了一口氣。

兩人沒有離開,繼續趴在欄桿上,不自覺地又吐槽了一下考試的難度,抱怨了一下自己的懶惰。好像這樣,心情才會變得稍微輕松一點。

葛詠歌晚上十一點回到寢室,回寢室時,在樓梯轉角遇見大長腿,他面色蒼白,大長腿急急地問:“學姐,你知道洪塵去哪里了嗎?”

“怎么,她沒有給你說?她生病了,昨天就回家了。”

“她病得嚴重嗎?”

“應該很嚴重。”

“我能和你談談嗎?”

“談吧!等一下,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和洪塵是什么關系?”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哦。”

“她不理我了,打電話不接,QQ也不回,你能幫幫我嗎?”

“冷靜一下吧!她現在很煩。而且,我作為一個局外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你要把你們之間的矛盾說出來,我才好幫你分析解決。”

“我做的很多事情太魯莽了。”

“嗯,她提過。對了,我刷過你的QQ空間,得出一個結論,好像你復考過?”

“對。”

“哦,理論上,原來你應該是和我們一屆的。復考過的人,內心都足夠強大。放心,你會得到你想得到的。你先回去吧!我在QQ上找她聊聊。”大長腿滿懷信任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離開了。

葛詠歌看著大長腿的背影,小聲地念到:“她一貫為你,你一貫愛她。”

回到寢室,果然,洪塵的床空空如也,只有床頂紫色的蚊帳還在不諳世事地搖擺著。葛詠歌打開QQ,就給洪塵發了一首歌,那是楊宗緯的《那個男人》。她發完了歌,走到自己的桌子面前,看見有一封信,放下書包,拽過一個凳子,坐下,然后打開信紙,靜靜地看著:

“今天,在我快要暈過去的時候,好像到了人生彌留之際,那一分鐘里,在腦海里迅速地跳過這段時間以及以前發生的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我們怎么變成了這樣,從中午一起背著球拍,牽著手飛奔著去上下午的課。每次,還有三分鐘就要上課了,可我們還在路上,離教室老遠老遠了。我已經走不動了,你就拽著藍色的羽毛球袋,叫我拉著它,你帶著我走,不管周圍的人怎么欣賞或是鄙夷我們蹩腳的奔跑姿勢,我們倆都一路笑著跑著。還好,我們從來沒有遲到過。后來,我加入了羽毛球隊,當然,靠了一點手段和計謀。自然而然的,我和羽毛球隊的人漸漸走近,與你漸漸疏遠,即使中午的時候還是能笑著跑著地走向教室,可是,其它的時候,你我好像形同陌路。那一分鐘,我在想,這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啊,是朋友,是記憶。突然想起,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和你一起打球了!上次去四川萬源比賽雖然輸了,但是學到很多東西,見識了高手云集的場面。還有,免吃、住、行,還旅游了一天半。呵呵,沒有花錢(這是你很關心的事情)。圣誕節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你的加油短信,念給小思思和蔣木盛他們聽后,他們都好開心。盡管我們終將陌路,但仍然希望友情繼續。祝你學習趕超董學霸,打球超過蔣木盛,食堂的阿姨手不再抖給你打很多菜。這筒球,我還是要送你。蔣木盛說,感謝你每次都去看他打球。”

突然,寢室的門打開了,陳怡彎著腰愁眉苦臉地走進來,大喊一聲:“天啊!救救我吧!還有這么多知識點沒有背,可是明天就要考試了。”

“陳怡,距離明天九點鐘的考試還有十個小時,大有前途啊!”葛詠歌收好信紙,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表看了一眼,轉過頭嚴肅地對陳怡說到。

“你真是……啊,我好想像洪塵那樣生一場病啊,就可以緩考了。現在就不會這么抓狂,我可以一邊看著韓劇一邊看你們復習,羨慕死你們。好,我現在正式開始為下學期的緩考做準備。”陳怡背著書包躺在了床上,用憂郁的眼神看著掛在天花板上布滿灰塵的老式電風扇。

“哎,你好好復習吧!我去中庭看書了。”

“什么,怎么你也要去那個鬼地方?就留我一個人在寢室啊?我跟你講,韓竹軒早就去了。”

葛詠歌手中拿著一疊A4紙,那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病理生理學》筆記,在風中,紙張飄揚。她走進中庭,看見韓竹軒和董學霸,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

她走到一張乒乓球臺,停下,開始翻閱筆記。這時候,一個同學走來,問她:“哎,你們老師有沒有劃重點啊?”

葛詠歌說:“沒有,只是告知了題型。”

那同學露出失望的眼神,正準備離開時,突然想起什么,說:“那天晚上,你穿著一件白衣服,凌晨兩點了還在看書,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

“啊?”

“那時候,整個中庭只有你一個人……”

葛詠歌露出驚愕的表情聽完了那個同學繪聲繪色的描述,她也沒有解釋什么,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衣服,突然懂了。她沒有想到,那個凌晨兩點還在看書的女生就是洪塵。洪塵就這么孤單地與幾百輛自行車呆在一起,忍受著寒風,一直看書直到凌晨兩點。她那么晚回來,自己卻因為心中的怨恨而對她漠不關心,甚至沒有噓寒問暖過一句話。今天,直到她離開了,都不肯原諒她。原來自己才是最冷漠無情的人。料想洪塵已經深刻地領悟到孤獨了,這種不能分享,必須獨自承擔的情感。

這時,寒風送來清香,隨香尋梅,葛詠歌見辦公室外面的竹林里,伸出幾枝嬌羞可愛的淡黃色的臘梅,在風中,搖曳著,顧盼生姿,放下了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執念,心中只是感到驚喜與輕松。葛詠歌回到乒乓球臺,翻閱資料至凌晨一點,而后回到宿舍,給洪塵發了一條短信:“我已經放下了,你好好養病,下學期再見。”

第二天上午,考完《病理生理學》,葛詠歌走出考場,走到另一棟教學樓里,走進四樓那間熟悉的自習室,她在那里呆了一個月。坐在熟悉的位置上,打開筆記本,認真地總結著這次期末考試的得與失,寫完后,已經快到中午十二點了。她如釋重負地放下筆,最后環視了自習室一眼,離開了。

她撐著傘站在體育館對面的馬路上,頭頂不大不小的雨順著傘檐滴落在地,馬路上的雨水已經匯集成小河,在腳下蜿蜒前行。有一個月沒有來都這里了,她在心中默默地思索著。她徑直走到體育館門口,發現玻璃大門上了鎖,從外往內看,里面依舊擺放著羽毛球架子,一堆破爛的夾雜著灰塵的羽毛球堆放在大門的左角,隱蔽在一個紙箱后面。

“看來,這學期的最后一場球是真的打不了了。”葛詠歌撐著傘哀傷地轉身離開,卻看見在對面馬路上站著的蔣木盛,她就站在玻璃大門的前面,不喜不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朝她走來。

“咦,關門了啊?我還打算考試完后好好打一場球啊!你也是剛考完《病理生理學》吧?”蔣木盛走過來后,把傘放在旁邊,然后全身趴在玻璃大門上,努力地想從里面看出什么端倪來。

“嗯,剛考完。”

“啊,那里面有一只鴿子,在撞玻璃。啊……躲開,躲開,它飛過來了。”蔣木盛急忙后退,撞到了葛詠歌。

葛詠歌從地上爬起來,一眼就看到了暈倒在玻璃大門里面的鴿子,她走了幾步,在大門前蹲下,透過冰冷的玻璃,摸著鴿子白色的影像說:“薄薄的一層玻璃就把這小鳥囚禁了,這才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對,你說得很對。”

“班長。”

“啊?”

“當班長真好,有這么多人喜歡,我也想當班長啊!”葛詠歌說完,站起來,看見蔣木盛背對著她,朝著對面馬路上的一個男生揮手。

“嘿,大長腿,我在這里,我等你很久了,你去干嘛啦?”

說完,蔣木盛就拿起傘,沖進雨里,奔向馬路對面一高個子男生,兩人嬉笑著,然后蔣木盛轉過身朝她揮手,喊到:“明天一定要來送我啊!”

葛詠歌微笑著,朝他揮手,他倆中間隔著一條淌著滾滾流水的馬路,像是隔著一條永遠無法橫跨的大河。葛詠歌拿起雨傘,自嘲了一下,原來蔣木盛站在體育館對面只是為了等人啊,并不是因為看見了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一直都是。

她撐起傘,走在雨中,想起了忘記告訴蔣木盛,她找到那首詩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作者史蒂文。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想念,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里,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為愛你的人挖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

下午的時候,蔣木盛在寢室收拾行李,李月昔在旁邊幫忙,蔣木盛突然說:“李月昔,我去成都后,你會等我嗎?”

李月昔放下書本,說:“我當然會等你啦!又不是相隔天涯,再說,重慶到成都的動車這么快,我可以經常來看你啊。”

“行了,晚點我自己收拾吧!你先去復習,明早你還要考試啦!”

下午四點的時候,雨停了。葛詠歌呆在寢室,拿著手機,看見了一個大學教授的演講視頻,一個頭發稀少的教授,用調侃的語氣談論著理想與追求:“離開時,你從大學里基本上帶不走任何東西,帶不走圖書館和食堂,帶不走老師和同學,帶不走黑板和卷子,甚至吃飯的碗你都帶不走,唯一能帶走的就是小學妹和理想。我希望,你成為一個獨立的小小學校,不僅用口宣揚著你的理想,還要建造樓房和圖書館來證實它。理想也許平凡但并不廉價,追求也許辛苦但并不傷筋動骨……”

葛詠歌把這個視頻分享給了寢室的同學后,拿起球拍,準備去體育館碰碰運氣。一到體育館,果然還是沒有開門,只好失望地走向室外羽毛球場,還未走近,就聽到各種談論聲,看到飛上天空的白色羽毛球。

她站在球場旁邊的一條馬路上,以俯視的姿勢觀望著下面球場的局勢:從左往右掃過去,每個場地上都有人,球技高低不等,最左邊的兩個男生球技與葛詠歌相當,再往右,在乒乓球臺旁,站著兩個男生,葛詠歌沒有在意,拿著拍子,下了臺階,輕車熟路地趁著左邊那男生撿球的空隙,上前說明一起打單打的用意。男生讓出位置,說已經打累了,休息一下,讓葛詠歌與對面一穿著黑色衣服的男生打球。

兩個人打了幾局后,黑衣男生明顯也感到體力不支了,揮揮拍子,走到旁邊準備歇一下,葛詠歌也走到旁邊,這時,開始一直站在乒乓球臺的兩男生走過來了,葛詠歌聽見身后有聲音,回頭看,竟然是蔣木盛和大長腿,她的心中一驚,但是表情依舊不改,鎮靜地看著他倆走近。

蔣木盛問到:“哎,同學我們加一組好嗎?打雙打。”

坐在地上的黑衣男生搖搖手說:“你們打吧!我們不打了。考完后就來打球,打了一下午,要累死了。”

蔣木盛取下拍子,對葛詠歌和大長腿說:“那我們仨就來打單打吧!打三局,每局十一顆球。”

葛詠歌覺得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她還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握著拍子的右手又開始顫抖起來,更讓人驚恐地是,旁邊的大長腿雙手插在褲袋里,不在乎地說:“那么你們倆先打吧!”

蔣木盛答應了一句:“那行。”他脫掉了外面的羽絨服,露出了藍色的運動衣。他拿著拍子,走到對面的場地上。

葛詠歌想,這不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比賽嗎?以對手的姿勢,平等地站在蔣木盛的對面。她也不再抗拒,握著拍子上了場地。

三局下來,兩人都打得很辛苦,結果是蔣木盛贏了兩局,葛詠歌笑了笑說:“你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厲害。”

“一年半過去了,你倒是變厲害了。”蔣木盛回答。

“人嘛,總是要變的,總不能停滯不前吧!”

“是啊。都會變的。”

葛詠歌走下場地,呆在旁邊,看著蔣木盛和大長腿兩人打球。

打完球后,葛詠歌回到寢室,看見三張空空的床,有一點感慨。洗過澡后,熱水把這些感慨暫時從心里沖刷掉了。她趿著拖鞋,站在桌子旁邊,舉起球筒,一直盯著。“砰砰砰”,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葛詠歌放下球筒,跑著去開門,打開門,是李山,他的懷里抱著一沓畫,他看了葛詠歌一眼,然后抽出最上面的一張畫,遞給葛詠歌,說:“學姐,學校的藝術館要裝修,所以把畫歸還給作者。”

“嗯,好,辛苦你了。”葛詠歌接過油畫,準備關門。

“洪塵學姐啦?”

“生病了,回家了。”

“哦,我還準備叫她去打最后一場球啦!”

“今天學校體育館關門了。”

“哦,這樣啊。再見了,學姐。”

葛詠歌關上門,展開油畫,看著畫面中心的那個背影,剛才才被洗刷掉的感慨一下子涌了上來——一直都是看著背影,緊跟著他的每一步。

她拿起桌子上的球筒,打開蓋子,把里面的球全部倒了出來,十二個羽毛球“嘩嘩嘩”地落了一地,一張白色的紙條也飄落下來。她疑惑地撿起紙條,上面寫著六個字“請等我——蔣木盛”。

她想了想,把紙條對折后,放進了日記本里。她打開一個塑料袋,把地上的球裝進去,然后把口袋藏在箱子里。她折回到桌子旁,將油畫卷成一筒,塞進球筒里,剛剛好,蓋子可以蓋上——那么,這就是送別禮物了。

葛詠歌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就躺在床上了,緊張地思考著明天的離別詞,整夜輾轉反側,到了四五點鐘,才頭昏腦脹地陷入昏睡之中。清晨醒來,一看手機,已經八點過了,拿著裝有油畫的藍色球筒下樓,看見寢室大門口擺放著混亂的行李,搬家公司的師傅正在搬行李。

她張望著,到處搜尋蔣木盛的身影,四處都沒有。她便抓住一個搬著行李箱的男生,著急地問到:“車子什么時候出發?”

男生氣喘吁吁地說:“九點才出發。”

葛詠歌松了一口氣,還好,不算太遲。她跑去食堂吃早飯,卻發現粥很燙,燙如開水,難以下咽,只好去買了一杯溫暖的奶茶來填飽肚子。

她吸著奶茶,站在馬路牙子上認真地尋找著蔣木盛的身影,這時候,她聽見小思思的聲音,一轉身,見二十幾個羽毛球社和校羽毛球隊的人都來了,她小聲地問小思思:“是蔣木盛叫你們來的嗎?”

小思思說:“當然啦,他可臭美了,昨天晚上十一點,在群里大聲喊著誰要是不來送他,他就跟誰絕交。其實啦,就是想在他們專業面前顯擺顯擺。”

“喔,原來是這樣。”

“你也是看了群通知才來的吧!”

“嗯,是的。”葛詠歌剛說完這句話,就見蔣木盛抱著一箱子書,從寢室大門走出來。葛詠歌立馬轉移視線,看著眼前的粉紅色大巴車,認真地喝著奶茶。

蔣木盛把箱子遞給搬家師傅后,朝葛詠歌走過來,他說:“咦,洪塵怎么沒有來?”蔣木盛四處尋找了一下,仍然沒有看見洪塵的身影,他想了想,然后露出潔白的牙齒,轉身看著葛詠歌說:“她一定是想給師傅一個巨大的驚喜,對不對,葛詠歌?”

“啊?不是不是,她生病了,前天就回了家,沒有參加最后一門考試。”葛詠歌回答。

“哎呀,我還說要和她比比這次期末考試的成績誰更好啦,這下子沒法比了。她病得嚴重嗎?”

“說是心臟的問題,應該有點嚴重。”

“喔,原來是這樣啊!來來來,親愛的同學們,你們一定給我帶了送別禮物吧!快快快,此時不送,何時送?”

“師傅,給你。”小思思得意地遞給蔣木盛兩個小小的東西,說到,“這是暈車藥,師傅,上次咱們去萬源打比賽的時候,你在火車上,吐得不成人樣,我看著很心疼,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好好好,小思思最乖了。”蔣木盛伸出手,準備‘慈祥’地摸摸她的頭時,小思思果斷避開了,然后拉著圣寶的手臂,笑著說:“師傅,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哦……”眾人開始起哄。

“小思思,既然你是圣寶的女朋友,那么你知道圣寶為什么要減肥嗎?”蔣木盛露出狡黠的表情

“減肥就是減肥,關你什么事?”圣寶恨了蔣木盛一眼。

蔣木盛笑了笑,走到大長腿面前,大長腿尷尬地摸了摸口袋,摸出一袋餐巾紙,無奈地說:“隊長,我就只有這個了。”

蔣木盛看了一眼,打開書包,收下了。環繞了一圈,他總共收獲兩片暈車藥、一包餐巾紙、一根黑筆芯、一個橡皮擦、一個紅蘋果、一副手套和一包烏江榨菜。他無奈地轉身離開,準備給眾人留下一個瀟灑難忘的背影。這時候,大長腿卻大聲吼了一句:“學長,你的書包鏈沒有拉上。”聽到后,蔣木盛迅速地拉好書包鏈,轉身就想打大長腿一拳。但又考慮到大長腿的腿實在太長,搞不好,竄逃來不及,會挨上一腳。當然,大長腿肯定不會這么做的,好歹自己也是前隊長,退而求其次,也是他推選大長腿當上隊長的。

小思思突然說:“咦,今天李月昔怎么沒來?”

蔣木盛無奈地攤開手,說:“她今天考試啊!”

蔣木盛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走到大長腿面前,取下書包上金黃色的羽毛球吊墜,交給了大長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子,看你送我一包餐巾紙,破了這么大個費的情況下,我送給你這個。這是冰山學長交給我的,現在傳給你了。小子,要好好保存啊。記住,羽毛球事業尚未成功,你仍然需要努力啊。”

大長腿摸了摸頭,尷尬地笑了。

蔣木盛緩緩走近那輛粉紅色巴士,上了車,坐在靠窗的一個位置上,見眾人已在窗外排成兩排。汽車啟動后,緩緩駛出,眾人朝他揮手,然后一起彎腰,朝他深深地鞠躬。

蔣木盛看得熱淚盈眶,說:“這群人有病吧!又不是出殯,永遠都不回來了。”

蔣木盛不敢再看,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只是癱坐在座位上。汽車駛出好長一段距離后,聽見車上的人說,有人在后面追車,蔣木盛站起來,往后看,竟然是葛詠歌。他急忙叫停了司機。

車門打開,葛詠歌氣喘吁吁地上了車,對司機抱歉地說了一句:“師傅,同學東西掉了,我給他送來。”

司機不愉快地回答:“好,快點。”

葛詠歌一步一步地走近蔣木盛,車上的學生疑惑地看著她。她走到了蔣木盛面前,面對一直不敢面對的人,全身顫抖著。她把藍色球筒遞給了蔣木盛,說:“目前為止,我最厭惡的東西就是‘等待’。你和洪塵,一個人讓我莫名其妙地喜歡上等待,另一個人讓我心甘情愿地實施等待。我厭倦了等,也不想再去等了。感謝你曾經的某個笑容,讓我一下子有了信仰,足以追求未來。再見。”

葛詠歌下車后,蔣木盛看見她站在馬路邊上朝他緩緩地揮手告別,這真的是最后的告別了。車子漸漸加速,緩緩地,葛詠歌的身影消失在他生活了兩年半的校園里,同羽毛球一起,成為了永遠的紀念和回憶。

車子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駛過熟悉的地方,揮別曾經挑剔不屑的食堂,揮灑過汗水的體育館,打著軍體拳的操場,奮斗著期末考試的教學樓,唱著歌兒的青楓路,嘆著青春的濟湖……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快修好的圖書館,打開手機,急忙拍下一張照片,發了一條說說,在照片下面寫到:“從我讀大一開始,學校就開始修這個圖書館。盼啊盼啊,今年終于快修好了,我卻要走了。PS:羽毛球社和校隊的朋友,不要忘了我,等著我回來。”

上午九點半,洪塵躺在床上,桌子旁擺著藥和水杯,水杯里的水早已冷卻。她看著熊培云的《思想國》,這時,母親氣沖沖地走進房間,責備她手機怎么不開機,抱怨到灶上的湯已經燉壞了。母親把杯子拿了出去,給她換了一杯熱水進來。她開了機,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原來是一條短信:“我已經放下了,你好好養病,下學期再見。”

再三思索著短信里的內容,上面顯示的日期是一月十六日凌晨一點,她突然想起,今天就是一月十七日了,蔣木盛正好是今天離開,急忙打開QQ,果然,他已經走了,留下一張照片和一段話。她在蔣木盛“等著我回來”下面繼續寫到:“羽毛球隊衷心地祝福你,在不遠的成都,你能夠找到一塊稱心如意的場地,結交一群快樂的朋友。我們等著你回來。”

發完這段話后,洪塵放下手機,閉上眼,回味了一下曾經有蔣木盛的時光,然后打開從葛詠歌那里借的書,繼續漫不經心地看著:“……一個人,在他的有生之年,最大的不幸恐怕還不在于曾經遭受了多少困苦挫折,而在于他雖然終日忙碌,卻不知道自己最適合做什么,最喜歡做什么,最需要做什么,只在迎來送往中匆匆度過一生。”

上午九點過二十分,大長腿站在體育館前面,看著鎖著的玻璃大門和空空如也的體育館,有些無奈。這時,一個拿著掃把的大叔走過來,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取下鑰匙,打開了門,正準備關門的時候,大長腿溫柔地說:“大叔大叔,我能進去嗎?”

“不可以,從昨天開始就閉館了。”大叔惡狠狠地回答。

“大叔,我不打球,就進去看一眼,好不好?”大長腿繼續糾纏著,大叔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大長腿一走進,一個黑色的影子就飛了出來,大叔見他驚嚇的表情,說:“就一只鴿子,能嚇成這樣啊?”

大叔在旁邊打掃著剩下的垃圾,大長腿就自顧自地到處走走看看,看完后,一個人孤單地站在球場中央,想起與蔣木盛單挑的歲月,有些悲涼,他掏出口袋里那個金黃色的羽毛球吊墜,突然明白一點——離別在所難免,珍惜此刻才是關鍵。他掏出手機,撥打家里的電話,用家鄉話和遠在廣東的父親說著:“爸,這個寒假我要回家了……”

上午九點過十五分,葛詠歌坐在廣場木椅上,旁邊有一個中年人在畫油畫,畫板上是一群展翅飛翔的鴿子。中年人的額頭上有一處淡淡的疤痕,葛詠歌似乎在哪里見過他。

葛詠歌低著頭,認真地掰碎手中的饅頭,右手集好了一小碼后,放在鋪在大腿上的一張白紙上,攤在白紙上的饅頭屑越積越多,終于將一個完整的饅頭粉碎完畢后,她才將整張白紙放在腳前的一片空地上,然而,并沒有鴿子跑來啄食。她就那么靜坐著,告訴自己,鴿子會來的。然后,她仰著脖子,望著冬日慘白的干凈的天空。

上午九點過十分,蔣木盛坐在巴士里,揮手告別了校門,算是正式給這段記憶劃上了完滿的句號。他打開球筒,看見了那幅曾在學校藝術館里讓他駐足的油畫——《等待》。油畫中央是一個男生的背影,他右手握著羽毛球拍,用拍子拍著小腿。油畫下面仍然是那段熟悉的句子:“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著你的。不管在什么時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么個人。”

車子駛出校門時,驚醒了在大草坪上熟睡的鴿子,它們靜穆了一會兒,突然,像是被什么擊中一樣,一群肥鴿子終于展開翅膀,盤旋在巴士的上空,跟隨著這輛粉紅色大車,奔往未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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