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在大門前來回踱步，本來一塵不染的路面，現在落葉砂石滿地，自從白子沖和白之盈被帶走后就沒有妖精打掃院子了。他心中煩惱，一腳狠狠地踢飛一顆小石頭，石頭飛到門前忽然被彈開，空氣中現出一道波紋，像是有一堵隱形的墻上，白靈“哼”了一聲，已經兩天了，五十多位妖精在白家院子外面一起施法建起了結界，防止里面的妖精跑出來。

“今天姐姐就要被獻祭了，難道我就什么都干不了嗎？”白靈想起自幼和姐姐相處的時光，五十多年了，無論他惹了什么禍，姐姐總是會堅定地守護他，姐姐雖然一早就知道自己會被獻祭，但她一直溫柔地對待著這個世界，從不抱怨，殊不知，最應該被保護的是她，最有資格抱怨的也是她，難道真的要和這樣的姐姐永別了嗎？白靈眼睛濕潤，拿出鞭子猛地抽在結界上，他恨這個不講道理的世界，他出手越來越快，越來越狠，結界現出了如海浪般的波紋，發出“砰砰砰”的聲音，卻始終不見一點裂痕，不愧是靈婆親自挑選的結界大師，即使是強大的白家也能困住，但白靈不管，他有滿腔悶氣需要發泄，手上不停，嘴里說道：“還有你，白子沖！你不是說要救姐姐的嗎，你現在在干嘛！”

“小鬼，欺負墻不會還擊嗎？”回頭一看，原來是藥婆婆，馬上抹了一抹眼中的淚光，說道：“藥婆婆，很抱歉讓你看到我這副模樣，我發泄一下就沒事了。”

藥婆婆拍一下他的肩膀，慈愛地看著他說道：“真是個堅強的孩子，這種時候請求長輩幫助不是什么可恥的事。”

白靈這時才發現藥婆婆的眼睛上的迷霧消失了，身姿也不再駝背，散發著與以前完全不同的氣息，說道：“但你始終是我們的客人，麻煩你總是不妥的。”

“我從你姐姐小時候，你還沒出生時就住在白家了，也算是看著你們長大的，你們有難我又怎能袖手旁觀，也可以當是報答你們收留了我吧。”

白靈眼睛發光，說道：“婆婆你有什么辦法救他們嗎？”

“我可以救白子沖出來，剩下的就交給他了。”

“但這里有結界。”

“哼，這種結界還難不倒我。”

“即使救了白子沖，單憑他一人也難以......”

“白子沖誤入白樹林不會是偶然的，事情將會起變化，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就讓我來推他一把吧。”說罷，藥婆婆走向結界前。

“婆婆，你到底是誰？”確實，他雖然認識藥婆婆五十多年了，但仍然知之甚少，全村子只有白之盈知道藥婆婆的身份。

藥婆婆道：“等我回來再告訴你吧。”她伸出手離結界只有一寸距離，閉起眼睛。

“她在感受著結界的靈力流動，靈力流動其實和音律的脈動差不多，只要和脈動的規律一致就可以融入靈力中，而只要找到脈動的空隙處就可以突破靈力墻，不過這只是理論上可以，因為靈力屬性因人而異，流動的方式也千變萬化，若是靈力保持不變，對其研究上幾年的話，倒是有希望找到那稍縱即逝的機會，但這頃刻之間又如何做到。”白靈擔心起來，但他不敢打擾婆婆，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藥婆婆沉思了半柱香的時間，突然身子向前一傾，瞬間像泥鰍般穿過了結界，白靈“啊”地叫了出來，藥婆婆伸出食指放在最前，示意他安靜點，然后套上了一件滿是水漬的骯臟褐色長袍，藥婆婆竟然整個消失了，但她氣息還在，定是長袍附有咒語，使穿著者像變色龍一樣與環境融為一體，白靈知道事情總算有了轉機。

昏暗的山洞，潮濕的地面上長滿了青苔，空氣中富含水汽，破舊的囚房，和魔物的白骨，這里本來是用來囚禁魔物和犯事的妖精，但現在已經廢棄了很久，因為魔物已經絕跡，樹林里的妖精善良而循規蹈矩。

空氣中忽然飄來了微微的檀香氣味，接著傳來了守衛跌倒在地上的聲音，藥婆婆脫下了長袍，說道：“看來你還沒有忘記我傳給你的知識。”取出一個紫金葫蘆，將檀香全部吸進了葫蘆內，檀香氣味來自用車前草、醉漢花和曼羅根等十七種草藥制成的昏睡香，氣味極微，若不是白子沖學過婆婆的醫術，絕不會事先屏住呼吸。

白子沖道：“婆婆教我的東西我都有用心學的。”只見白子沖披頭散發地坐著，頭發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臉色蒼白，戴著手銬的手被鏈子拉了起來，整個人無精打采，藥婆婆驚道：“兩天沒見，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他們應該不會做出虐待人這種卑劣行為的，難道你生了場大病嗎？難道血統也變成白妖精了嗎？”掏出從守衛身上拿來的鑰匙解開了手銬，白子沖癱軟在地上。

“之盈呢？她......她怎么樣了？”白子沖既迫切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答案另他心碎。

“她暫時沒事，但今天就要被獻祭了，現在只有你可以救她。”將一粒藥丸塞到白子沖嘴里。

“就算我去又有什么用。”白子沖氣力已恢復，但精神還沒。

“為什么？難道你以為族長妹妹她出賣了你嗎？其實她傷你只是想保存你。”

“這種事我一早就知道了，只是她不做一點反抗斷定要犧牲自己，豈不是和拋棄我和白靈一樣，就算我把她救出來，她還是自我放逐的話，又有什么用？”

“你身為王者之心的擁有者，是女媧三神使之一，在大陸上地位僅次于女媧娘娘，怎么可以如此沒出色。”藥婆婆怒道。

白子沖奇道：“婆婆怎么知道我有王者之心的，我好像只告訴了之盈。”

“在你使用生生保命法救白之盈時，我就看出來了，若不是你的王者之血，她哪能恢復得這么快。”白子沖忽然覺得藥婆婆實在深不可測。

“你還不知道族長妹妹為什么被獻祭吧。”

白子沖搖頭。

“事情是這樣的，當年魔元入侵大陸時，族長妹妹的祖先曾經和應龍并肩作戰。”

“應龍？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最強妖精-應龍嗎？”

“正是，他們帶領的妖精軍隊是女媧娘娘最強的隊伍之一，死在他們手里的魔物不計其數，經過一次次的出生入死后他們互相欣賞并愛慕對方，本來是一個美好的英雄愛情故事，但不知怎么的，白家祖先后來背叛了應龍，將應龍殺死并推下了山崖，應龍冤魂不散，在白樹林建起結界困住白族妖精，從此樹林內妖精就流傳一個傳說，必須每五十年獻祭一白家女妖精，將她推下當年那個山崖，那山崖現在叫贖罪者之崖，否則應龍將發功毀掉白樹林。”

白子沖怒道：“就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傳說就要殺死這么多無辜的生命嗎？”因為出生而遭受不公平的對待，這倒和白子沖相似。

“也不是虛無縹緲，白樹林每五十年都會發生一次劇烈地震，據說就是應龍發功，獻祭之后大地就會安靜下來了。”

“說到底，誰也說不準地震是不是應龍發功引起的，和不獻祭的話會不會當真造成災難，況且為什么現代生命的命運要由一千年前的祖先決定。”

“正是，白之盈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在今天終結自己的生命，她知道這一天終究會到來，她也沒有能力阻止，所以她早早地認命了，從小就沉默寡言，看起來與世無爭，其實內心已經提前幾十年死了，不愿意接受任何生活中的溫暖，因此，你明白她為什么推開你了嗎？”

白子沖流下了眼淚，不是因為同情，而是的的確確感受到了白之盈的苦難，仿佛看到白之盈絕望地站在黑暗中。

“但是再心如止水也會有動心的那一刻，你燃起了她對愛的渴望，因此只有你可以救她，所以你還要在這浪費時間嗎？”

“不，婆婆，我現在就去救她。”

“你知道將要面對什么吧？”

“即使有千軍萬馬我也去。”

“好，不愧是我的弟子。”藥婆婆不知不覺間已經承認白子沖是她弟子，她取出一份長條白布包裹交給白子沖。

白子沖拆開，原來是漆黑之牙，還有白之盈所持的白玉劍，大喜之余跪拜地上，說道：“謝謝婆婆，弟子感激不盡。”

藥婆婆忙扶起，道：“唉，你怎么隨隨便便就跪下，一點也沒有王者風范，我可受不起神使的跪拜。”

白子沖微笑道：“婆婆，你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

“你我總算有緣，又是師徒一場，告訴你也無妨，”藥婆婆慢慢轉身，一股黑煙包圍了藥婆婆，白子沖認得那是易容所用的迷離粉，迷離粉散去后，藥婆婆竟變成了一看上去二十多三十歲的女子，她身姿挺拔婀娜，散發出類似接骨木的香氣，皮膚小麥色，一頭烏發披肩，劍眉大眼，眼神中充滿了智慧，顯然是一知性絕色美女。

白子沖驚道：“婆婆，不是，姐姐，你......你......”

藥婆婆捧腹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聲音也變得不再沙啞，而是清脆悅耳，說道：“什么婆婆姐姐的，我年紀比你的曾曾曾曾曾祖母還大，我是巫彭。”

“圣醫巫彭！”

“是的，怎么樣，我的醫術對得起‘圣醫’這個稱號吧？”

“婆......師父的醫術博大精深我早就知道了，但你怎么住在白樹村了，我聽說你云游四海，到處行醫。”

巫彭又大笑，臉上開始泛紅，更感動人，說道：“你還是叫我婆婆吧，我年紀也夠得上，況且我也聽習慣了，師父兩字怪嚴肅的，我住在白樹村也只是在六十多年前開始，那時我正在白樹林外采草藥，意外找到了從未見過的植物，高興之余四處亂闖亂逛想找到更多，我又比較會突破結界，沒想到誤打誤撞進入了白樹林，再想出去卻又不成功，剛好遇到當時還是小孩子的白之盈，就跟著她在白家隱姓埋名了。”

“哦，還有一個問題，聽說婆婆你是上個紀元，魔神時代就活躍的妖精，怎么你看上去還是只有三十來歲。”

“只要達到一定修為，想駐顏不老也不是難事，”巫彭一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白子沖，續道：“不過我外出時一般會化作婆婆樣子，因為我發現這樣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白子沖感到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只可惜時間緊急，不然以他的少年心性，一定會纏著巫彭聽她的旅行故事，白子沖再次跪拜，說道：“多謝婆婆教誨，若弟子還有命回來見婆婆，婆婆但有吩咐，弟子力所能及之內必遵命。”

巫彭輕拍白子沖的肩說道：“婆婆年紀大了，不愛說煽情的話，不過婆婆就只有你一個弟子了，發揚我醫術的重擔還在你身上，所以你可不能輕易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