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銀色的月亮點綴著深藍的夜空。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地上,偶爾能聽到兩聲蟋蟀的叫聲。
晚自習下課。
璐瑤拿了嘉珩的吉他對著琴譜練習,對著后座的我說,“宇歐,你看你上穿背心下著沙灘褲,踏一雙人字拖,真像英語老師說的是度假來了?”
我嘿嘿笑著,摸摸腦袋,“主要是不想穿校服。”
“你怎么坐在旺達的位置上?他下面那個小抽屜里全是垃圾,每次叫他扔都不扔。”
我奮筆疾書中,“這不還有數學作業沒寫完嗎,他主動給我抄,說是讓我回寢時給他手機玩作為報酬。”
我沒說的是,我和旺達約翰一起點了外賣夜宵,他們先回去洗澡了,一會兒來和我回合。
“他自己的手機呢?”
“交上去了唄,和謝孟一起。說是要好好學習,拒絕手機的誘惑。”
“那還找你借手機玩,別交自己的不就好了?”
“他也就是找個心理安慰。好煩,怎么會有數學這樣的學科,光看這些鬼畫符一樣的αβ就覺得暈。數學也就是上學時應付考試,出了社會哪里還用得著?”
璐瑤深表贊同,“對啊,老師總說學不好數學到時候臉去菜市場買菜都不會砍價了。怎么可能?難道賣菜的攤主會問價格的區間在哪到哪,要是說不出來就不賣了?”
思思在位子上臉成了豬肝色,“你們有空討論數學買菜的問題,能不能有好心人來幫我吹個氣球?我快斷氣了。”
“你這是準備開個氣球店?”璐瑤看她桌上和旁邊地上一堆鼓的癟的氣球,問。
思思幾乎成了斗雞眼盯住距離鼻子不到一厘米的氣球慢慢脹大,越來越大。突然,“嘭”一下,氣太足炸了。
她氣喘吁吁,“上個月我不是去給表姐當伴娘嘛,她的婚禮剩下的。你們看,這里有各種形狀的氣球,圓的,方的,皇冠的,帽子的,小貓的,小兔子的。”
“你吹那么多氣球干嘛?”
我聽她輕輕吟唱《漂洋過海來看你》,一時也想哼兩句,便提出合作一段,錄個抖音。
我坐到璐瑤身邊,點了抖音視頻開錄。
“記得開美顏,我最近越來越丑了。”璐瑤迫切提醒。
我覺得麻煩,又知道不能不開,就點了美顏,“你怎么樣都好看。哎,真不是我拍馬屁,實話啊。”
我和她慢慢唱歌,節奏平穩舒緩。
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操場上奔跑的少年,正在減肥的女生,一圈一圈不會累的情侶,幾個巡查的值周老師,都在那柔軟的網里。
謝孟和京星去跑三千米,我在操場入口焦急地等旺達和約翰。
他們姍姍來遲,約翰小心翼翼瞄一眼手機,“剛剛店家來電話,外賣已經到了。宇歐的微辣螺螄粉,我和旺達的重辣。”
我的手搭上他肩膀,“重辣,真的是勇士。”
“大哥們別聊了,趁著現在大多數老師在查寢和巡邏趕緊拿了,不然等下他們扎堆回寢室人多眼雜就麻煩了。”旺達兩手各牽了我和約翰笨向教室宿舍后的小門。
我們剛沖到小門大概五十米遠處,就看到門口立著一個老師兩個學生,似乎在訓話。
約翰觀望著,“好像有人拿外賣被抓了。”
“走近看看,躲那個柱子后面。”我說。
教室宿舍最底層是停車場,有很多柱子,我們偷偷摸摸去到了十米遠。
原來是陳培老師在訓雅倩和森森。
兩個女生垂首低眉,大氣不敢出一聲,儼然知錯悔改的樣子。
陳培老師掃了一眼地上三碗臭豆腐,“兩個人吃三碗?”
雅倩回答,“有一個坐輪椅行動不方便還在趕來的路上。”
“還真是一個不落下。下了晚自習,學校食堂不是也還開著面食窗口嗎,政教處幾次三番在晨會上強調食品安全,你們呀,就左耳進右耳出。這小門即便裝了鐵絲網也擋不住我們吃外賣的心。”
旺達看向約翰,“我們的外賣不會被她發現吧?”
約翰說:“那個店主精明著,看到這里有老師訓話,知道大事不妙,現在圍墻后面躲著。”
“門上有鐵絲網,我們的外賣等會兒怎么進來?”
“放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校領導斗不過咱們。”
等瑤瑤使勁渾身解數搖著輪椅匆匆而來,空氣中飄蕩著她打招呼的聲音,“雅倩,森森,你們還給老師點了一份呀?”
女生到嘴的外賣當然是進不了肚子了,她們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萬般不舍。
陳培老師以為四下無人,蹲下來掀開外賣袋子聞了聞,“還挺香,這哪家店來著,下次光顧光顧。”
她沒收了三份外賣,在我們三個期待而又焦灼的目光下終于離開了。
“可以出去了。”我說。
對著鐵絲網外寧靜的碧蓮鎮,旺達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心心念念的外賣,“他不會因為怕老師就不出來了吧?”
我說:“到手的生意怎么可能不做?約翰,只是今天聽不到他叫你肥腸公主,遺憾了。”
約翰的外賣備注名稱是肥腸公主,每次到這兒那外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店家總會喊,“肥腸公主,誰是肥腸公主?”
約翰虛揍我一下,“哪壺不開提哪壺,今天輪到我喊他了。”
他上前去扒在鐵絲網上,“肥腸公主在哪里,肥腸公主在哪里?情勢安全了!”
一個小而低沉的聲音從挨著校外挨著圍墻的香樟樹上傳來,“肥腸公主在這里。”
我們循聲望去,只見店家坐在香樟樹粗壯的枝干上,一手拿著魚竿,巴望著。
他把三份外賣掛上魚鉤,送進來。約翰再把錢塞進一同進來的塑料杯上,就算是付款了。
我們迫不及待地蹲下準備開封,誰料差點被突然照射過來的一束手電筒強光閃瞎眼睛。
“誰在那里?”
我看過去,“完蛋,是哪個色瞇瞇的矮保安,最會給校長打小報告了。”
約翰伸手在我眼前晃,“還愣著干什么,跑啊!”
于是我們拎著外賣,比體測跑一千米還賣力地甩開了保安。
和銳炅謝孟飆車進學校那次,要不是大意了怎么會被他逮到。果然,這次不用車也甩了他幾條街。
不過,我們躲進了廁所。
約翰吐槽,“盧旺達,你帶的什么破地方,非得在這兒?”
旺達一臉尷尬,嘴上卻沒顯露出來,“那個保安肯定在外面到處追殺我們,沒有哪兒比廁所更安全了。再說,這個廁所平時沒什么人來,又沒味道。”
我上手拆外賣,“別拖拖拉拉了,再不吃掉寢室就要關門了。”
我們三人一同把螺螄粉拿出袋子,解開保鮮膜和蓋子,一股刺鼻的香味瞬間充斥著整個廁所。
螺螄粉,臭豆腐,榴蓮,這三樣東西都是一個道理,平常說起來都嫌臭,但愛吃的人看來就是解饞的美味。
正當我們吃得不亦樂乎,外面傳來一個男聲,“WOC,兄弟,你還說這個廁所人稀罕至,你聞聞味兒這么大!”
跑完和謝孟一起回寢室,他去簽名,寢室長都要簽到。這個時候我就會在樓梯口等他,一只腳在臺階上。
謝孟簽了今天,又翻下一頁簽明天,再下一頁。
阿姨連忙阻止他:“不能多簽的,這怎么行?”
他又簽了幾頁逃也似的奔來樓梯,阿姨想抓也不能夠。
509。
推門進去,楊波早就縮在被窩里,說:“宇歐,你今天比昨天早回來了七分鐘。”
約翰玩笑說:“臥槽阿波,你是不是喜歡宇歐誒?”
我坐在床上,俯下身子脫鞋。
洗漱時,看到一個男生混合式的新型洗漱方式,方便省時。
因為快十點熄燈了,他光著膀子身上全是沐浴露的泡沫,頭發上滿是洗發露泡沫,嘴里不停動著牙刷,也是滿口牙膏泡沫。左手也沒閑著,打了一點洗面奶胡亂說話搓著。
回寢后,我想擦干手盡快玩手機,便說:“波,紙巾借我一張。”
楊波從被窩里探出腦袋:“你上次借了我說要還的紙巾還沒還,現在又要借。”
“嘉珩借了這么多次都沒還,我還早著呢。就借一張,我下次再向你借的時候一定還。有借有還,我這人一向的誠實守信風格。”
“好了好了,肯定借你的,也不指望著還了。”他掀起涼席一件,扔了一包紙巾給我。
“一整包,這么豪?”我剛要轉身離開,一眼瞥見他掀開了涼席的床墊。
準確來說,那是紙巾一整床的床墊,用一包一包紙巾鋪滿而成。
我驚嘆道:“阿波,準備開紙巾點呢?”
楊波拍了拍紙巾床墊,“這是我話三百多買的,各種各樣的紙巾,卷紙,抽裝紙,小袋紙,應有盡有。”
約翰看過去,“阿波,作為你的鄰床,我每天凌晨時分都會被你床的震動聲吵醒,你買這么多紙巾是不是別有用途?”
楊波被看穿小心思般地露出趙無延的笑容。